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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無中卻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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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行素怔怔地望著沈輕舟,心裏總還有一線期盼, 他只是說個玩笑。即便她明知道沈輕舟從不開玩笑, 可是柳承徽區區一個五歲幼子,他怎麽可能竟在賀蘭山幾十號大人的看護下逃跑了?

沈輕舟按住她搖搖晃晃的身子, 發覺比起在賀蘭山,她瘦了不少, 他嘆息了一聲, “我會盡力去找的,這個臭小子, 我會代你打他板子,你說多少, 我打多少。”

柳行素哪裏聽得進這個,煩亂地抱住了頭, “我現在, 正是關鍵時候,我走不了。”

“徽兒出門的時候,帶了賀蘭山的令箭沒有?”

“師兄弟檢查了, 他的小包袱裏應當塞了不少東西, 除了令箭, 還有硝石、短刀、師叔煉制的毒,還有那件他太師父送給他的軟甲, 他那麽機靈,應當傷不到。”話雖如此說,但徽兒畢竟才五歲, 他自幼長在賀蘭山,哪裏出過遠門?

柳行素推了他一把,“師兄,麻煩你,盡快北上去找徽兒。我怕他……這邊再給我幾日,我一定在年節之後回賀蘭山。”

“如此也好,你記得給我傳個消息。”

沈輕舟畢竟惹過梁惡霸,如今原柏齊雖然不能拿柳行素如何,但他這個人睚眥必報,還喜歡在皇上面前彈劾旁人,沈輕舟也擔憂再留下來會給柳行素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不能久留。

他挑了一對修長如刀的墨眉,還是叮囑道:“你要做的事,師門裏沒有人攔得住你,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沒有後悔的餘地,若是錯過了,便不再有了。”

柳行素低了低目光,那清潤的眼波微帶淒惻,“我明白你說的。”

沈輕舟喟然一嘆,那身俠士袍一閃而過,鷂子一般躍上了高樓,便是幾個起伏。

臨近除夕,街道上處處都是花燈焰火,鬧到中宵才能歇憩。

在這上京城裏有個習俗,年節前一日,全城未出閣的姑娘都要戴上面具或帷帽走出深閨,她們會在腰間掛上一條自己編織的福帶,若是不甚帶子被人勾走,這便是男女之間的緣分,姑娘若是喜歡看中她福帶的人,便會摘下面具露出真容,兩人便算是定情了。

柳行素只參加一次。

她像只孔雀一樣在心儀的情郎面前賣弄,一城花燈熠熠閃爍,宛如五色流火。

他失笑,道:“傻姑娘,你知不知道,摘了你的福帶,要一輩子對你負責的?”他身後是絢燦的花火,映著那襲不染纖塵的白衣,飄然如謫仙一般,清俊溫雅,目光澹澹如晴空,映照一城的紛繁,她記得那衣襟間幽微清甜的木樨香,全上京的貴女都期待著一個人的回眸,而那個人,每一次都是被她強迫著才能從書房裏拽出來。

那時候她想,她就是要他一輩子負責啊。

可是一輩子的諾言,許來容易,到頭來誰也等不到。

柳行素心裏曾經有過一根刺,當那根刺出現的時候,她心中搖搖欲墜的愛情,就面臨了崩坍的危機,後來,終於也如願以償地崩潰了。她的家人和她的愛情,都是早就死了的。

為什麽要讓它活過來?它原本就不該活。

臘月二十七這日,從突厥傳來了一封書信。

這封書信落入了睿王的羅網,或者它根本要去的,就是睿王的羅網。

睿王妃見睿王大喜過望,猶如癲狂一般在書房踱來踱去,不由驚訝,“王爺,您發現了什麽?”

睿王捧信卒讀,讀完了卻又過了幾遍,最後大笑,“明日,整個大周天下,怕是都要翻過天了。”

但睿王的狂喜顯然撼動了不了睿王妃,她反而更是深思了起來,她不敢過問睿王手裏拿的信件上面寫了什麽,她心思細膩,只是隱約感覺到,與朝政與太子有關,睿王妃便福了福,轉身出去找自己的兩個兒子了。

若是明日真翻過天,太子地位不保,那麽王爺呢?襄王身有殘疾,註定與皇位無緣,一旦太子出了什麽事,王爺會不會被推上太子位?

睿王妃秉持出嫁從夫夫為妻綱,他的話她從來不敢違背,可真要睿王去做太子,她心裏卻是不願的,當皇帝必有三宮六院,妃嬪媵嬙不計其數,睿王現在是王爺,為了留個好名聲,留得她娘家那點關照,他也無心納妾,可以後……那便說不準了。

睿王妃憂心忡忡,又擔憂自家王爺要謀劃的大事出了岔子,又擔憂太子真個出事,她要陷入更難的境地。

翌日早朝,何謙益並幾個大臣自請北去督造黃河建工一事,皇帝心知太子和睿王之爭正是如火如荼,幾個大臣此時遠離,自然是為了跳出是非兩端,可如今願為民請命的朝臣著實不多了,皇帝斟酌一番,反問道:“何卿真要去監督黃河建工麽?”

何謙益俯首道:“請陛下恩準。”

皇帝也不願為難,龍袍廣袖一揮,“朕便賜你今鞭,若有人敢中飽私囊貪汙行賄,朕給你權力先斬後奏。”

“臣謝主隆恩。”

何謙益叩謝了天恩,便退回到了大臣列中。

皇帝龍目一掃,聲音沈沈道:“愛卿還有何事啟奏?”

睿王越眾而出,凜然微笑,朝太子白慕熙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便道:“我有一些東西要拿出來,還請皇兄解惑。”

白慕熙看了他一眼,清俊的眸,淡然飄逸,仿佛沒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不屑一睹。

睿王聲調一時冰冷,“皇兄勾結突厥,為患北疆一事,該做何解釋?”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柳行素斂了斂眸,依舊如常。她倒十分期待白慕熙該怎麽反駁,怎麽自證清白。

皇帝也跟著沈了臉色,“睿王,你這話是何意?”

睿王側目,狷狂地挑唇微笑,轉身便收了笑意,沖皇帝行了一禮,“父皇,突厥人奸詐狡猾,兒臣也數度在他們手底下吃虧,偏偏太子殿下一封書信深入敵營,便退了突厥八萬騎兵,四海內外,朝堂上下,無一不對太子殿下讚頌有加,民間更有歌謠頌揚太子智慧天縱,堪為英主。”

他揣摩透了皇帝的心思,不該說什麽,偏說什麽,說完便留心父皇的反應。

果然,他生性多疑,絕不容許人爬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更不容許民間聲望落於人後的父皇,一時臉色變得難看了不少,睿王轉過身,質問太子,“不知道皇兄有沒有聽過。不過,皇兄你與閼氏的交情倒是不錯,她和丁零王不但沒死,前腳出了王廷,後腳便有十三路反王作亂,突厥可汗阿史那野被狼狽趕出王帳,當場卸甲上刑,丁零王如今被突厥人迎回王廷,正要一統北突厥一十六部。河西的降兵齊齊自殺,突厥人轉眼之間卷土重來,不知道王兄你,又該作何解釋?”

咄咄質問之下,在朝擁護太子的人,都在暗罵睿王此言實是胡言亂語,太子分明忠義兩全,比他這個沖動好殺的莽夫強了何止數百倍?

皇帝的心猶如打了一記重錘,他原本便猜疑白慕熙一封信太過輕巧,始終不能相信突厥太後竟能愚蠢到這個地步與虎謀皮,卻原來極有可能,是為虎作倀。

皇帝為了顯示自己不偏不倚,側目問太子,“太子,睿王問你,你若另有隱情,大可以當堂反駁,朕在此為你做主。”

白慕熙走了出來。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太子將舌燦蓮花侃侃而談時,他卻一字不言。

睿王紅唇微勾,“皇兄,是無話可說?”

“不巧,我這裏有一份證據,煩請皇兄你,解釋一番。”睿王取出了一封書信,殿前宦官見了,忙上來接過,捧著上了九霄,皇帝臺案之上。

皇帝皺著眉頭接過來,將信箋拆開。

大殿靜謐如死。

柳行素低著頭仿佛與她無關,置身事外。

白慕熙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短暫地一個停頓,清俊的眉目浮出淡淡的郁色,繼而,是釋然。

皇帝終於勃然大怒,於是百官知道了,皇帝信了信上內容,只是不知道寫了什麽,竟叫天子如此震怒?

皇帝冷冷道:“太子,信上寫了什麽?”

白慕熙低頭,“兒臣不知。”

“好個不知。”皇帝怒道,“閼氏與丁零王撤軍是假,你與她早有書信往來,謀定後動,她鬧得突厥雞犬不寧,你回朝受天子封賞,多劃算的一筆買賣!可惜婦人愚鈍,沒等到你是弒父弒君登上帝位,將允諾的河西給她,她便受不住北地苦寒要回突厥爭權了。”

“太子,你果然欺上瞞下,做得當真是好啊。”

“朕的江山,是你說封便封,說給便給的?你視你君父為何物?”

皇帝怒極,連拍龍案,禦桌上的奏折被掃落一空,他雙目充了血一般,”朕給你機會解釋!”

階下立著的大臣齊齊一抖,訝異地望向太子,無論如何也難相信,一個智勇退敵的功臣儲君,如何成了叛國立命的不肖子孫?皇帝信得蹊蹺,太子的態度更是令人難以捉摸。

白慕熙看了眼所謂的證據,他徐徐地俯下目光,金殿空寂,翹首以盼的每一個人,都沒有料到太子竟會輕描淡寫,又如此不屑一顧,他道,“兒臣,無話可說。”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做的事是睿王不能理解的,當然,沒有一個人理解。

前面留了幾處伏筆了,不知道有木有人發現。

還有,之前柳行素誤會太子以前有過納妾的念頭,說靈瓏長得像一位故人,確實是有一位故人的。

麽麽噠大家~看文不容易,作者君也不容易,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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