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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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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玹在一片黑暗中, 蜷縮在孟裴溫熱的懷裏,昏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她耳旁輕喚:“阿玹, 阿玹, 醒醒!”

她半睜開眼, 睡意朦朧中一時不知自己在哪裏,動了動才發現自己仍在孟裴懷裏, 衣袍包裹下的兩人都不著寸縷。她睡得手腳都僵硬發麻了, 便在他懷中調整了一下姿勢。

“別亂動啊……”他低嘆道。

“哦。”文玹乖乖地應道,保持不動, 忽而又噗嗤輕笑出聲, “辛苦你了。”

孟裴咬牙道:“再惹我, 我就不忍了。”

“是我錯了。”文玹立即認錯,語氣十分誠摯,“我是真心感激你。”緊接著又問他,“那你叫醒我作什麽?”

孟裴真是無奈,嘆了口氣,輕聲道:“有人下來接我們了。”

她聽見上方傳來好幾聲呼喚,聲音還很遠, 帶著回音, 卻能分辨得出, 那些人是在喊“公子!”“文小娘子!!”“孟二公子!”

她精神為之一振,擡頭向上看去,就見高處隱約出現火光, 依稀還有晃動的人影。

“阿裴。”

“嗯。”

“該穿衣服了。”

“你穿吧。我背過去。”

“阿裴,我手麻了。”

“……”

孟裴解開長袍,幽暗的地下,她的身影也顯得極為模糊暗淡,他稍稍松了口氣,摸索著去抓她的手,提醒她把受傷的指頭蜷攏,以避免衣料的摩擦。穿好一邊袖子後,再握著她另一只手,一樣穿進衣袖,再抓著衣襟提上她肩頭。

總算替她拉上前襟,將衣帶束好,他不由長長吐了口氣,之前他一心救她,心無旁騖也沒有任何雜念,可如今即將脫離險境,心情完全不同。僅僅只是眼角餘光中捎帶到的模糊景象就讓他心浮氣躁。雖說時機仍是不對,身體反應卻根本不由自己!

他低頭快速整理好自己衣衫,又看了眼文玹,確認她準備好了,才朗聲道:“在這裏!”

“找到了!”“公子安好!”“人找著了!!”上方傳來紛雜而欣喜的語聲,聽起來有好幾人攀巖而下。

上方垂下數根長長的繩索,沿著繩索爬下來的人都是身披輕甲的士兵,還有成然。

士兵們帶著搭帳篷的粗布。文玹依舊沒什麽力氣,孟裴橫抱著她,把她輕輕放在粗布上,再親手將粗布兩頭用繩索紮緊,最後用繩索繞過她腰部,將她與粗布紮成的簡易吊床綁在一起。接著他亦用繩索繞過腋下綁好自己。

下面的士兵扯斷細繩,上面的人便開始拉動繩索,將他們吊上去。

孟裴始終在文玹身旁,一手撐著崖壁,一手扶著她,讓她保持平躺的姿勢,並在上拉的過程中小心地避免她碰撞到巖壁。

起初往下墜落倒是挺快,要把他們拉上去卻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

文玹在落下地縫時指甲蓋翻了兩個,軍醫過來替她的手指上藥包紮,孟裴去了另一邊處理傷勢。

天已經完全黑了,半掩在雪地中的屍首也大都被搬走,但借著十數支火把的光亮,文玹仍然看清了地上雜亂的痕跡與血汙。這麽多的血……

她驚詫地望向成然:“成大人,發生什麽事了?”

成然默然片刻,沈聲道:“文家的護院與莊丁不巧與他們遇上了。”

文玹閉上眼,他們是為了來找她,是為了救她,卻因此喪生!他們中許多人只是拂雲莊中的農民或雇工,她想到那一張張友善而淳樸的面容,他們有父母、有妻兒,他們的家人還在等他們回去……她想到阿水,那少年憨厚羞澀卻又充滿陽光的笑容……

穿皮甲的漢子……還有那幕後的指使……不管這是誰幹的,他們非要為此付出代價不可!!

她深深吸了口氣,張開眼,忽而瞧見路邊臉色慘白的少年,不由驚喜萬分:“阿水!”

阿水蹲在一個枯樹墩子上,低頭瑟瑟發抖,經歷了那麽血腥殘酷的場面,他至今仍未緩過來。文玹叫了幾次他才聽見,擡頭見是她就流下淚來。

他起身跑到她面前,哽咽道:“小娘子……對不住,我……我逃了……我不敢……”他邊說邊哭,臉上糊滿了淚水,被冷風凍得紅一塊青一塊,還有許多細小劃傷。

“逃得好!你做的很對!”

聞言阿水驚訝地擡頭。文玹對他微笑道:“若不是你發現得早,及時報訊。我此時早就被他們抓去了。若不是你跑去找來禁軍,我這會兒還在地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無聲。你救了我兩次呢!我要謝謝你,阿水。”

阿水漲紅了臉:“不不不,我怎麽好算是……”

文玹朝著他微笑,由衷道:“我真是高興你能活下來,真的太好了!”

阿水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文玹擡起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柔聲道:“早點回去歇息吧。”

他邊哭邊點頭,卻不肯走,一直跟在擔架後面。

文玹轉頭尋找孟裴,見他裹著件兵士棉袍,坐在馬紮上,與她一樣,幾根手指上也包著細麻布,軍醫正替他檢查腳踝,她請擡擔架的士兵把她擡過去。靠近後聽見軍醫道:“公子骨頭並未受傷,但扭傷嚴重,右腳不能用力,要好好將養。”

孟裴答應了,軍醫替他上藥並包紮固定。他擡頭望向文玹,見她仍是愁眉不展,知道她擔心文成周,便道:“你先別擔心,我已請李將軍帶隊去尋找文相公,告知他你平安無事,並護送他回拂雲莊。”

文玹點點頭,朝他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軍士牽過一匹馬來,孟裴右手撐著馬鞍,左手托著她,扶她坐上馬背,接著他跨上馬,讓她側坐馬背並靠在他的胸前。

文玹伸手攥緊衣襟,環住孟裴的腰。她探頭見阿水仍楞楞地站在一旁,便問他:“你會騎馬嗎?”

阿水搖頭。文玹轉頭對成然道:“成大人,可否麻煩你找人送阿水回拂雲莊。”

“小娘子請放心。”成然叫來一名騎兵,把阿水拉上馬,讓他坐在自己身後。頭一次坐上馬背的阿水緊張極了,死死抱住那名騎兵的腰不肯松手。文玹看了不由莞爾。

“坐好了?”孟裴低聲問她。

“好了。”

他輕叱一聲“駕”,左腳一敲馬腹,縱馬小跑起來。

成然與兩小隊禁軍也騎馬在前後護送,沿著平緩的山道一路下牛毛岡。

文玹枕著孟裴的肩,仰望夜空,雪依舊沒停,沒有星月,漆黑的夜空裏,只有片片飛雪不斷落下,紛紛揚揚。暗淡的夜色下,落雪與地上的積雪也是暗藍色的,只有馬隊火把所照範圍之內的雪才呈現溫暖的金黃色。

她看向孟裴,他挺拔的眉峰上有零星的雪花,甚至長而濃密的睫毛上也落了幾朵雪花。

雪花近看並非雪白,而是剔透晶瑩的六角冰晶,折射著淡淡的七彩光澤。

他察覺她的目光,低頭朝她微笑,她亦回以微笑,把頭埋進他肩窩。

能活下來,能和他在一起真的是太好了啊……

·

牛毛岡的某處山谷裏,兩個被人五花大綁的漢子一前一後躺在雪地裏,凍得臉色發青,不住瑟瑟發抖。

其中一名漢子頭被打破,血流了一臉,此時倒也止住,結了滿臉血痂,正不耐地催促道:“到,底,到底,好了,沒有?”因為凍得厲害,說話都是顫抖的,舌頭也變得不靈活,一不小心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他背後另有一人,也是哆哆嗦嗦地道:“快,快了。他娘的,太,太冷,牙都,用不上,力氣……大哥,那,那幫魔,魔頭,也不知什,麽來歷,下手那麽,那麽黑……”

他們幾個給了焦家媳婦報酬,正在翻山時,突然圍上來一群人,個個帶刀,上來二話不說就砍翻兩個。他們只是混跡市坊的小混混,打架鬥毆倒是家常便飯,卻哪裏見過這麽殺人的?!當即嚇得魂飛魄散!眼看被圍住了,逃又逃不掉,便紛紛跪地求饒。

那帶頭的漢子穿著皮甲,將他們餘下的幾個捆起來,冷聲問老七他們在此處做什麽,老七不敢隱瞞,把他們讓焦家媳婦下藥,這會兒準備抄近道去劫文家馬車,要把文一娘劫走之事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誰知老七剛說完,就被穿皮甲的漢子一刀砍去腦袋,餘下的這些混混頓時都嚇尿了褲子!

他們兩個算是腦子機靈的,在老七被問話時就看好了退路,見勢不妙,雖然被綁著,也能就地打滾。旁邊就是一道陡坡,他們順勢往坡下滾,也顧不上是不是會摔死。

但其實就算摔死,好歹也能留個全屍,總比被人砍了腦袋要好!!如今看來這條路是選對了,雖然摔得頭破血流渾身是傷,又昏在雪地裏半天,凍了個半死,但至少這條命是保住了!其他那些兄弟,怕是都死光了……

前面的漢子忽而慘叫起來:“哎呦!叫你,咬繩子,你你咬我幹,幹什麽!!”

“對不住,大哥,沒,沒,沒……”

“行,行了,別多廢,話,快咬,咬開,我快,他娘凍,凍死了!”

後面的漢子好不容易咬開前面那漢子手上的繩結,轉身讓他幫忙解開繩索,兩人互相攙扶著,一步一拐地往大路方向逃。

上了大路後沒多久,他們聽見後面的馬蹄聲,已成驚弓之鳥的兩人就想往路邊躲,但奈何這一段路邊光禿禿的,連棵樹都沒有,最近的林子也離開大路有十數丈。

兩人本就凍得半死又帶著傷,即使想跑也跑不快,才一瘸一拐跑出沒多遠,已經被那隊人馬追上。有人舉著火把大聲喝問:“什麽人?!報上名來。”

兩人不答,還想逃。“嗖”“嗖”兩箭射來,釘在他們身邊的地上,兩人不爭氣地又尿褲子了,兩腿打著哆嗦轉身,跪地,結結巴巴地報上性命:“毛,毛十三。”“錢達。”

成然命人將這兩人帶過來,見他們身上帶傷形跡可疑,冷聲詢問他們為何在此處徘徊。

毛十三對錢達使了個眼色,畏畏縮縮地道:“不敢,隱瞞大人,小的們是,做小買賣的,趕去京城,的路上遇到劫匪……”

作者有話要說: 調節氣氛的小劇場:

文玹(醒來一臉茫然):你是誰啊?

孟裴:……阿玹,別調皮。

文玹:……我……原身叫阿玹?

孟裴(驚):……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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