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城外已經成了一邊無人隔離地帶，甚至連天水沿途各縣的官兵們都不見人影。有的收縮進了縣城，有的則直接進入到了天水。

沿途之上，鄧騾子幾乎沒有遇到什麽抵抗，一路都暢通無阻，可是越是這樣，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就越發的強烈。

明軍並不是羔羊，不會軟弱到等著人來宰割的程度。按照正常來說，沿途應該會有官兵進行小範圍的襲擾，才是慣常的戰法。

這樣的安靜實在讓人有點心理不勝其煩。

兩天的路程，就到達了天水城郊了。再往前不足五裏路，就進入了明軍的雷場。鄧騾子下令，就地紮營埋鍋造飯。先休息一夜，第二天由騎兵部隊率先發起進攻。

這次行軍，張獻忠給他配備了一個副將，叫楊駱駝。楊駱駝不像是鄧騾子這樣的趁著冷靜，有些剛愎自用目中無人，而且是一個喜歡出風頭打前站的人。

喜歡出風頭，沒什麽壞處，但前提是必須有足夠的本領來匹配這個出風頭的事情。比如大明開國統帥開平王常遇春，那就是時刻做先鋒，沖在士卒前面的。

不過張獻忠的部將楊駱駝沒有那個本領，他沖在前面不是個人喜好，也不是覺悟，純屬是為了爭功，不過他並沒有支撐自己爭功的那兩把刷子，這就比較尷尬了。

這次兩萬人來到天水城下，有五千人是騎兵。張獻忠的騎兵自然比不了關寧鐵騎，甚至也比不了李自成的重甲騎兵。但騎兵畢竟是騎兵，在馬上的移動速度比起步兵就是超然的存在。

騎兵的速度是很快的，這是他們決勝的一個很關鍵的因素，有時候讓步兵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掛了彩，甚至是丟了命。

不過有時候，騎兵的速度也讓他們自己對於危險有時候會反應的沒有那麽快，比如說祖寬的關寧鐵騎。就是吃了速度太快，輕敵冒進的虧，讓一個小小的劉稚設了埋伏，折損四百餘人。

這一次，大西軍的騎兵比起祖寬的關寧鐵騎，足足多了五倍還多，而淩雲也沒客氣，他布置的雷場也比當初劉稚的雷場密集了許多。

楊駱駝沒有聽從鄧騾子的勸告，帶著五千名騎兵先期出發，一頭紮進了淩雲的口袋陣裏。

在後面看著的鄧騾子知道不妙，卻勸阻不住，這裏不是平原地帶，天水就算是再窮再沒有險要之處，也是一座城池。攻城應該用雲梯兵，或者工程兵，先破壞再總攻。用騎兵沖擊是沒有什麽作用的。

能夠想到這一層已經很不容易了，作為大西軍的將領，他們沒有受過系統的教育，都是一窩蜂的被鼓動起來造反的。之前最早的時候有的是掏糞工，有的是手藝人。都是在戰爭的熔爐裏學習怎麽生存下去。

從望遠鏡裏看到上鉤的人數已經差不多了，淩雲覺得可以收網了。他叫來百戶崔翔吩咐了幾句。崔翔領命，命人用已經準備好的投石機（原理和弓箭差不多，不過射程要遠的很多。不過天水城內也僅有一臺。）對準了引線的方向，放射燒紅了的鐵丸。

鐵丸帶著淩厲風聲呼嘯而出，砸到引線上，引線發出了嗤嗤的聲音，迅速的被引燃了。

幾乎就是在幾十秒內的時間裏，雷場的威力就得以發揮出來了，到處都是殉爆的聲音，更狠的是，淩雲在這個雷場範圍裏，還潑了好多的清油。

鋼珠鐵片四處散射，打在身上就是一個大窟窿。清油也迅速得接著火勢燃燒起來，越燒越厲害。

這些進入雷場的騎兵們進不能進，退不能退，進到了一片地獄之內。他們如果僥幸沒有被彈珠打死，也會被火給燒焦。而且馬也被燒的受不了。失去了控制。

那個喜歡爭功的大西軍副將軍，先鋒官楊駱駝，在第一時間就因公殉職了。一顆爆炸的鋼珠正中他的額頭，把他的前額打了個對穿。

張獻忠的大西軍組成部分基本就是一群打群架的地痞流氓，只要把打頭的給幹掉，剩下的就會不戰自亂。楊駱駝陣亡之後，他的部下們陷入了徹底的慌亂之中。

被炸死的，被燒死的，被馬給摔死的踩死的，都不計其數。

城頭上的淩雲笑了，部下們都激動了，如果不趁著這個機會下去追擊收玉米，更待何時。

對於他們的沖動，淩雲自然是能夠理解的，但是他制止了部下們的沖動，這也是自然的。現在不是沖動的時候，爆炸還在繼續，大火還沒有熄滅，就這樣沖下去的話很可能會誤傷了自己人。

等到殉爆完成，火焰熄滅以後，再去打掃戰場就好了。

事情比預想中的還要順利，這一次來了五千人馬，回去了不足一千人，有四千多人都被火焰和地雷給吞噬了。馬刀扔的到處都是，四處都是殘肢斷臂。這簡直就是一片人間地獄。

但這就是宿命，生為戰士，死於沙場，無論你是來自哪一個陣營都逃脫不了這樣的宿命。

在終於聽不到爆炸聲以後，淩雲命令武傑帶人出城，掩埋屍體，清理戰場。

這批騎兵留下的不只是四千多具屍體，更有兩千多匹受傷未死的戰馬。這一下子就充實了淩雲的軍事力量。這些戰馬可都是寶貝。

至於那些死了的戰馬，也沒有浪費。馬皮曬幹了作為戰甲，馬肉自然就成了這幾天改善生活的口糧，馬骨頭就成了燃料。

這一次的嘗試性進攻，不只是給淩雲提供了這些東西，更加是給了這些新招募的士兵鼓舞了士氣，讓他們能夠明白，所謂的流賊不是不可戰勝的。只要戰法得當，這些流賊無論來多少人，都只能成為城下的冤魂。

另外，淩雲向部隊重申了軍令。這次吃馬肉，只是權宜之計。一旦戰事狀況緩解，就再也不能吃馬肉，損傷馬匹。馬匹是一個部隊的有效組成部分，殺馬是飲鴆止渴的。

這些不說，在當初組織雷場的時候，公孫無憂就有點迷茫，覺得這個能好使嗎。從一開始接觸淩雲的時候，他也沒有對這個年輕的參將抱著太大的希望，只是試試看的心情。

但是現在淩雲要把他的地雷，火藥之類的全部儲量都拿出來使用，這些家底都完全造光了以後怎麽辦。

現在看來，淩雲是個靠譜的人。只要他在這裏，天水城就一定能守得住，公孫無憂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這個名字還真是有一定的實際意義。只要全力配合淩雲，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戰鬥結束之後，淩雲按照慣例給兵部寫了一份作戰報告。他盡量沒有用任何修飾性的語言來描述這場戰鬥，但兵部的長官們還是激動了。

帶領三百人的小部隊進入西北，不等不靠，招募新兵一萬人。並且在天水這個地方未損一兵一卒的前提下，給予流賊殺傷超過四千人的記錄。

這簡直就可以用軍事天才來形容了，兵部職方司郎中先是激動了，他覺得自己當初推薦淩雲進入西北簡直是大智慧的體現。淩雲的這個大勝仗更是給了他現實的依據。

兵部尚書孫俊卿也是跟著激動了一把，說這簡直可以稱之為天水大捷了。所以馬上給崇禎寫了報告，報告自己發現了一個軍事方面的奇才。這樣的人可不是參將這樣的職務能夠限制的。應該讓他有更寬廣的舞臺來實現自己的抱負。

崇禎也跟著激動了，自古英雄出少年，淩雲果然是一個奇才，沒有辜負朝廷期望。著即命令快馬向淩雲傳旨。命令淩雲以都察院僉都禦史身份，署理甘肅巡撫，原職務依舊。

都察院僉都禦史，是正四品文官，大概相當於現在的最高檢反貪局局長。署理甘肅巡撫，就是甘肅省的代理省長。

這說明一介武夫的出身的淩雲，有了文官的職務。這並不單純是個加銜的問題，都察院禦史有彈劾的權力。而代理省長就有在甘肅一切便宜權。

對於崇禎來說，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這個署理甘肅巡撫的權力有多大，地盤有多大，全靠你自己去爭取。

升官無非就是換一顆官印，換一套官服。我一不給你加人，二不給你添槍。能給你的只有政策和壓力。

這就是淩雲目前面臨的處境，但是他卻絲毫沒有覺得這有什麽問題。本來大明朝就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了嘛，內憂不斷，外患未平。

有政策，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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