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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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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五更, 張大風和小酒下了值回覺生寺,剛想洗漱歇息,卻見文玹獨自一人找了過來。張大風不覺訝異:“阿玹, 這時辰你過來幹嘛?出什麽事了?”

文玹搖搖頭, 她顯得疲憊, 臉色亦有些差:“爹,我求你和小酒幫個忙。”

她一說, 張大風直搖頭:“不幹!不幹!我早說那小子不可靠不可信, 你還對他念念不忘幹啥?趕早斷了這念頭,不要再想他了!”

文玹懇求道:“爹, 你不知道, 他不是為了他自己才不見我的, 他只是有事沒有想通。”

張大風一瞪眼:“他能有啥事沒想通?”

文玹道:“我就是要設法問出來啊!”

“那你這法子能行麽?”張大風猶豫了。他原先對孟裴很是看不上,雖然後來孟裴送文玹進京認親,各方面出力相助,以他看來,那都不過是因為這小子看中阿玹,要討好她罷了。

張大風也不是覺得孟裴人不好,這小子對阿玹自然是好的, 他只是一直不喜歡這小子而已。

但這些天阿玹始終悶悶不樂, 即使小酒想方設法地逗她笑, 對她來說終究是不一樣的,有時靜下來了,她會楞楞發呆半晌不說話。

張大風雖是粗漢, 也看得出阿玹不快活。他只有這一個閨女,終究是心疼她,最終還是答應了她,再試這最後一次:“我話可說在前頭,要是這回他還是無情無義,你就徹底和他斷了,不要再想他了。”

文玹眼神一黯,咬牙道:“要是這樣他都無動於衷,我也不再對他有什麽留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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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裝作去請大夫,繞著街坊兜了一圈回來,見張大風雙手抱胸站在廊子裏,便過去小聲問他:“怎麽樣了?”

張大風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應該和好了,裏面沒聲音了。”

小酒躡手躡腳走近廂房幾步,見門敞著,想要探頭朝裏張望。張大風伸手扯著他的衣領,不許他過去。小酒急忙拽好自己的衣裳,回頭道:“大當家,你幹嘛啊?”

張大風銅鈴眼一瞪,壓低聲音道:“輕點聲,別過去。”

小酒疑惑地撓頭:“為啥不能過去?不是和好了嗎?”

張大風不好解釋,便不耐煩地揮揮手:“一邊兒去!”

小酒委屈:“我從頭到腳都是濕的,衣裳還沒換呢!這風一吹,可凍死我了!會外感風寒的!”

張大風指指院裏晾著的幹凈衣裳道:“你就這裏換吧。”

小酒偷偷瞥了眼同在廊下等著的阿蓮:“我不在這裏換。”

張大風豎起眉毛來道:“你一個男兒郎怕什麽羞。再不換真要風寒了。”說著上去便扒他衣裳。

小酒怪叫著逃開:“我不冷!我不換了。”

阿蓮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笑完馬上臉就紅了,根本不敢看小酒或張大風。

張大風從晾衣繩子上扯下一件衫子一條褲子,團成一個結朝小酒扔過去,斥道:“快換!真感了風寒,我可不給你錢看大夫。”

小酒跳起來接住衫褲,繼續向外跑:“我找地方去換就是了。”

張大風瞪著他跑出後院,再側耳聽聽廂房,被小酒這麽一鬧,裏面還是沒什麽聲息,他覺著時候差不多了,便走到門外,咳嗽了一聲。

文玹和孟裴都沒出聲。

他又用力咳嗽幾聲,才聽文玹應聲:“爹。”他進屋,見他們倆一個坐,一個站,離得倒是挺遠的,只是神色忸怩,臉都有些紅。

文玹帶著幾分羞赧抱怨道:“爹,我們還有話說呢!”

張大風睨著她道:“你們就像剛才那樣說話嗎?再這樣說下去就要出事了。”

文玹和孟裴兩人的臉瞬時都紅透了。文玹嗔道:“爹!”

張大風哼了一聲道:“要說話出去到院裏說。”他於禮法什麽的並不太在乎,親個嘴又沒人看見,阿玹樂意,她也不吃虧,反倒能借此拴住孟二郎,但要再進一步他就絕對不會允許了。

孟裴先出了廂房,涼風一吹,讓他清醒不少。他的心情不禁又變得沈重起來,阿玹說還有話要和他說,自然會問他前段時候的冷淡是為何緣由,可此事並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牽涉到人和事太過重大,他要怎麽對她說呢?

文玹叫阿蓮進屋,替自己重新梳妝整理了一下,這才出屋。

這時節院子裏的銀杏已是滿樹燦爛的金黃,樹下是一襲白衣的少年,倚樹凝神思忖。她朝他走了過去。

孟裴擡眸,見她笑吟吟的,面色恢覆如常,不似方才那般慘白,額頭一角的擦傷亦了無痕跡,原來都是她畫上去的,放下心來的同時,不覺哼了一聲。

他本非如此輕信之人,只是乍聞她出事,悔恨自責以及害怕失去她的恐懼,讓他亂了陣腳,慌了心緒,便沒有註意到那些破綻。此時細細回想,破綻之處還是不少。但他也清楚,即使當時他察覺有異,也會怕萬一是真,仍然會進來確認她到底是否安然無恙。

文玹聽見他這聲輕哼,知道他還有些介懷方才之事,便道:“是你先騙了我,還傷我心,我不過一報還一報罷了,你若是仍覺得有氣,倒是可以把你的緣由告訴我,若真是合情合理,我也不是不能原諒你。”

孟裴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話說的,道理全讓她占了,他還得求得她諒解。他輕嘆一聲:“我並非有意騙你,更不想傷你心,只是……”

只是你以為這樣對我更好,便自作主張替我做了決定。文玹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這會兒先不和他提這茬,先把前因後果弄明白了再說。

她望著他,等他繼續往下說。

他低聲道:“那天之後又發生了一些事,但牽涉到我家人,並不僅僅是我個人之事,事情太過重大,我無法對你全盤托出,可我也不願欺騙你,才會一再避開……”

孟裴本來下了極大的決心,獨自守著那些懷疑與隱憂,不把她牽連其中。

可這些天來,他的決心卻一再動搖,幾難堅持下去。就在方才,當他真以為她自盡而亡時,那徹骨鉆心的痛悔,讓他明白了,不管是什麽人在她身邊,哪怕是懷軒,哪怕是小酒,他都不能放心。她的平安也好,她的喜樂也好,只有他自己來守護。只要她還願意與他攜手,他不會再放手!

文玹輕聲問他:“阿裴,你信不信我?”

孟裴凝眸望著她。

風輕拂著頭頂的銀杏枝葉,簌簌輕響,幾片金黃的葉片飄落下來。

他望著她那對如山間清泉般清澈而坦率的雙眸,眸光柔和起來:“信。”

文玹道:“你我在這裏說的話,我不會告訴第三個人,哪怕是我兩個爹爹,哪怕是我娘親,我一句也不會說。除非經你同意。”

孟裴點了一下頭。

文玹又道:“那好,你不能說,就由我來猜,若是我猜得不對,你告訴我。”

她問他:“你大哥去白礬樓王爺其實知情?”

孟裴輕輕點頭:“父王雖未明說,我覺得他應該知道。”

文玹接著問:“古二去白礬樓王爺也是知道的。”

孟裴道:“我都能通過孫猴兒等人找到古二蹤跡,父王怎會不知?”

“聖上那天會與殷相公一同去白礬樓,王爺一樣是知道的。”

孟裴顯出幾分猶疑來:“這只是我的猜度,並無明證,也許皇伯父只是興之所至,當時才決定去白礬樓的,但父王並非……淡泊於世,宮廷內外耳目眾多,若說他對此完全不知情……”他緩緩搖了搖頭。

文玹斟酌著言辭,低聲道:“所以你懷疑王爺策劃了這一切,古二只是被他利用了而已。”

孟裴輕輕嘆了口氣:“不然要如何解釋古二的舉止?他為何會挾持大哥往內西樓走?為何會不惜以死相拼刺殺皇伯父?而大哥直到最後都沒有受過傷……”

文玹道:“也許是因為內西樓平日沒人所以他才會向那個方向走,也許他本意就不是傷害你大哥,也許他想殺的不是你伯父而是殷相公。”

孟裴苦笑:“確實是可以這樣解釋,可巧合之處太多了……且又如何解釋許副承旨突然失蹤呢?”

文玹道:“你只是懷疑,並無明證啊。關於這件事,許副承旨多少知曉幾分內情,不然也不會突然失蹤了。”

孟裴輕哼一聲:“他一個小小樞密院副承旨,如何會牽扯進這麽大的案子裏來,刺殺……那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他事前一定不知皇伯父會在白礬樓,背後另有主謀。”

“即使如此,也不能證明王爺是那個人。你可問過王爺?”

孟裴點頭,又苦笑一聲:“他自然是否認知情的。”

文玹問他:“你可問過阿關?”

孟裴低聲道:“問過了。”

中元節那天夜裏,離開汴河邊後,他就去了城郊莊子,找來阿關。

阿關自從古二被張大風帶走後,就在莊子裏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她一直以為衙門在查古二失蹤及縱火一案,倒也老老實實留在莊子裏,沒提過要走。看著她的婦人從未發現她有什麽異動。

孟裴告訴她:“古二還活著,回了京城。”

阿關不由驚喜:“他還活著?他還回來了?那……我可以走了?”

孟裴哼了一聲:“你可知道他回來做了什麽?”

阿關搖頭,見孟裴沈著臉不說話,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氣,急切地追問了句:“他做了什麽?!”

孟裴看出她知道些什麽,故意告訴她古二試圖行刺丞相殷正祥,試探她的反應。但是沒有說古二已死,只說他被擒。

阿關聽見殷正祥的名字卻沒什麽反應,只神色黯然。

孟裴冷聲道:“他犯了大罪,已被關押大牢。你是他仆婦,跟隨他多日,他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是否與殷相公有仇?你若知道些什麽,趁早坦白清楚,便可從輕處罰。若是等到刑部審出你與此案有什麽關聯,你就成了同案犯,到時候再說就遲了。”

阿關卻拼命搖著頭道:“我只知道他被人害過,他娘、媳婦和孩子都沒了,他說定要找到害他的人,親手將他殺了。他要是去殺什麽人,那人就一定是當初害過他的人!孟公子,他給關在哪裏了?我能去看他嗎?”

她望著他,目光中滿是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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