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內早就已經兵源枯竭了，而皇太極的兵卻士氣旺盛。開戰一個多月以來，關內士兵已經傷亡過半了，就連最精銳的關寧鐵騎，也都早就已經消耗完了。

關內目前唯一還能夠稱得上是建制完整的精銳部隊，就是武傑麾下的白龍衛隊了。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支精銳部隊，也僅僅只剩下了三百六十多人，武傑已經盡力了。

在他的指揮下，白龍衛隊屢次奇兵險出給予清軍大量的殺傷和破壞，但自身也有一定的傷亡。從答應相助劉鴻，到現在已經又折損了四百餘人了。

武傑的心也很痛，這一支小部隊從篩選到組建，再到西北征兵，密雲血戰，一路之上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的錘煉。那真是血裏火裏滾三回才能夠活下來的真正精銳之師。

可是現在就剩下這三百六十多人了，武傑的心裏面幾乎是在滴血的，仗打到現在，每陣亡一個人都是在他的心頭挖去一塊肉了。

淩雲把這支隊伍交給了自己來統領，而自己如果把這支隊伍給打光了，將來再見面的時候，怎麽能夠去面對兄弟呢。

似乎劉鴻也明白了武傑現在的處境，在這幾天之內，沒有再安排新的作戰任務給他，而武傑也沒有再主動請纓。

但無論如何，形勢已經到了非常嚴峻的地步了。關內現在只剩了一萬多兵力，而且還有三千多人是後勤兵和新兵。除了糧草軍械目前還算是充裕齊整，整個山海關沒有什麽可以自信的東西了。

當然，皇太極作為攻城一方也是有一定的傷損的，山海關近兩萬人馬的陣亡，自然不是白費的。皇太極的的兵折損一萬兩千多人，多數是兩黃旗和兩白旗的精銳人馬，而且還有不少的中級以上的軍官。

到了現在就看誰還能撐得住了，但戰爭的天平顯然是傾向了皇太極的那一方了。

十萬大軍兵臨城下，激戰一月有餘，折損一萬兩千人，但山海關已經危在旦夕之間，如果拿下山海關，那麽大明在關外就再也沒有險隘可守了。

從這一點來看的話，他也是值得的。但皇太極現在也有一個問題，十萬大軍離開盛京城，一個多月的時間，那是多大的糧食消耗。每人每天兩斤軍糧的話，那一個月下來也是六百萬。

到了崇禎九年的七月中旬，糧食終於快撐不住了。

崇禎九年七月十五日，鬼節。貝子阿達禮奉命帶著皇太極的手諭回京調取糧食。

盛京現在在範文程的幫助下，已經有了一套很完善的官職體系了，六部衙門都有，甚至還有大理寺都察院等衙門。

現在的大清戶部尚書，就是範文程擔任。同時他還擔任皇太極首任內閣的東閣大學士。清朝沒有首輔一說，但範文程很顯然就是皇太極的首輔大臣，一時之間可謂是風光無兩的。

接到上諭之後，他馬上就組織戶部撥發了兩百萬斤糧食，交給了阿達禮。同時也告訴他，這些只是目前府庫裏能夠動用的，如果戰事還是焦灼難下，十天之內還會再往前線送達三百萬斤糧食。

阿達禮本來還是有些為難之色的，因為盛京本身就是偏安一隅的，如果再大範圍的調糧。後方亂了怎麽辦。但現在他一下子就得到了二百萬斤糧食，這些糧食足夠前線的將士們吃十多天的了。

而且範尚書也同意了，在十天之內，再送三百萬斤糧食給前線，這樣的話前線可以確定沒有問題。

阿達禮很滿意，但是他也不敢怠慢，在前線回京的時候，他帶著的除了綠營的運糧隊之外，還有正紅旗的五千精銳兵馬。

雖然知道從山海關到盛京沿線，基本上都已經是大清的地盤了，不會出什麽問題，就算是有個把打家劫舍的土匪，也不會敢打他的主意。

不過畢竟還是有備無患，作為大貝勒代善的孫子，阿達禮一出生就受到了最良好的教育，算得上是一個文武全才。他的貝子爵位也是自己弓馬騎射的考評優異的緣故。

他只想著，把這兩百萬兩軍糧馬上運到前線去，因為一旦前線的糧草不濟的話就會影響到軍心的穩定，這樣的後果自然是不堪設想的。

七月十六日，阿達禮在盛京啟程。而同樣是在七月十六日，有一支小部隊卻悄悄從山海關出城。

那是淩雲的部隊，因為在七月十四日的晚上，淩雲已經回到了山海關內。

崇禎雖然盛怒，但是他很無奈，因為他也知道，前敵現在已經是朝不保夕，如果不起用這樣的悍將，一旦山海關被攻破，那就什麽都晚了。

到時候自己這個皇帝還能做多久都是個問題，就沒有心思去追究大臣們怎麽對著幹了。

所以七月十三日，皇帝召見了淩雲。就在武英殿裏，淩雲給崇禎很直接的提出了自己的三個要求。第一自己回去帶自己的小部隊，並且自己招募士兵來充實自己的隊伍，但為了讓皇帝放心，除了兵部的特令之外，部隊人數控制在一千人以內。但不受任何人的節制指揮，自己想怎麽打就怎麽打。

雖然對於這一點崇禎有些抵觸，想了想一支千人的小部隊能夠翻起來什麽風浪，也就答應了。

第二點，白龍衛隊的保障體系自成一體，沒有什麽一切繳獲要上交的軍令限制，在作戰繳獲之後。也都是在自己挑選之後，再分給其他部隊，這些不應該視為違背軍令和軍規。

這自然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對於一支精銳部隊來說，保持他們選兵和分配戰利品的優先權，也是保證他們的戰鬥力的第一步。崇禎也答應了。

第三點還沒說的時候，淩雲先磕了個頭說：“皇上，臣的第三個要求，說出來就是死罪。”

崇禎說：“你現在已經是庶民了，有什麽死罪活罪的，朕殺你如同草芥一般，現在不殺你是為了讓你留下性命為國效力而已。你說吧，有什麽要求都盡可以說出來。”

淩雲說：“既然這樣，臣也就百無禁忌了。皇上，臣的第三條要求就是，請求皇上把臣身邊的錦衣衛撤走，並且永不在臣的身邊放置錦衣衛和監軍之類。如果不行，臣寧可被殺也不遠再披戰甲。”

被人把最隱秘的心事揭穿的時候，總歸是有點郁悶的感覺的，崇禎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但是最終他還是說：“淩雲，你說話就是像扔刀子，但是朕為了國家大事，要答應你。不過你這樣的人，是不是也算開國時候劉伯溫說的那種驕兵悍將呢。”

“臣不知道，不過臣曾經和公主說過，如果有一天能夠刀槍入庫，馬放南山，那個時候就是臣真的歸隱鄉裏，去做一個真正的田舍翁的時候了。不過誰知道呢，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讓將軍見太平。皇上就是要殺臣，也要等到那個時候吧，卸了磨，才好殺驢呀。”

崇禎聽他提到公主，心說正是因為這件事才背負了欺君之罪被一擼到底的，沒想到竟然朕不說你還敢主動提及，卻也是一個癡情之人了。

畢竟朱慈心是自己的親侄女，年齡相差也不是很大，血脈親情，崇禎是很疼這個侄女的，而且這也是哥哥天啟皇帝在這個世上留下唯一的血脈了。如果真的淩雲能夠立下大功勞，日後招為駙馬也是好的，畢竟這是個青年才俊。

想到這裏，崇禎親筆寫下了一封手諭遞給淩雲說：“這個你拿去，你說的這三點朕都答應了，你就馬上去山海關吧，那裏需要你。”

淩雲拿起手諭大致的讀了一下，正要叩頭離開，忽然說道：“皇上，您還沒用璽呢。”

旁邊的貼身太監在崇禎的點頭許可下，拿出玉璽蓋上，又遞給了淩雲，淩雲叩頭之後，轉身離開。

看著淩雲的背影，崇禎嘆了口氣說：“什麽時候你把這身刺磨平了，你就成熟了。不過，磨平了這身刺，你也就不是淩雲了。”

到兵部領取了職方司郎中的官憑，並且見過了兵部的堂官。淩雲就回到了潞河驛，這個他已經很熟悉的地方。

本來他在京城是有自己的宅邸的，在密雲之戰後，崇禎賜給了他一座侍郎府，在罷官之後，朝廷並沒有把這個府邸收回，實際上這應該還算是淩雲自己的私宅。

但是他是有自知之明的，在此之後，就不曾再到這個房子來過。直到自己被起覆了兵部郎中的職務，也仍然是按照兵部的堪合，以五品官員的身份到潞河驛歇宿。

在見皇帝時候的硬氣是原則，但在這些細節問題上面，淩雲還是很在意的，一點都不想讓被人找到別扭。

熟知歷史的他，知道崇禎年間的禦史言官們，已經除了罵人再也不會別的，有機會要罵，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罵。現在就是不能給他們一點機會。

馬上，就要回關了，他還沒有做好準備，現在屬於自己自由的時間，就剩下一個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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