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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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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這話,兩個人也就走出單位大院,大院外面的雪還沒掃,薄薄一層,街道上很冷清,只偶爾有些紅色鞭炮皮的碎屑,灑在皚皚白雪上。

陸守儼將她的手揣進自己兜裏,帶著她往前走,反正路上也沒多少人,等到了單位裏,更冷清了,看門大爺都不在了。

陸守儼之前拿了單位鑰匙,打開門,進到了辦公室裏。

總是人來人往的機關大院,現在冷清下來。

初挽跟著陸守儼進了他辦公室,用電話撥通了羊兒嶺村支書的電話,因為大過年的,先和人家拜了年,之後才說起來。

村支書和易家關系好,倒是熱情得很,連忙說幫著去叫人,之後一嗓子吼出去:“去叫鐵生去,鐵生的電話,一年輕姑娘打來的!”

這嗓門特別大,陸守儼聽得一清二楚,他看了眼初挽,不過沒說什麽。

初挽小聲解釋:“人家村裏人又不知道怎麽回事!”

陸守儼淡聲道:“知道,我也沒說什麽。”

初挽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了,有些困惑地看他。

在兩個人的相處中,陸守儼一直很好地掌控著兩個人的節奏。

她覺得他並不會在意這些男女之間的瑣碎細節,他有著海納百川的胸懷,那些負面情緒和他是毫無關系的。

可現在,她隱隱感覺,他的情緒中仿佛似有若無流露出一些什麽,那是絕對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

陸守儼自然猜到她的心思:“別胡思亂想。”

初挽略松了口氣,不過想想,還是道:“你挺忙的,我也挺忙的,你在石原縣估計得兩年才能回去,我也不可能過來,我們肯定各忙各的。”

她想再說明白一些,古玩這個圈子,以及她現在讀的考古專業,相對來說還是男人為主導的圈子,她想在這個圈子裏打拼出來,那就避免不了和男人打交道。

可能是朋友合作關系,也可能是競爭對手關系,勾心鬥角,你來我往,少不了的,如果她的另一半太在意這個,她只能束手束腳,那事情就沒法幹了。

不說別的,就是到了考古挖掘現場,大家肯定是就地安營紮寨,帶著行軍床蚊帳直接趕過去了,誰還能天天因為你是女人特意照顧呢。

過於嬌氣搞特殊化的結果就是女性在這個行業徹底被驅逐排除。

初挽其實想說,可以約法三章,兩個人都不會有別的什麽想法,她不會誤解他什麽,也相信他,而他也應該相信她。

陸守儼看出她的意思:“我還不至於多想。”

他當然也明白,如果易鐵生和初挽能有什麽男女之情,那不至於有陸家子弟什麽事了。

易家和初家其實更親近,如果初挽選擇易鐵生,初老太爺並不會反對。

初挽:“我就知道你最大方了!”

陸守儼:“無事獻殷勤。”

這麽說話間,電話響了,是易鐵生打出來的。

大過年的,聽到易鐵生的聲音心情自然是不錯,她先讓陸守儼也問候了易鐵生,彼此打了招呼,之後才和易鐵生說正經事。

易鐵生一聽:“行,那就趕明兒吧,明天我就過去?”

初挽:“那倒是不用,後天,到時候看看有車不,不行的話,我們去省裏車站接你。”

說話間,初挽看了看陸守儼,陸守儼直接接過來電話,和易鐵生商量了下行程,都安排妥當了,這才把電話重新給初挽。

初挽叮囑了他一番,又給易九爺問好,之後才掛了。

易鐵生是初一那天晚上趕過來的,陸守儼當天又去走訪慰問了十幾戶困難群眾和烈士家屬軍屬,忙到了大概四點多,才匆忙找了單位的車,自己開車過去接他,兩個人聊了一路,晚上時候總算到家,他把易鐵生安置在縣城招待所,之後又在家做了一頓飯,三個人一起吃的。

屋裏爐子燒得熱騰騰,陸守儼還陪著易鐵生喝了一點酒。吃完飯,才把易鐵生送到招待所,安置妥當。

初挽對此自然是滿意,她想著陸守儼心裏估計還是有一點點在意,他這個人其實骨子裏挺霸道的,說一不二的性子。

但是在易鐵生事件上,他做得面面俱到,一切都很妥帖——當然了,本來這也是為了他。

第二天是初二,陸守儼馬不停蹄,又去慰問退休老幹部,企業職工,送慰問品慰問金什麽的,初挽便帶著易鐵生過去瓜王莊。

易鐵生帶了一副洛陽鏟,那洛陽鏟是易家改造過的,鏟頭是鋼的,木桿用了最堅硬的鐵樺木,這種木頭就算是用斧頭劈,都能迸出火星子來。

兩個人騎著自行車,趕過去瓜王莊,正好趕上過年,地裏也沒什麽人,正好方便行事。

到底是寒冬臘月,最冷的時候,又下了雪,土地都是凍僵的,好在易鐵生能幹,把家夥一扔,“啪”的一下子,把繩子攬上來抓。

他接連打了幾個孔,出來的依然是黃土層:“這個黃土層估計得有七八米深,還得往下打。”

初挽:“還能打深嗎?”

易鐵生:“行,我試試。”

這土地僵硬,到底是難下,一直到了中午時候,鏟頭那裏終於帶出來一些土。

他揚眉:“挽挽,你看。”

初挽湊過去,仔細看了一番:“這是紅色網格土和黃土混合。”

易鐵生頷首:“應該沒錯了。”

他擡首,看了看那片荒蕪的野地:“就在這一塊吧,下面有東西。”

初挽:“這一塊也是他們瓜王莊的地,不過聽這邊的老百姓說,種麥子一直長不好,別處一年三收,這裏只能一年兩收,怕浪費麥種,冬天這一季幹脆荒著了。”

易鐵生用指尖撚著那紅色網格土,道:“這就是了,地下應該是有石墻石磚,造墓時估計也用夯具夯過,地下土太硬實了,水不好滲,莊稼就不好長。”

初挽拿來了塑料袋,小心地將那紅色網格土收集起來,才道:“別處再試試吧,按照那個望天犼的個頭來說,這墓地可真不小。”

易鐵生:“好。”

接下來的結果是讓人振奮的,易鐵生又分別區了幾處,大概鉆到了地下十幾米的土,這次取到了一些五花土。

他皺眉:“情況比較覆雜,我也沒辦法判斷下面到底什麽情況,不過反正有東西。”

初挽仔細做好筆記,並將土樣收藏了:“我們的工作就到這裏了,已經足夠了,接下來,就是通知下文物局,看他們的行動吧。”

回去家裏後,陸守儼還沒回來,初挽想了想,先給導師岳歧周掛了一個電話,問候了過年的事,之後提了自己的發現。

岳歧周一聽:“怎麽不早說?”

當下詳細問了情況,自然是滿意,先說了自己的分析,之後道:“你先通知下當地文化館。”

初挽也是這麽想的,於是先和易鐵生去吃飯,吃過飯,大概到了傍晚,陸守儼總算回來了。

陸守儼聽這情況,自然是松了口氣,當即先讓秘書找縣文化館,那館長是外地人,過年回老家了,只有副館長在,於是副館長匆忙趕來了。

副館長先找了人,過去瓜王莊,找了村幹部,召集村民去工地親自鉆井。

陸守儼安排好這個,又去打電話找省文化局的人,誰知道大過年的,根本找不到人,後來終於找到一位辦公室主任,對方也是愛答不理的。

陸守儼自報家門,之後說了這件事的重要性,並把情況都回報了,請求對方和省文物局領導說一下:“事不宜遲。”

那主任又盤問了好一遭,問東問西的。

初挽從旁看到,陸守儼明顯有些不悅,不過還是耐著性子,把情況給對方講了,有些問題,甚至被重覆盤問了好幾遍。

最後,那主任皺皺眉:“你剛才說,你們是哪個縣來著?”

陸守儼抿著唇,涼聲道:“石原縣。”

主任便道:“行行行,再說吧,你匯報的情況,我已經記下來了,這個我們研究研究,等過了年,會給你們通知。”

陸守儼:“過了年?什麽時候給我們通知?”

那主任聽陸守儼語氣不善,便嘿笑了幾聲:“什麽時候?這不是得等著研究研究嘛!”

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一旁初挽看著,陸守儼面無表情,對著那被掛斷的電話,抿著唇,神情漠然。

初挽也是無言以對。

如果是之前,他過去地方,別管他是什麽職務,地方肯定都不敢怠慢,現在,對方表示要研究研究。

雖然她知道這是因為文化局把他當做一個普通芝麻官,沒看在眼裏,不過看著他吃閉門羹後那臉色,竟然有些好笑。

陸守儼淡淡瞥她一眼:“你竟然還笑?”

初挽越發笑了:“不就被掛一個電話,看你那臉色。”

陸守儼面無表情地拿過來電話通訊錄,開始翻找,之後重新撥。

陸守儼這次直接找了朋友,把這事給捅到了文物局那裏,並且很快傳真了望天犼和紅色網格土的照片。

那望天犼一出,國家文物局的人馬上重視了起來。

要知道,古代封建社會等級森嚴,墓葬形式與規格都有不可僭越的等級體系,這種高度的漢白玉望天犼,已經比清朝十三貝勒允祥墓前的那個被盜兩次的望天犼要大了。

而這塊墓地顯然已經被盜墓賊光顧過,當即國家文物局開始著手此事,文物局文管處處長陳寧德連夜乘坐飛機抵達省會,之後趕往石原縣。

而這個時候,陸守儼已經召集了人馬,以文化館為核心,在初挽和易鐵生的指揮下,組織村民在瓜王莊南進行保護性挖掘。

雖然冬天土地僵硬難以動土,不過因為已經得到了來自高層的指示,村民們感覺這是一樁“天大的事”,一個個激情昂揚,把該用的家夥都拿出來,一天功夫,楞是挖出來一個七八米深的大坑。

這時候,易鐵生再下洛陽鏟,那泥土顏色就豐富了,而在這個挖掘過程中,大家也發現了陶罐陶瓦的碎片,這讓大家都振奮起來,覺得“挖寶”了。

情況越來越明朗,這時候,縣裏幾個領導也都來了,之前有意見的,再沒人說什麽了。

當知道國家文物局正在趕來時,幾個領導滿面紅光,興奮地握著初挽的手:“了不得,了不得,果然不愧是京大的研究生,你給我們石原縣立了大功!”

初挽本來就不太會應付這種,面對他們有些誇張的誇讚,臉上淡淡的,開始還客氣一句,後來就什麽都不想說了。

陸守儼原本正和村民說話,看到這情景,便過來,接了話茬,之後不著痕跡地示意易鐵生,把初挽帶到一邊去了。

易鐵生陪著初挽走出人群,到了僻靜處,這時候回頭看過去,就見那邊幾個人又圍著陸守儼奉承,幾乎把陸守儼誇出了花,言語中都是崇敬。

面對這些,陸守儼沈靜平和,甚至帶著隨和的笑,就那麽聽大家說,會適當地回應幾句。

這樣的陸守儼,看似平易近人,內斂低調,卻又能輕松掌控局面。

易鐵生轉過頭,低聲對初挽道:“挽挽,你眼光確實不錯。”

初挽:“嗯?”

她有些意外,一般來說易鐵生不會輕易評判陸家什麽人,他其實對陸家人比較避諱談起。

易鐵生:“我看他比他那幾個侄子強多了。”

初挽:“是吧,我也覺得還不錯。現在他在石原縣掛職,隨便他吧,我還算放心。”

不用擔心後院起火,不用擔心他給自己下絆子惹麻煩,甚至有什麽事還可以倚靠。

易鐵生聽這話,聳了聳濃眉:“挽挽——”

初挽:“嗯?”

易鐵生:“我覺得是陸同志放心不放心你的問題,而不是你放心不放心陸同志的問題。”

初挽:“?”

易鐵生便說了一句大實話:“你們兩個在一起,操心的是陸同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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