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夢文看著白茫茫一片的雪海，越下越大，二子進進出出的加炭，他忽覺得少了一些什麽，便問王洛依：“這裏倒是清凈，但總是覺得少了一些什麽。”

曹氏聽了回頭說：“你莫不是說少了個戲臺子？”

曹夢文咯咯一笑，低語：“嫂子看來是早想弄個戲臺子了。”

“可不是我一個人想，是大家夥都想。”曹氏說完，指著前面說：“先前那裏是有一個的，不知道哪裏去了。”

曹夢文左右看看，站起來，讓二子拿了一把鍬去。

二子雖不明白曹夢文要幹什麽，但剛忙跑了取了，遞給曹夢文後，見他一個走到雪裏頭，一鍬插了下去。

曹氏站起來，披著毛毯也冒雪走了出去，見曹夢文挖的賣力，便問：“這裏什麽都沒有。”

曹夢文的鍬“咚”的一聲， 插在了一個箱子上面，大笑：“這家的敗家子，二子給我挖出來。”

二子趕忙招呼眾人，一頓挖，一個偌大的箱子被拉了出來，曹夢文以為裏面放了什麽金銀財寶，打開一看，竟不過是一張紙罷了。

他雖失望，打開一看，竟寫著：“人活一世，這銀子到底帶不走，倒是讓挖出來的子孫後代空歡喜一場。”

曹氏接過看了，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曹夢文說：“你也不是空歡喜一場。”

曹夢文無奈的拍了拍手，說：“把這東西放倉庫去。”

二子招呼了人一起擡著便走了，這挖開的地方黃土灑在潔白的泥土上，便沒有在賞雪的興頭，曹夢文便招呼各人各回。

等人都散開後，曹夢文卻見自己師傅常美人目光呆滯，便上前問：“師傅回吧！”

常美人恍惚一下，站了起來，問曹夢文：“你啥時候走？”

“還要幾個月，京城那邊也沒有來信。”曹夢文還有說，常美人便默默的去了。

曹夢文看著常美人的背影，不明白，索性便不在說了，正要回書房，卻見二子跑來，說：“有幾個讀書人要見少爺。”

曹夢文不明白自己與這太原的讀書人多有交談，但還是請了進來，便在這賞雪的地方。

這三人被二子帶來，曹夢文站起來迎上，問：“三位是……。”

一個三十多歲的指著身邊矮小的人說：“這是李長善李老爺，還有這個是王秀才，在太原有偌大的名氣，讀書人都以結識他為傲。”

這高個子的說完，便說起了自己：“比如秦華，與曹舉人同年中舉。”

曹夢文對三人拱手，笑道：“久仰，不知道今兒個來是……。”

“曹東家我們三位來是因為曹老爺不與這讀書人交往，便來特意邀請去周舉人的茶會。”

曹夢文試探著問：“可是周學政的公子周雪梨？”

秦華笑瞇瞇的點點頭，說：“正是，正是。公子剛回來，便委托我三人來請曹公子。”

曹夢文看著這三人，問：“你們可知道，當初在周公子的賞樹會上……。”

王秀才笑道：“我等都是讀書人，哪裏會記恨這些。更何況文人相輕，這正常不過了，誰會記在心上。”

曹夢文自然不想去，但毫無疑問撥了這三人的面子，便磨磨蹭蹭的說：“要是真的如此，倒是我小氣了。”

秦華笑道：“曹兄可同意了？”

曹夢文卻沒有立馬答應，喊了二子沏茶，邀這三人看血。

李長善指著院子裏忙活的下人，問：“曹老爺這些個人是幹什麽的？”

“我要起個戲臺子，家裏人沒事可以聽聽戲什麽的。”

秦華便笑道：“真是巧了，曹老爺，我這手底下有一個戲班，等什麽時候修好了，來給你唱一處。”

曹夢文端起茶，笑道：“那就拭目以待了。但怕是有幾天才能修好。”

“不著急，這些人隨時給曹老爺預備著。”

一旁的李長善笑說：“不知道曹老爺可給這個面子，也好我們去回話。”

曹夢文看著這三人，見他們都年輕，更是年少輕狂的時候，便問：“想當初這周公子便是紈絝模樣，你們三人卻都是各個才華橫溢，為何願意做這傳話筒的事？”

秀才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這倆位雖然指望科舉而邁入官場，這……。”

曹夢文明白這些人的苦楚，嘆道：“現如今內憂外患，我們這些讀書人沒有用武之地，整日參加這些……。”

秦華端起茶大喝了一杯說：“曹老爺沒辦法啊！平日裏我是不出門的，實在是沒辦法推脫。”

曹夢文便說：“既然如此，那便去再見見這周公子，要是還如往常一樣，倒是有意思了。”

“既然如此，那便在三天後，去白龍山白龍寺。”

曹夢文隨即一笑：“倒是個老地方了。”

送走這三人，曹夢文站在門口片刻，外面的百姓凍的卷縮在墻角，曹夢文問二子：“那些大戶可給布粥？”

“不了，百姓都回去了，聽說朝廷給糧食，讓種地，大集合便都回去了。”

曹夢文看著自己家外面這十多人，便喊：“你們為什麽不回老家去？”

這些人一動不動，二子上前，喊：“你們這麽回家去？”

一個女人緩緩的擡起頭來，說：“老爺我們回不去了？地沒有了。”

二子指著曹夢文說：“我不是老爺，我是管家，那是我們老爺。”

曹夢文實在是於心不忍，走在雪地裏，上前看著這三個孩子問女人：“你們怎麽不留後路呢？”

女人搖了搖頭，嘆道：“窮人哪裏有後路，沒有，我們沒有後路。”

曹夢文實在是無奈，便對二子說：“讓廚房熬粥給他們。”

隨後回到自己門口，又說：“給他們銀子，讓他們回去吧！”

二子看著曹夢文回去，道：“你們遇到了少爺，我這就去叫廚房熬粥，等著啊！”

這女人千恩萬謝，二子跑到廚房，見廚娘正給曹氏熬粥，便說：“東家讓給我們的人一些熱粥。”

“這樣的你看行不行？”

二子看看，連連搖頭，說：“這是大少奶奶的，要是讓少爺知道了，要我的命。”

廚娘“咯咯”一笑，揮了揮手，二子便從廚房跑了出去，站在院子裏，抖了抖衣服上的雪，笑了一聲。

在這院子裏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活了，雖做著伺候人的營生，但他樂意伺候曹家的人。

等了一會，端著粥，和廚娘拿著碗走到門外，看著那一雙雙眼睛，說：“吃了，拿了銀子回去吧！”

放下木盆，一碗一碗的分給他們，雪越下越大，他看墻頭上的邊沿遮不住這些娃娃們，便說：“我讓人在墻上搭個木板。”

曹夢文在門口看看後，無論如何也不因為自己做了這好事而感到高興，甚至會有一些悲哀。

背著手回了書房，卻沒有別的心思，便去了玉兒的房裏。

第二天，雪一停，曹遐便來接了曹夢文去參加品酒大會，在酒屋街，這屋裏的雪被掃的幹幹凈凈，曹夢文看著中間搭了個高臺，便問曹遐：“這裏要幹什麽？”

“東家容我賣個關子，等日頭上來，我們便開始，便知道這個臺子是幹什麽的了。”

曹夢文先回了長水的鋪子取暖，這大清早還是有一些冷的，等一個時辰，日頭上來，人陸陸續續來了，還有幾個洋人。

曹遐低語：“這是薛掌櫃請的，說有洋人坐在那裏沒有人不會不給面子。”

曹夢文點點頭，這他倒是知道，也無傷大雅，只等薛掌櫃來了，他帶了十多個女子，還有個洋女子，曹夢文便一頭霧水。

“東家這些個女人是給倒酒的，先讓來報名的猜酒名，等留下厲害的，便讓這洋人倒酒。”

曹夢文指著洋人問：“這是哪裏找的？”

“教堂薛掌櫃遇到的，本來要請那些尼姑，多給她們一些銀子，沒想到就遇到了這個女人。聽了，二話沒說便要來。”

薛掌櫃笑瞇瞇的看著曹夢文，喊了洋人過來說：“愛麗絲這是我東家，也是這個大會的舉辦人。”

“曹東家你好，我是愛麗絲。”

“愛麗絲？你是哪裏的人？”

“東家這愛麗絲是美國人，來我們中國已經十年了，她是一個探險家，由於花光了銀子，便來做工。”

曹夢文見愛麗絲點點頭，笑道：“你一個女人倒是膽子大的很。”

“曹東家我們探險家不怕危險，我要走遍神秘的東方世界。”

曹夢文“咯咯”一笑，說：“好，倒是有股花木蘭的味道。”

愛麗絲疑惑的看著曹夢文，問：“曹東家花木蘭是什麽東西或者人？”

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曹夢文便解釋說：“這花木蘭是中國的女人，是個女英雄，你是你們國家的英雄。”

愛麗絲聽了曹夢文誇獎，笑瞇瞇的點頭，回頭問薛掌櫃的：“什麽時候換衣服？”

薛掌櫃的“咯咯”一笑，說：“現在，將來，隨時都可以的。”說完，他靠近曹夢文說：“她要穿她們洋人女人穿的衣服。”說完比劃了一下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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