本來淩雲已經確定要在次日的下午退兵了，這一次勞而無功的軍事行動，也必然會成為他在出道以來唯一的一次尷尬的所在。

但牛金星和二十名士兵的自投羅網，證明了明軍的這次搜捕並不是在摸著石頭過河，作為李自成的大將軍，牛金星的分量是很重的。

當俘獲了這些人之後，呼延駿本來打算把他們直接幹掉的，因為將官的升遷靠的就是有多少顆首級。

然而他也算是一個遵守規則的人，現在他奉命接受淩雲的節制，又在這次行動中聽從淩雲的指揮，那麽這些俘虜就不能擅自處置掉。

所以他把這些俘虜都押到了淩雲那裏，淩雲聽說俘獲了十餘名俘虜，並且斬殺了十名闖軍士兵。心中大喜，連忙告訴武傑說，準備一下，連夜審問。

並不是所有的造反者都能夠算的上是英雄好漢，裏面很多人都不能經得住皮肉之苦，所謂是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何況還算不上什麽從容。

淩雲對呼延駿說：“呼延將軍辛苦了，如果不是你發現了這些賊寇，讓他們火攻順利的話，恐怕在這隆冬時分的大山裏，我們就要成為不明不白的冤魂了。這樣，這些俘虜你待下去吧，只要不弄死他們，用什麽樣的方式我不過問，我只想得到有用的口供，讓武大哥和你一起吧。”

因為這些俘虜是呼延駿抓到的，所以淩雲不願意把他的功勞給埋沒掉，還是要讓他作為審訊的主要承辦人，而武傑只是在那裏看著，來回傳個話。

對於這樣的安排，呼延駿是十分滿意的，他也是第一次在心裏對淩雲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好感和尊重。

一個不埋沒下屬功勞的上司總是很容易贏得尊重的，淩雲做到了。其實淩雲自己也是這樣的想的，自己在三十歲的年齡已經位居兵部侍郎了，雖然這只是一個名譽職銜，完全只是為了方便帶兵，但是三十歲的人，有幾個能官居三品，成為朝廷卿貳之貴的。

怕是就在這不太平的世道裏，也沒有許多吧，在適當的時候，把功勞分給下屬，是用人之道，也是自保之道。

在臨時的一個帳篷裏，牛金星和他的部下們被五花大綁，身上也被除去了外衣，僅剩下了一件可以蔽體的衣物，在臘月的寒冷中凍得瑟瑟發抖。雖然他們一直很想逞英雄，但是身體的自然反應還是無所遁形的。

牛金星不愧是個硬漢，他對著呼延駿大聲吼道：“你們這些官府的狗腿子，爺爺今天落在你們的手裏，算是你們僥幸，要殺要剮全都由得你們，少給我這繞脖子。今天你就是把我打的只剩一塊骨頭，也別想聽我給你們說一句軟話。除了一句屍體，你們什麽都得不到。”

呼延駿也是一名普通士兵升上來的，他什麽陣仗沒有見過，他就不怕硬漢，越是硬漢處置起來越是有意思。要是軟骨頭，三下兩下都給招了，反而沒有那麽多的樂趣了。有時候審訊犯人也的確是一門學問呀。

所以他看著牛金星，半晌，他開口說：“你小子還真算是一塊鋼板，不過再硬的鋼板，也會因為熾熱而融化，不然的話，咱們就試一試吧。我來幫你加加熱。”

說著他把一把鐵鉗放到了炭盆裏，然後不再說話，看著牛金星，也看著旁邊的這些同樣被綁著的人，直到從他們其中有人中發現了膽怯的感覺。

其中一名士兵的腿抖動的很厲害，順著褲子滴滴答答的在滴落一些東西。仔細一看有些騷臭之氣。帳內的氣氛本來很緊張，卻因為有人嚇尿了褲子而緩和了一些。

呼延駿忽然笑了起來，看著那名嚇尿了褲子的士兵說：“就你這個膽子，怎麽還敢來偷襲呢。我答應你，只要是你回答我問的問題，你就可以活。不然的話....”。

那名士兵忙不疊的回答說：“小人願意回答，願意回答，只求您能饒我一條性命，我願意給貴軍當牛做馬，當牛做馬，我家裏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剛會跑的孩子，我不能死啊。”

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武傑也有點忍俊不禁了，他笑著說：“你快別說了，你要給我們當牛做馬，我們可不敢用這樣的牛馬，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問題，等你答完了，我們自然會放了了，給你十兩銀子，讓你回家踏踏實實的過你的日子去。”

本來以為燒紅的火鉗會落在自己的身上，但是沒想到卻是這樣意外的結果，牛金星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他們能讓這個士兵開口，因為一旦開口，而李闖王那邊又沒有什麽防備的話，基本上就會被猝不及防的一網打盡了。

因此他對著那名士兵說：“你有什麽八十老母學步的孩子，你從小是個孤兒，要不是闖王給你口飯吃，你早就餓死了，你現在難道要忘恩負義，出賣闖王嗎！”。

那士兵卻說：“牛將軍，闖王如今都朝不保夕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不像你一樣平時深受大恩，我沒有必要給闖王殉葬。我只是想活下去，這沒有錯，我就是個膽小鬼，無論是大明也好，大順也好，和我屁事無關，我就是想活下去。”

呼延駿卻聽出了裏面的端倪，原來這個開始就很橫的人是一名大順軍的將軍，還姓牛，莫非這人就是傳說中大名鼎鼎的牛金星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單純俘獲了牛金星就已經能夠算的上大功一件了。

他用質詢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名士兵，在極端的求生欲望下是不需要鼓動多少的，腦子一般也會轉的非常之快，那名士兵馬上就明白了呼延駿是什麽意思，說道：“這位將軍就是李闖王帳下的第一先鋒大將，牛金星。”

雖然剛才就有心理準備，但是在猜測就這樣被證實的時候，呼延駿還是很激動。這樣大的便宜平時是打著燈籠都不好找的，如今卻偏偏就撞上門來了。

然而他軍旅多年，已經升到了游擊這個位置，早就已經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了，雖然心中狂喜，但卻並不表現出來，他盯著那名士兵說：“如果你有一句虛言，我會讓你比剩下的人死的更慘。”

那士兵自然是惜命的，連忙說道：“我不敢撒謊，他就是大將軍牛金星，如果我說錯了，那就把我淩遲處死。我不敢撒謊，不敢撒謊。”

牛金星此刻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他知道，絕不會有那麽簡單。明軍俘獲一員闖軍的大將，不折騰個七葷八素，恐怕都不會讓你這麽痛痛快快的就死去了。

他猜想的一點都沒錯，武傑對呼延駿說：“呼延將軍，我看還是把牛金星帶下去，單獨看押吧，牛金星此人，對於闖賊來說，算得上是左膀右臂了，我們俘獲了牛金星。無論如何，對於流賊都是一個很大的震懾，絕不能輕易的就便宜了，這小子，不能讓他跑掉，卻也應該防備他尋死。”

呼延駿點頭稱是，命人把牛金星給帶了下去，剩下的就只有幾名普通的士兵了。對於很多流賊來說，他們的勇氣並不是那麽值得讚嘆的。跟著別人起哄還算是個能手，但打頭的被幹掉的話，剩下的人就算是拿著把笤帚一樣能把他們給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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