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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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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表哥啊!還會有誰啊?”文玨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一直偷偷瞧他,在堂姨和你說話的時候,他老是看著你, 臉上帶著笑。”

文玹松了口氣, 又微覺訝異, 但轉念一想,文玨小女兒心思, 對於自己喜歡的人, 一言一行她都會放大來看,也不算奇怪。

她輕輕搖頭:“聽人說話的時候看著那人是禮貌啊。謝家表哥是大大方方地看著我, 哪像你是偷偷摸摸地瞥一眼, 再瞥一眼的, 完全不同。”

文玨臉又一紅,嘟起嘴來道:“我覺得沒有什麽不同啊。只是他看的長一點,我看得短一點。”

文玹好笑道:“不是長一點短一點的區別,是心中的態度不一樣,你這會兒和我說話,不是一直都瞧著我嗎?”

文玨半垂下眼睛,悶聲不響了。

文玹與她說了會兒話, 覺得口渴起來, 繞過屏風去倒水。

文玨聽見倒水聲, 便從床上跳下來:“阿姊,我也想喝水。”

文玹便把先倒的一盞給了她,自己再倒一盞, 放下水瓶後,無意中向窗外看了一眼,就見南面的夜空中漂浮著兩團牙白色的物事,仔細一瞧,竟是一對孔明燈,隨風緩緩飄搖著,但卻並不飛走。

文玨見她望著窗外,也跟過來往天上瞧,一見之下驚訝道:“怎麽這孔明燈不會飛走的?”

文玹輕聲道:“用繩系著呢。”

“這到底是風箏還是孔明燈啊?阿姊,你覺不覺得這樣用繩拽著的孔明燈,有些像炸馉饳兒?”文玨笑著問道。

文玹也不由笑:“饞嘴貓兒,什麽都能給你想到吃的上去。”

“晚飯到這會兒已經那麽久了,我餓了。阿姊,你餓不餓?”

文玹搖搖頭沒說話,目光只凝視著窗外那對孔明燈。她知道,在後巷的李樹下,會有一道頎秀身影,靜靜佇立,被層層疊疊的樹影籠罩著,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不覺想起午後的李樹下,那風姿雋秀的少年,想起他的黑發在溫煦的春風中輕輕飛揚的樣子,想起他從夜幕樹影下走進皎潔月輝裏的那一瞬……

她想見他。

但她答應過娘親,不要逾越那道界限。娘是信任她會遵守諾言,才沒有將她們今日的談話告訴了爹,她若是夜裏翻墻出去,與他會面,不是就辜負了娘親對她的信任麽……

“阿姊,阿姊?”

文玹訝然回頭。文玨道:“阿姊,我房裏有堂姨給我的糕點,我去拿來我們一起吃。”說著不等文玹回答便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手中捧著一只大盒子。

明凈的夜空中,孔明燈飄搖了好一陣,直到蠟塊燃盡,其中一盞燈便先熄滅了,熄滅後的燈罩不覆飽滿,漸漸垂落下來,另一盞燈被這重量拉得歪斜,燭火引燃燈外的紙罩,迅速騰起熊熊火苗。

紙罩燃燒著,在漆黑的夜空中猶如火流星一般,直墜下來,但還未落至地面,便已經燃盡,只剩點點星火,很快被風吹散了。

文玨坐在桌前吃著糕,見狀發出一聲驚呼:“啊,可惜了!為何不早點收回去呢?”

文玹默默無言。

·

這天夜裏文氏姊妹倆都沒睡好,清晨起來文玨呵欠連天,文玹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但是在院子裏晨跑幾圈之後,她精神便振奮了起來,不然怕是應付不了夏先生,少不得要挨幾下戒尺的。

第二天夜裏,比前一天早些時候,南面夜空中又升起了孔明燈,四盞串在一起。

文玹心中動搖,她只是出去和他說幾句話,應該算不得逾越吧?

文玨昨夜沒好好睡,今晚用飯時就呵欠連天,早早就洗漱完歇下了。

文玹等著她屋裏安靜下來,便打發阿蓮去休息,自己正想換件衣裳出去,忽然聽見外間盧筱的聲音響起:“阿玹。”

她低低嘆了口氣,開門讓娘親進來。

盧筱沒提孔明燈,也沒提與孟裴有關的任何話題,只是問她是否知曉文玨今日一整天無精打采的是怎麽回事。

文玹想了想,娘親不是說了麽,若是女兒中意像謝三郎這樣的好郎君,她也會幫忙成就的嗎?謝懷軒確實是極為優秀的少年郎,有這樣一個妹夫也是值得高興之事,若真是如此,她和阿瑩之間的關系也就更親密了。

只不過目前看來,文玨還只是剃頭擔子一頭熱罷了,且她實在還小,並未定性,幾年以後,她自己的心意會如何變化都未可知。但無論如何,此事讓娘親知道只有好處沒壞處。

盧筱聽文玹說了文玨的心事,不由輕嘆:“玨兒也長大了呢。”

“娘,這件事你可別說是……”

盧筱微笑道:“你放心,我還不會和她提,真要說了,我也只會說是我自己瞧出來的。”

送盧筱出門的時候,文玹看了一眼南面的天際,只有靜謐星空。

·

第三天夜裏,升起八盞孔明燈。第四天夜裏,十六盞。

文玹未免心亂,這幾日早早就關起窗來上床睡覺,每晚有幾盞燈都是聽文玨說的。只不過即使是關了窗,眼雖不見,心卻也難凈。

文玨對此津津樂道,每天都要提一提這孔明燈風箏之事,還琢磨道:“難道那人是賣燈的嗎?”

文玹笑斥道:“哪有賣燈的卻夜夜燒自家燈的?”

文玨振振有詞道:“這是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們家燈好,蠟燭又燃得久的好法子啊,阿姊,你不去學堂不知道,學裏的小娘子們都在猜這是誰放的燈,又是為何要放。若說是祈福的話,要飛得越高越好,飛走了才作數啊,這樣牽著放燈,倒像是玩耍一樣。可若是為了玩耍,為何非要等到燈燃盡了燒壞了才罷休呢?不能早一些收回去,明日好再放麽?”

文瑜聽著連連點頭,口中喃喃算道:“二、四、八、十六,這麽一算,已經燒壞三十盞燈了。今晚若是還放燈,一定是三十二盞。那就要燒壞六十二盞燈了。也只有賣燈的才有那麽多燈可以放可以燒了。”

文玨瞪眼道:“錯了,不是只有賣燈的才有那麽多燈可以放可以燒,是燒了這些燈的話,只有賣燈的才有好處,我才這麽說的。”

這兩個小家夥的腦洞還真是……符合邏輯且頗具經濟意識,但卻嚴重偏離事實。文玹無奈地笑,轉眼瞧見娘親正望著自己,她心中坦蕩,便朝娘親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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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四的這一晚,文玹仍是早早關了窗,只是今夜比往常都悶熱一些,關了窗更覺如此。文玹靠在床上,手中拿著書卻一行都沒有看進去。

今晚該是三十二盞燈了吧,他到底要這麽做多久?難道她不出去他就一直放燈麽?那不是沒幾天就要成百盞了麽……

外面忽然傳來文玨的驚呼:“阿姊!阿姊!快出來看啊!”

文玹丟下手中的書一躍下床,推開門仰首望向南面。

只見南面的夜空中,無數孔明燈緩緩升起,竟有不下百盞,但這回並沒有系著繩子,已經有不少燈升到了高空中,只能依稀瞧見一小點白點。而地面上還不斷有孔明燈陸陸續續地升起。

她定定地站在那兒,仰首凝望。

成百上千的燈在空中飛升,奪月輝,爭星芒,竟然將南面這一片的天空都照亮了。

盧筱也聽見了女使們的驚呼,她推開門,走下廡廊,凝視著漫天飛騰的燈,幽幽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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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玹回到屋裏,關上房門,連衣裳都顧不上換了,直接從後窗鉆了出去。挽起裙擺捏在雙手中,提裙疾奔到北墻邊,借著沖刺之勁在墻上連踏兩步,半空中松開裙擺,雙手搭上墻檐一按,身子便橫空越過墻頭,雙手壓著身側裙子輕盈落地,裙擺在她身周飄落。

她望向李樹下。

樹下卻空無一人。

她驚訝又茫然不解,站直身子環顧四周,卻不見一個人影,不由悵然若失,他是等不及她出來就走了麽?又或是方才那成百上千的燈,是他等了幾夜無果後,怒意宣洩的結果?

她回頭望向南面的夜空,那一盞盞的燈都飄得遠了,漸漸混入星子中去,分辨不清哪些是燈,哪些是星。盛況之後,只餘寂寥空落,讓人心頭悵惘酸楚。

他生氣了才會一下子放完所有的燈吧,也即是說他再也不會這樣做了,今晚是最後一次。

他都等了四天,怎麽就等不得這片刻呢?他等在外面的時候也許是種煎熬,但她在家中極想出來,卻又強迫自己不要出來,又何嘗不是煎熬?

是她錯了。她第一天晚上就該出來對他說明白自己對娘親的承諾,要麽就一直堅持著別出來。如今既毀了承諾,辜負了娘親的信任,又白白傷了心。

她站在那兒,怔怔望著所有的燈飛遠,再也見不著了,才低嘆一口氣,準備回家去。

從巷子另一頭傳來輕輕步聲,她不由心頭狂跳,回頭望去。是他,一身玄色直裰,幾乎完全隱入夜色之中,只襯得一張臉龐越發白皙,月色下仿佛淡的沒有顏色。

他雙手抱胸,緩步走近,臉上神情淡淡的,但那對眸子卻一直凝視著她,一直走到近前,也沒有說話。

“你去哪兒了?”文玹微帶疑惑地問道,他若是沒走,怎麽不在樹下等她呢,且她出來有一會兒了,他為何沒有馬上出現,而是讓她等了段時候才從巷子那頭過來?她心中本來既有對他的虧欠感,亦有辜負了娘親信任的愧疚感,可此時卻有些惱意上來,他是存心的麽?

作者有話要說: -------------

逗比版小劇場:

孟裴:這些天你到底瞧見我放的燈沒有?

文玹(冷漠):早早睡下了沒看見。

孟裴(痛心):你居然睡得著?哎——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

文玹:我還要問你呢,我出來了你幹嘛躲我?故意讓我心裏難受麽?

孟裴(挑眉):能不能別每次都那麽急著下結論?我有這麽陰險麽?對了,重點是,你心裏難受了?

文玹(懊悔):說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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