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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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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然當即加派人手, 順那兩名侍衛留下的記號去找張大風與小酒,其餘人手則在附近搜尋古二。另派人回東京傳訊,著人守住各處入城通道, 一旦有見疑似胡覺義, 亦即古二之人回去, 立即馳報。

他回到忠烈祠,見到的是地上大灘血跡, 半個時辰後, 他派去增援的侍衛與最初的兩名侍衛會合,並替換了他們, 最初的兩名侍衛回到忠烈祠, 將他們所見所聞一一回報。

成然不覺心驚, 此人還真是個狠歷腳色。

聽那兩名侍衛將前事說來,再看地上這一大攤血跡,古二受傷應該極重。在傷勢如此之重的情況下,他還能殺了一名訓練有素,且還有所戒備的侍衛,不是用計就是身手極好,又或是兩者兼備。他在大風寨韜光養晦蓄勢多年, 一旦遇到機會便即毫不留情地發動陰謀, 可見此人之隱忍與深沈。

成然將那兩名侍衛帶回端王府, 在王府門前瞧見阿蓮,便將文玹的信帶給孟裴。

孟裴將信收好後,先在水榭內聽完兩名侍衛的稟報, 才回到聽梧閣,看了信之後,就立即趕來貨行巷後巷口與文玹見面。

·

“這也就是我目前已知的事情。”孟裴語調溫和地說道,“後續的訊息還沒有來,因此也就並不清楚張大風與小酒此刻在哪兒,但你放心,我並未失去他們的蹤跡。”

文玹默默地坐在那兒,一言不發。孟裴把事情講得很清楚了,也沒有瞞著她什麽,與她在大風寨所經歷的事情都能對得上,唯一讓她意外的是古二說他仇家亦在東京的那番話。

孟裴也知她需要時間慢慢理順這件事,便只是又替她滿上了一盞荔枝涼水。

文玹輕聲道了謝,喝著甜潤的涼水,將事情從頭到尾又回了一遍,突然微微凝眉道:“不對。”

“何事不對?”

“火不是他們放的,侍衛進小院察看阿關時,屋子還未起火不是嗎?那火是誰放的呢?還有阿關,她暈厥過去了,火燒起來的時候她還在不在?但她一定是在火勢大起來之前就離開了,趕來幫著滅火的街坊都沒見過她。”

孟裴點點頭道:“這件事暫時不清楚,當時在場的四名侍衛,著重是跟蹤張大風他們,並未在意她。”

文玹放下茶盞,凝望著他:“你要是找到他們停留或暫住的地方,你想要拿他們怎麽辦?”

她並不明確孟裴如今的態度,若說他要以古二為餌,擒獲她義父義兄的話,早在他們將古二帶出院子時就能出手,即使是那時他的侍衛人數不足,但城中時常有鋪兵巡邏來去,侍衛只要出示端王府腰牌,就能調動附近鋪兵,以人多制人少,足足可以將他們包圍並擒獲。

他沒有讓人公開圍捕他們,多半還是顧慮到她吧?可他仍然監視跟蹤他們……

孟裴不答反問道:“你想怎麽辦?”

文玹訝然:“為何要問我?你大費周章花這麽多人力盯著古二,獲得張大風與小酒的下落,是為了什麽?”

孟裴微笑瞧著她不說話。

文玹微微張開嘴,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難道他是為了她?

她想起他在繁臺的天清寺外說的那番話。若是心裏由衷的喜歡一個人,自然而然會想要討好她,想要給她最好的。一心想要讓她開心愉悅,滿心想要看見她的笑顏而非愁容。

她望著他的雙眼,輕輕地說道:“我想見他們。”

孟裴點了一下頭:“一旦有他們的消息,我就盡快告知你。但是……”

文玹不由追問了句:“但是?”

“古二失蹤,他住的屋子又起了火。如今這情形,他們不會冒險進京城,只會在京郊甚至更遠的地方尋找藏身之地。然而你卻不能離家太久。”

文玹低頭沈吟了一會兒:“夜裏家裏人都睡下之後,我能出來一整夜,只要在五更之前回去就行。”

孟裴挑了挑眉,夜裏偷溜出來……她還真夠大膽的!不過轉念一想,她自小在山寨裏長大,自然不會有太多顧忌。

“今晚你等我訊息,若是過了亥時還沒有音訊,你就歇息吧,明天再說。”

“好。”文玹點點頭,朝他誠摯地說了聲:“謝謝。”

孟裴反倒顯得不甚高興:“不必謝……”

文玹彎起嘴角:“我感謝的是你的心意,是因為你才懂我最想要的。我很喜歡。”

孟裴的嘴角亦不由彎起。

“我該回去了。”文玹下了車,朝他福了福,轉身快步而行,到了木器鋪子後門,她回頭望了巷子口一眼。

車簾仍然掀起,他從車裏遠遠地望著她,視線相觸的時候,兩人相顧而笑。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孟裴才放下車簾,眸中笑意不褪:“走吧。”

·

孟裴回到聽梧閣,見孟涵正等在門外。

孟涵一見他便迎了上來,手中拿著一瓶薔薇露,垂眸望著腳尖道:“二哥,方才是我不對,我不該亂動你桌上東西……”她擡眸,可憐兮兮地望著孟裴,“但我真不是存心的,我只是見那只紫檀木盒樣子好看,才拿起來看看的,沒想到會打破了。這瓶一模一樣的賠你,你不要生我氣好不好?”

孟裴看了看她手中細頸的刻花玻璃瓶,若是他自己的東西,打破也就打破了,他不會要孟涵再賠什麽給他,但她打破的那瓶薔薇露卻有所不同。

他接過瓶子,看了看封口銀漆完好,還蓋著戳記,確實未被打開過,便收了下來:“你不是故意的,我怎會怪你?倒是還讓你多哭了一場。”

孟涵羞澀道:“我本來就愛哭,多哭一兩次也無妨。”

孟裴無奈,孟涵真的是特別愛哭,自小就是這樣,看著怯生生的模樣,氣性卻大,兄弟姊妹吃了她喜歡的點心也罷,走路匆忙撞了她也罷,一點點小事就能哭半天,回頭哭完了,倒是就沒事了。

他不覺想到了文玹,記憶中唯一看見她哭的那一次就是擒住小酒那次……

“二哥,二哥?”

孟裴回神問道:“怎麽?”

孟涵便把話又說了一遍:“我想找你借字帖。方才就是為這事找你的。”

“要哪本?”

“衛夫人的《筆陣圖》。父親說我的字缺了風骨與筋勁,我想再練練。”

孟裴只道:“這本放哪裏了我一時不記得,等我找出來,讓人給你送去。”

孟涵聽他這樣說,是下逐客令了,便道了聲好,告辭而去。

·

這天晚上用過晚飯後,文玹就回到屋裏,坐在南窗下的書桌前,雖然捧著書,卻時時看向窗外,心神不寧。

這是才搬入新居的第一天,文玨興奮得睡不著覺,過來文玹這屋與她說話。

文玹反正也看不進書,便陪她說了會兒話,姊妹倆說笑間,文玨忽然指著窗外叫道:“阿姊,你看,相國寺有人放孔明燈呢!”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冉冉升起兩盞牙白色的孔明燈,隨風緩緩飄向西方。

文玨轉念一想又疑惑了:“對了,我們已經搬出內城了,這個方向不是相國寺。”

文玹笑道:“也不是只有在相國寺才能放孔明燈啊!”她催促文玨,“夜都深了,趕緊去睡吧,明早你還得去學堂呢。”

文玨道:“阿姊,今晚我同你一起睡好不好?”

文玹望著桌上的書道:“夏先生布置背書,我還沒背呢,今晚怕是要很晚才能睡了,明晚阿姊再同你一起睡好不好?”

文玨吐吐舌頭:“夏先生真挺嚴厲的。”

文玹訝然:“你怎麽知道夏先生嚴厲的?”

“阿姊不知道嗎?夏先生每逢雙日的午後,會來學堂教我們禮儀。若是前一堂課教過的沒有回家好好練習,做錯了要挨戒尺的。”文玨好奇地問道,“阿姊,你有沒有挨過夏先生的戒尺?”

文玹忍笑:“沒有,我只要一瞧見她把尺拿起來的樣子,就不敢做錯了。”

文玨嘟嘟嘴:“我也怕啊,可我越是怕就越是會做錯,若是夏先生盯著我行禮,我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了。若是能換個和善點的先生,我還能做得更好些。”

文玹笑著摸摸她的頭:“下回夏先生再讓你做,你就在心裏把她當成一塊不會動的木頭,自己管自己把該做的做好就行了。好了,時候真不早了,你該去睡了。”

她好說歹說把文玨哄回了自己屋,等了會兒見文玨屋裏的燈熄了,便也打發阿蓮回自己屋裏歇息。

文玹吹熄燈,借著月光換了身便於活動的衣裳,坐在在屋裏靜靜地等。

院子裏變得沈靜下來,她推門出了屋,快步繞過正屋,來到東北側的院墻邊。她住的小院在宅子東北角,一墻之外便是一條小巷。

好久沒翻墻了啊!她先搓搓手,來回轉動手腕以及腳踝,活動了一下四肢關節。

用作庫房的抱廈房墻壁與北墻之間有道三尺寬的夾縫,她站在兩面墻之間,縱身一躍,同時用雙手雙足撐住兩側墻壁,人已經到了半空,雙足發力再次上躍,就已經攀上了墻檐。

她從墻檐頂看出去,巷子裏有棵李樹,樹下陰影中立著一人,一身玄青勁裝,正是孟裴。再看看左右,小巷子兩頭都無人。

她雙手在墻檐上一按,身子橫越翻過了墻頭最高處,輕輕落在墻外小巷子裏的青磚地上。

嗯,看來她這翻墻的功夫還沒生疏。

文玹站直身子,看著孟裴從樹下陰影走出來,柔和的瑩白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那對清湛的墨眸中盈滿笑意。

她不覺也向他微笑:“我們怎麽去?”

“馬在前面巷子裏。”他看著她,她換了身寶藍色暗雲紋箭袖胡服,玄色高幫鹿皮靴,在頭頂梳了個男子式樣的發髻,用寶藍色束髻小巾紮起。

她穿男裝還真是……賞心悅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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