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夢文隨孟長風走出村口才覺出他不對勁，眼睛一瞇縫，停了下來，孟長風低著頭走了好遠才覺出曹夢文停了沒跟上，回頭，只見曹夢文快步走上前問：“你那包裏是不是啥都沒帶？”

從家出來時曹夢文就覺查出孟長風神色不好，起先因為他是餓的，但見他眼框通紅，是哭過的樣子，曹夢文心中就生起不詳之感，想到他病了的老娘，再看孟長風腰間那根白布，更是確定心中所想，便厲聲問孟長風：“你老娘死了怎麽不告訴我？”

孟長風被曹夢文戳破，大男人“哇”的一聲哭嚎了起來，說：“她老人家如果不是遇上這災年怎麽能就這麽餓死。”

曹夢文拉著孟長風就往回走：“我們回去先把你老娘給打發掉，然後再走。”孟長風一摔袖子，讓曹夢文拉了個空，道：“走，走，不走我那三個弟弟妹妹都要餓死，要不就要賣給人伢子當那……。”

曹夢文拉著孟長風袖子倆人埋頭奔走了好一會，累了才停下，眼跟前正好有個破爛土坯房，門前插了一個黃布破旗子。孟長風指著旗子上那個只寫對了一半的“茶”字說：“前年還有一戶人家在這開了個茶攤，也是咱們村人，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麽就被趕了出來，你病的那段時間我去縣衙問咱倆父親路過還在這裏喝了一壺茶。”

那時曹夢文害了傷風，病的很厲害。

倆人在白簾子外往裏瞅，只見裏面的木凳擺在靠墻，正面有一個半墻高的佛像，孟長風抵著白簾用力推門，白簾後的那倆扇門吃力“轟隆”一身砸在了地上，曹夢文扶住閃身差一點也砸進去的孟長風，說：“你小心一些，裏面沒有人。”

孟長風感激的看了一眼曹夢文，掀開簾子側過身子拉住曹夢文不讓他進去，說要等裏面被驚起的灰塵平和落下。好一會，探頭沖裏面喊：“天黑了想在這無主地暫住，得罪得罪。”說完在門前踩了三下才招呼曹夢文進屋。

曹夢文對剛才孟長風詭異的動作好奇，進屋後迫不及待的追問：“你剛才是在幹什麽？”孟長風對曹夢文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沖著四面的墻壁拜了拜，臉上緊繃著的神色這才輕松，說：“這無主的房子大多死過人，更何況這周圍荒山野嶺的無家的孤魂野鬼不著找個地方住？”

曹夢文看孟長風神神叨叨的樣子就想起他家那張求出門到太原給巡撫殺豬的老朱父子買回來的鐘馗像;畫上的鐘馗在曹夢文看來明明是包拯。孟長風卻寶貝的很，說臉越黑驅鬼更厲害。

以前的曹夢文將信將疑也拜了拜，自從換了人後，孟長風邀曹夢文鬼節拜鐘馗就被段然拒絕了。此時孟長風在這荒山野嶺空房子神神叨叨的模樣也不奇怪，曹夢文便打趣問：“沒帶鐘馗出來？”

孟長風經曹夢文提醒才想起自己後背那不大的包袱，把靠墻角立著的木桌子掀下，用嘴吹著桌子上的灰塵，站在一邊的曹夢文繼續打趣問他：“你這像女人樣子，讀書人就這樣？”

孟長風突然就立起了腰，用自己灰麻袍子殘了一半的袖子把桌子擦了一遍，小心的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打開，裏面一張枯黃白紙被折的整整齊齊。孟長風也不拿出來，就對著紙拜了三拜，嘴裏念念有詞，說完後就要把包袱合上，擡頭看了曹夢文一眼，便把包袱轉了個方向說：“你拜了拜，很靈的。”

曹夢文走到桌子前，擡頭看著孟長風，問：“你剛才念念有詞，像是念咒語，說了什麽？”孟長風看曹夢文目光猶豫，曹夢文卻好奇的要緊，便激將道：“不說就不說，還……。”

孟長風趕繞過桌子拉著曹夢文的袖子道：“你可不要說，你我兄弟是真兄弟，你媽和我媽是親姐妹，我父和你父更是相互扶持比親兄弟還親。你我倆家交好，子阜對你自然與別人不一樣。”曹夢文聽了孟長風這一番話雖感動卻不完全相信，但場面話還是要說：“德進我，慚愧。”

周圍荒山野嶺空屋無人孟長風卻故壓低聲音對曹夢文說：“朱家就有一張鐘馗畫，考試前我去買肉就趁機拜了拜，沒想到就考上了，你說我能不恭敬？”曹夢文沒想到孟長風還有這麽一出，便又問：“剛才你拜的什麽？”

孟長風對曹夢文眨眼道：“子阜你怎麽如此糊塗？鹹豐皇帝初登大寶，我們這些窮秀才說不定可以借皇恩中個舉人，到時候也不必再看王家人的臉色。”

孟長風卻不緊不慢的給曹夢文規劃二人中舉人後就把家搬到長陸縣，然後各自娶一房媳婦，最好像先父那樣娶一對姐妹，那時我孟曹倆家親上加親再加親，如果運氣好說不定可以在縣衙當個書吏……。曹夢文見孟長風白人做夢停不下來便把他包袱裏抱在懷裏，孟長風這才住嘴伸手要奪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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