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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血劍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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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府庭院內,一道黑色身影輕易地掠過眾多家丁守衛的視線,潛入到更為幽深的散清亭中。在瞬間制服了把守在庭院裏的護衛之後,他迅速掃視四周環境,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間女子閨房中。

透過燭光映照下的紗窗,他隱隱看到一個窈窕曼妙的女子身影。不及過多考慮,不速之客當即便要叩門而入,卻忽地一道劍光從面前劈下,阻斷了他前進的方向。

嘲風靈巧避開了這一擊,打量四周,只見白色柔影緩緩飄落,一雙潔凈的素足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名蒙著面紗的白衣女子。

來人雙足剛一落地,劍影便呈暴雨之勢打了過去。嘲風嘴角露出狡黠笑意,一陣狂風襲過後,頓時臉部開始塌陷,整個人如同軟泥一樣卷縮在一起,被劍氣擊中後化作萬千麥芒四散爆射出去。

離散眼神一變,素足點地,身形閃爍,銀劍精準地接下每一次攻擊,一時間夜色之中火花四濺,宛若煙花閃耀。爆聲響動之後,兩人劍光交接,各自感受到彼此深厚內力。

數十個回合後,大批聞聲而來的衛兵紛紛向事發地點趕來,嘲風見狀不願再作無謂纏鬥,留下一封信帛,說了句“事關衛松疾安危,請將此信交予松雪姑娘”,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離散接過信,也沒有追過去的意思,只是靜靜佇立在原地,此時衛兵已經趕到庭院,見有陌生人闖入,紛紛將她團團圍住。屋裏的衛松雪察覺到了外面的動靜,趕了出來,卻見面見站著一名素未蒙面,梅骨傲然的白衣女子。

“你是……”衛松雪吃驚看著眼前之人,不知為何,這樣的不速之客不僅不令她感到擔憂,反而讓她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有種想要作進一步了解的沖動。

離散慢慢走上前去,周圍的衛兵見狀也精神緊張地劍拔弩張,準備隨時發起進攻。他們受衛松疾囑托,當他不在衛府之時,要不惜一切代價保全衛松雪的安全,見到這樣的情形,自然不敢有半點怠慢。

衛松雪也感覺到了這股緊張的氣氛,但從來人的眼神之中,她看不到任何的敵意,於是急忙示意衛兵退下,及時化消了這場幹戈。

離散目光落在衛松雪身上,面紗之下的秀頰隱約浮現出情感波動。她來到跟前,用纖手輕輕觸碰了衛松雪的額頭,理順她鬢角的青絲,眼角開始泛起淚光。

她的動作是如此輕盈溫柔,衛松雪能夠明顯感受到一股如同親人般的撫慰。那一刻,她的心中竟湧現出一股莫名的悲傷和感動,但是卻又難以用語言表達,只能默默去承受這種最為原始和溫暖的的慰藉。

“這位姐姐,你怎麽哭呢?”衛松雪主意到離散的面紗已被淚水打濕,不禁關心問道。

離散強忍心中苦楚,用劍在地上寫道“二十年了,我的好……”這句話寫到一半戛然而止,最後兩個字最終未能刻出,她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謝明月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她閉眸忍住即將溢出的淚水,將一樣東西塞在在衛松雪的掌心,沖著她淺淺一笑,白袖揮舞,便轉瞬不見了蹤影。

衛松雪宛若置身於夢境之中,半天才恍過神來。剛才的那一幕亦真亦幻,而那名白衣女子,究竟是誰呢?衛松雪心中疑惑,再看看手中,竟不知何時多了一封信帛。她打開一看,忽地花容失色,額頭冷汗直流。

嘲風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傻人,竟然會向衛松雪透露出那樣的信息。是報覆?是玩笑?是愚弄?又或者是關心?這一切連他自己也不清楚。雖然她和自己不是一個陣營中的人,但是放眼整個安陵,自己唯一能夠相信的或許只剩下那個傻丫頭了。

他不由一陣苦笑,數年以前,自己因為那件事情,精神幾近陷入崩潰。只要想起那一刻,他都頭痛欲裂,變得瘋狂暴躁,沖動好殺。他痛恨這世間一切的謊言,用殺戮來麻痹自己,逃避現實,漸漸地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生活在現實,還是虛幻之中。

現在每當他部分青紅皂白的殺死一個人後,他都會在看到鮮血的不久之後清醒過來,為自己所犯下的罪愆懊悔悲痛,等鮮血凝滯後,他又會再持起劍,繼續殺人。這種無盡的殺伐循環已經折磨了他整整三年的時間,直到在覓秀園遇到那名宛如精靈一般的少女後,他才漸漸解開了緊扣在心中多年的枷鎖。

那名喚作衛松雪的少女似乎與生俱來就擁有一種魔力,可以在不只不覺中凈化他身邊之人心中的魔障和迷惘,尤其是她的琴聲,一旦聽過,便覺得好似被聖水澆灌,全身上下湧動著一股沈埋已久的沖動和能量,仿佛在那一刻又變回到了三年前那個樂觀開朗,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

至少現在,他可以懷著一顆清醒的心去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他腦中開始聯想當衛松雪看到那封信帛的表情,那樣刺激的內容,相信是誰都會表現的得震驚無比吧。不過他更加期待的是當衛松雪把這一切告訴他哥哥後,後者會是怎樣的表情。一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吧。

“現在該是做個了結的時候了。”嘲風深吸了口氣,這一回他決意不再逃避,而是選擇直接面對,用自己的雙手親自去終結這所有罪惡和苦難的源頭。

嘲風按著腰間的佩劍,疾行於郊野草地上,重新向安陵城內的方向進發。當他行至中途的時候,一個久違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在草地上漫無目的地瘋狂奔跑,看到自己後,忽地眼睛通紅,嘴裏大喊著:“嘲風,我殺了你,殺了你……”邊喊,手裏的藥針邊射向嘲風。

嘲風拔劍一陣疾掃,射過來的藥針悉數被打落在地。他不等對方回神,貼著草地幾步便到了襲擊之人面前,定睛一看,不由詫異,來人居然是公申征。

此時的公申征已經完全喪失了平日裏的持重,殺性十足,陷入了瘋狂失智的狀態中。嘲風瞧見他這副模樣,一臉震驚,這樣的情形是何等的熟悉,修羅上身,瘋癲嗜殺,分明就是昨天的自己。

嘲風一邊抵擋攻勢,一邊詢問:“公申先生,告訴我,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公申征眼神渙散,表情痛苦,雖然神智已經不清,但腦海中仍然回想起除掉嘲風的這道命令。看見目標就在眼前,他的出手沒有留半絲的餘地,招招狠毒,只為將其碎屍萬段。嘲風見狀心知已經無法挽回,利刃出鞘,轉眼便是十幾個回合。

九歌之中,公申征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下,但此時他心智受到影響,出手兇猛,沒有任何顧及,即便嘲風有幾劍刺中他的身體,也是渾若無覺。他清楚除非對方氣力用盡,否則像這樣的攻勢根本不會有半點的停歇。

又過了數十個回合,嘲風漸漸受到壓制,公申征也看不出半點疲憊的模樣,這時他忽然想起,早在很久以前,公申征告訴他一件事,在他配制的眾多藥物中,有一劑藥名為“六道雪”,服下去後可令人功體在短時間內大增,並且不知疲倦,但是每用一次會縮短壽命六年,神經也會隨之受損,是一種名副其實的禁藥。

嘲風心知以公申征這樣的高齡,服下如此的猛藥,必定是九死一生,他不解到底是怎樣的仇恨能夠讓一個人做到這樣的地步。

“究竟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嘲風邊閃邊問,公申征神情越來越痛苦,但手中藥針卻依舊精準彈射而出,配合著腳下輕功使他在戰局中始終處於主導位置。嘲風一個閃神,一根銀針擦過他的臉頰飛速射過,在上面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嘲風用手指輕輕擦拭血液,眉頭一皺,殺意頓時湧現。他不再閃避,反守為攻,趁著公申征發射藥針的間歇時刻,驀地三步作這一步,眨眼間便沖到公申征面前,銀劍正中他的心窩。

“與其看你這般被人利用,痛苦茍活,倒不如一劍斷生,從此了無牽掛。”嘲風收劍回鞘,將公申征放平在地上。被劍洞穿胸口的公申征此時力氣無以為繼,神智反而清醒了許多,目光也變得清澈起來。

“九歌之中的不諧者……山鬼!”在費盡最後一絲氣力說出這句話後,公申征神情平靜地沖他一笑,好似在感謝他這一劍,來得正是時候。

嘲風親手將公申征掩埋,並且留碑刻字,只是所留之名非是“公申征”,而是“雲中君”。

他從自己父親那裏聽說了關於公申征過往的種種,也極為厭惡他的劣跡,但說到底他這輩子用醫術救過的人遠比他害過的人要多得多,雲中君這個稱謂不僅能使他死後免受世人騷擾,也算是對他一生功過的客觀評價。

嘲風隱隱感到一絲的好笑,像自己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居然對一個已死之人妄加點評,比起公申征,自己才真的算得上是被世人所憎惡的存在吧。

夜風淩厲,吹打著淩亂的鬢角,好似連風也在嘲笑自己,嘲風看著手中的“吹雪”寶劍,稍不註意,劍下又多了一縷亡魂,也不知這份罪業究竟積累到了什麽樣的程度,死後地獄的刑具還夠不夠用。

他嘴角輕笑,似是笑自己竟然也會在意這些死後的事情。做完這一切,嘲風目光又重新拋向安陵縣城的方向,在那裏,有著他最終的目標,也是劍下最後一個亡命人。

莫緹贏,我來殺你了,你準備好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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