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出租車的陸石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碎念道：“這是誰在想我啊？”

望著闊別已久的校門，陸石心生感慨，活著的感覺真好，能回憶，有憧憬，還生出此刻這種莫名的喜悅。

在燈光微弱地照射下，陸石邁開大步向校門口走去，卻突然發現一旁的大樹下有個黑影，凝神望去，才看清那人的模樣：

銀絲白發梳溜的整齊，歲月侵蝕她的眼角與眉頭，留下道道溝壑。她嘴角輕抿，雙手合十，一雙不因歲月而渾濁的眼睛，在黑夜中四處觀望。

陸石朝她大喊，“李奶奶，這麽晚了，您怎麽還不回家？”

老人因聽到喊叫而有些慌亂，擡起頭四處張望，尋覓無果後，又垂下頭，嘴裏念念有詞：“老咯！眼睛不中用了，耳朵也不好使咯！”

陸石一邊笑，一邊朝著老人跑去。此刻的他，就像一個少小離家的游子，在這意外的的時間，意外的地方，見到了自己久別重逢的‘親人’。

老人的確是他的親人，從小學一直到今天，他已經記不清，到底吃了老人家多少存糧。

他永遠記得，老人做的饅頭，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無可取代。

“李奶奶，是我啊！陸石。”

他雙手握住老人的手臂，有些單薄，幾乎單薄到就只剩下一根骨頭。他在想，“如此瘦小的手臂，怎麽能爆發出那麽溫暖而香甜的‘力量’呢？”

老人顫顫巍巍地擡起那雙古老而細膩的手，反搭在陸石的身上，上下逡巡，好似在撫摸一件珍寶。

“孩子……你終於回來啦！奶奶都十幾天沒看見你了。”老人的聲音有些顫抖，字裏行間透露的激動、期盼與擔憂，全都融入這短短一句。

“李奶奶，讓您擔心了。我跟您說啊！這段時間我出國了，國家給我分配了任務。”陸石就像一個跟長輩炫耀的小孩子，一臉期盼的望著老人，希望得到她的讚許。

借著微弱的燈光，老人凝望著陸石，那璀璨的‘明珠’中，綻放著慈祥、寵溺與希望……

“好！好孩子，有出息了，奶奶真為你感到高興。”老人欣慰地笑了。

她的笑容總讓人感到祥和與溫暖，那應該是在無情歲月地洗禮下，沈澱出的寶貴財富吧！

陸石也笑了，傻傻的，不知為何，此刻，他好開心。

老人突然握住陸石的右手，將一塊半個手心大的東西塞進他的手中。

“奶奶身無長物，就把這個送給你了。”

陸石凝神看去，那是一塊綁著紅繩的玉佩，上面刻有祥雲的花紋，從玉質上看，並非上乘。

“李奶奶，這個我不能要，您只要多獎勵我幾個饅頭就好。”

老人聞言臉色突變，手上的動作也變得僵硬。

“您怎麽了？”陸石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老人突然緊握住陸石的手，笑道：“還不是我家那個混小子，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死也安心了。

這個玉佩也不是什麽值錢的物件，你就安心收下吧！你若不要，那混小子遲早也會拿去典當了。

奶奶年紀也大了，沒準哪天就下去了，我還指望你能幫襯幫襯我家那個混小子。”

原來如此，陸石頓時安心了不少，便說道：“那玉佩我就收下了，您現在正值春秋鼎盛，不活到兩百歲，閻王都不會收您。”

聽聞此言，老人呵呵直笑，眼角的皺紋都擠到了一旮沓，她朝陸石揮了揮手。

“去吧！孩子，過兩天就高考了，早些回家。”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邊走還邊嘟囔：

“我這把老骨頭，早就該睡咯！”

陸石望著老人佝僂遠去的背影，昏暗的燈光下，她身形愈發消瘦，愈發單薄了。他忍不住大喊道：

“再見，李奶奶，回家好生休息，明天早上我不想吃饅頭了！”

老人突然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又繼續往遠處走去，漸漸地，她的身影消逝在黑暗中……

十一中教學樓五樓的教師辦公室內，劉春荷正埋頭批改試卷，而教學主任曹高義，卻在一旁喋喋不休。

“劉老師，這個閱讀理解題目你是不是看錯了，標準答案不是這個啊？”

“劉老師，這篇作文寫的這麽差，你竟然給他打了40分？”

“劉老師，你看現在都晚上九點了，怎麽還有這麽多試卷沒看完？”

“劉老師……”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劉春荷最終還是沒忍住，將筆一丟，開始整理東西。

這下曹高義可急眼了，他臃腫的身子站了起來，攔在劉春荷前面，“劉老師，你可還沒完成今天學校給你安排的任務，你就打算走了？我這個教導主任都沒走，你有什麽理由先走？”

劉春荷理了下額前的頭發，死死盯著曹高義，那眼神仿佛是要將這坨肥肉，碎屍萬段。

可她不敢反抗，也不敢與曹高義說話，夜深人靜，她突然有點害怕。

曹高義那張肥臉越靠越靠近，劉春荷不得不往後退。

該怎麽辦？她很著急。

“劉老師，其實校長安排我來監督你，就是想撮合我們倆，你看你們孤兒寡母的，總得找個男人照顧，是不是？”

曹高義終於暴露出本來面目，而劉春荷也已經退無可退。

“呸！死肥豬，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就你這幅德行，母豬見了都會退避三舍。”劉春荷昂起頭，毫不畏懼，手卻藏在口袋中，偷偷撥通了電話。

“臭娘們，你竟然敢罵我？我這就讓你見識一下老子的厲害。”

怒不可遏的曹高義，猛然伸出他那肥碩的雙手，一把將劉春荷壓在辦公桌上。

劉春荷頓時慌了，開始掙紮，見曹高義空門大開，膝蓋猛地往上一頂。

“啊~！”

夜深人靜，曹高義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校園。

而正在校門口與門衛糾纏的陸石，也突然意識到情況不妙，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三個門衛。跑到了教學樓下，一躍跳上了五樓。

這一幕頓時把追他而來的門衛們，嚇得目瞪口呆。

“你……你們看到什……什麽了？”

“我……我想我應該是眼花……花了。”

“他……還是人嗎？”

可陸石那還會在乎這些，他一進門，便看到了一坨肥肉，正壓在劉春荷身上。

“曹高義，你他媽給我去死。”

陸石紅了眼，他一把揪起曹高義身上的肥肉，將他狠狠甩在辦公室的窗戶上。

剎那間，玻璃碎裂，框架扭曲，就連外圍的防盜窗，也立馬向外拱起，那幅度，剛好能容下曹高義的臃腫。

“陸石，冷靜一點，我沒事。”

劉春荷立馬大喊，上前拉住陸石的手腕，生怕他下手太重，把曹高義打死就真的麻煩了。

“這個王八蛋，竟敢非禮你，我不會放過他的。”

年輕人的火氣，一但起來了，便不會輕易消退。

陸石掙開劉春荷的手，徑直走向曹高義，看著這坨嵌在窗戶裏的肥肉，他無法壓制住心中的怒火，殺人的沖動占據了思想的高地。

往日種種，一一浮現，他曾在此被欺、被辱、被毆打，他的自尊曾一次又一次被這坨肥肉摧殘、踐踏、磨滅……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而今天，陸石想將一切都還回去，他不再顧忌，因為，他的手上，早已沾滿鮮血。

靈力傾瀉，陸石身體竟緩緩浮空而起，此時的他宛如來自地獄的惡魔，眼神冷冽，嘴角含笑，齒露寒芒，欲噬血……

就在此時，一雙纖細而粗糙的手，突然拉住了‘惡魔’的手腕，她仰頭，眼中含淚，有祈求，有不忍，還有善良與智慧。

陸石回首，對視的瞬間，‘惡魔’怔住了。丹田內的小樹苗也恰逢其時地傳出一股清流，沖入陸石的腦海，靈的聲音響起：

“殺人容易，但不讓在乎自己的人受傷，很難！”

陸石頓時清醒，有些愧疚，不知為何，他漸漸變得十分嗜殺，好似慢慢失去了對生命的敬畏。捫心自問：

“弱肉強食，實力為尊”，到底……對嗎？

靈仿佛聽到了他的心聲，再度傳音：

“對與錯需要你自己去分辨，善與惡需要你自己去決定，好比‘殺一人可活百人，殺百人為救一人’的決擇。

這世間，本就涼薄，一念之間，滄海桑田。

無需糾結，遵從自己的心就好！”

“遵從自己的心？”

陸石念叨，他突然明白，曹高義縱然該死，但更不能讓劉春荷看到他陸石的罪惡，這對劉春荷來說，就是一種傷害。

沒人願意看到，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孩子，變成一個嗜殺的惡魔。

“劉姨，我沒事，就是有點生氣。”陸石輕撫劉春荷的手，傳遞著一份心安。

劉春荷有些驚魂未定，急忙拉著陸石離開了辦公室，她並不在意曹高義的死活，只希望陸石能夠一生平安。

就在兩人離開後不久，三個門衛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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