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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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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 盧筱迎了出來,笑著問他們今日出去游玩是否盡心,卻見文成周與文玹雖然微笑著點頭, 神情裏卻都帶著些許說不出來的味道, 她不由在心裏存了疑問, 知道今日大概還發生了些別的事。

她見文玹頭發是半濕的,亦換了身備用衣裳, 知道她淋了雨, 趕緊讓念夏、詠夏替她準備熱水,讓她回屋沐浴去。

文瑜過來, 興高采烈地拉著盧筱往馬車方向走:“娘, 快來看我的新風箏!是大姊替我贏回來的!娘你看這只風箏大不大?威風不威風?”

來升與於伯正從馬車頂上取下金雕風箏, 又拉開風箏外面裹著的油紙。文瑜接過來,將其舉在頭頂之上,向娘親展示著。

盧筱見文瑜小小一個人,努力踮著腳尖,舉起比自己還高三四個頭的大風箏的模樣,不覺好笑,但這金雕也確實畫得栩栩如生, 十分威風, 便笑望著風箏點頭:“還真大, 真夠威風的!”

文瑜的心愛之物得到娘親稱讚,頓覺滿足而自豪,又道:“我去讓婆婆也看看。”說完便舉高風箏跑進去了。

盧筱微笑著, 目送他進去。文玨亦過來興奮地拉著她的手道:“娘,我今日騎過馬了,大姊還說以後每日會陪我練習,教我怎麽騎馬呢。”

盧筱詫異地“哦”了一聲,不由擔心問道:“你們騎過馬了?腿疼不疼?”又湊近文玨耳邊,小聲問她屁股疼不疼。

盧筱自幼在京城長大,亦在小時候就學過騎馬,知道初學騎馬的小娘子,因缺乏經驗與技巧,有些會把臀部與腿部內側的肌膚磨破,若是不加註意,騎行時間又比較長,那之後幾天的日子可就難熬了!

文玨臉紅了紅,小聲道:“有些疼,倒也不是太厲害,我騎得不久。就是孟公子身邊的成大人牽著馬帶我走了幾圈。”

盧筱微覺詫異:“孟公子也在?”問這話的同時擡眸看向文成周。

“是啊。”文玨答道。文成周亦輕輕點了一下頭。

文成周與盧筱回到屋內,將今日之事告訴了她,並對她道:“他們避雨時發生了些什麽事,我不便問她。”

盧筱點點頭:“等一會兒我去問問她。”

·

文玹回到屋裏,阿蓮打來熱水,文玹沐浴之後只覺神清氣爽。阿蓮正替她梳著頭,見盧筱從外面進來,便朝她問好:“娘子。”

盧筱微笑道:“阿蓮,你去前面幫一下蘭姑。”

阿蓮便放下梳子,退了出去。

文玹知道娘是有話要對她說才支開阿蓮,轉過身輕輕叫了聲:“娘?”

盧筱拉著文玹走到床邊,並肩坐下,瞧著她輕聲問道:“今日你和孟公子騎馬去了何處?”

文玹早知父母會問及此事,父親沒有在繁臺那兒就發難責問,回到家中自然會要問個清楚。

她對今日之事亦無虧心愧疚之處,便坦然將躲雨時孟裴避到室外,她用火烤幹外衫,有侍衛偷窺,孟裴將其懲處的經過說了一遍。

盧筱靜靜聽她說完,之後道:“玹兒,今日你不該與孟公子單獨騎馬跑這麽遠。若非如此,也不會有後面的事了。”

文玹聽娘這麽說,不知不覺就替孟裴說起話來:“孟公子謙謙君子,一言一行都謹守禮儀。我是因為他品行高潔,才沒有對其多加防範。若說不該,唯一不該的,就是那名侍衛。”

盧筱輕輕搖頭:“君子可欺以方,是因為他看待事物,皆是光明正大,若是事情合情合理,他就只會往善的方面去考慮。但小人看待事物,卻是從惡的角度,因此小人眼裏瞧見的,皆是別人的卑劣齷齪之處,那怕是君子之行,在小人眼裏,也只會覺得君子是另有所圖罷了。娘雖不希望你成為小人,卻更不希望你成為被欺的君子。娘寧可你用小人之心去考慮衡量別人的言行,也不希望你因為相信人性本善而被欺以方。”

“你在那破屋裏與孟公子相處,雖然雙方都守禮,可你們畢竟是兩人獨處。還有那名侍衛偷窺之事,若是此事宣揚出去,對你的影響甚大。”

文玹心想,這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這世間好人壞人她都遇到過,她也會小心防範,但孟裴真不是那種人啊!若換成別人,她根本就不會和他去避什麽雨,哪怕淋著雨,走路也要走回繁臺去的……

文玹不甚服氣地對盧筱道:“來京的一路上,我與孟公子朝夕相見,同桌用餐,同住一家客棧,若他真是有心的話,有的是機會啊。”

盧筱伸手捋順她烏黑順滑的長發,目光溫柔地望著她:“女大十八變,小娘子隨著年紀長大是會變的。我的女兒變得越來越好看了,也許原先對你無心的人,看到現在的你,也會變得對你有意了。”

文玹不由微愕。

盧筱笑了,摸摸她的頭道:“今日一整天,經歷了這麽多事,也累了吧。離晚飯還有些時候,你先歇會兒吧。”

娘親走後,文玹坐在床邊,慢慢回味娘說的話,想起來京的一路上,孟裴的一言一行,以及到了東京後,與他的幾次相遇,難道真如娘親所說,他對自己的心意有了變化?

別是娘想多了吧,當娘的都是這樣,看著自己的孩子最好,覺得別人也會一樣看待自己的孩子……她這身子如今才十三歲呢。他只怕仍是把自己當個小丫頭來看吧。

她想起他在天清寺的秋千架旁勸慰她的那番話——若是心裏喜歡一個人,自然而然會想要討好那個人,想要給他最好的,一心想要讓他開心愉悅,滿心想要看見他的笑顏而非愁容……

難道他當時不是在勸她,其實說得竟是他自己麽?可也許他心裏喜歡的另有其人,只是有感而發罷了。會不會也是她想多了?

文玹的心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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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筱回到東廂北臥房,文成周一見她便急著問道:“如何?”

盧筱輕聲把事情對他說了一遍。文成周微微蹙眉聽完,才舒了口氣,之後又道:“以後還是盡可能避開端王家的這位二公子吧。”

盧筱道:“我倒是覺得這孟二郎是個人品不錯的孩子。”

文成周緩緩搖頭道:“你該明白我顧慮的不是孟二郎的人品如何。”

盧筱輕輕點頭。

當今聖上子嗣單薄,唯一兩個皇子都非賀皇後所出,且又年幼,並未冊立太子。而端王是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又備受太後寵愛,平日結交朝中近臣籠絡人心,滿朝文武,大半與之有來往。這司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就連右相殷正祥都有傳聞是端王一黨的。

若非文玹是端王二公子發現送回來的,文成周根本不想和端王扯上半點關系。

夫婦倆沈默了一小會兒。文成周忽而道:“今日繁臺一游,我反倒覺得單知事之子品性不錯。”

盧筱想起單向彥闖進高陽正店雅閣裏那一幕,不由笑道:“這孩子品性雖然是不錯,怕是玹兒不會喜歡這樣的郎君。”

文成周自己也笑了:“想得太早了吧,玹兒還有一年半才及笄呢。”

盧筱搖搖頭道:“也不能算早了,若是有合適的人家與合適年齡的小郎君,兩家之間可以先多點來往,總不能一直兩眼一抹黑,到了十五六歲再去找合適的婆家吧。”

文成周挑眉道:“我的女兒還需要去找婆家嗎,到時候肯定都排著隊來提親,要什麽樣的郎君隨便她挑。只有一點,我文成周的女兒絕不嫁皇家王族。”

·

孟裴這一日很晚才回到端王府。成然自他九歲起就隨侍左右,被端王特許能佩刀進出內院,跟著他一同進入澹懷堂東小院內。

到了屋裏,成然道:“公子,屬下有言相告。”

孟裴看了他一眼,屏退屋內侍從。成然等著人全都退了出去,一撩袍擺,直接便跪下了。

孟裴微挑眉梢,默然不語。

成然不說話,只是半垂首跪著。公子身邊的人,除了身家清白、人品正直之外,最為重要的是忠誠守義,絕不能有二心,今日卻出了這樣的事!

此人能有此舉,可見其意志不堅,一旦有更大的誘惑或是生命受到威脅,便難守忠義,極有可能背主。公子身邊,卻放著這種人,還是他親自選的!

他不僅是有愧,更是深感後怕。

少頃,孟裴低聲道:“起來吧。”

“公子……”成然擡頭,欲言又止。

“再無下回。”

“……是。”成然緩緩起身,仍舊滿臉愧色。

孟裴淡聲道:“出去吧。”

·

孟裴一番洗漱之後,只覺心緒煩亂,毫無睡意,想去庭院中走走,卻見孟涵找了過來。他壓下心中煩亂,微笑問道:“這麽晚了,三妹找我何事?”

孟涵笑吟吟道:“今日去祥林苑賞花,皇祖母賜下兩瓶大食進貢的薔薇露,我想二哥今日沒有同去賞花,便給二哥送一瓶過來。”

孟裴搖頭道:“多謝三妹有心。既然皇祖母賜下不多,三妹且自己留著吧。”

孟涵卻道:“這薔薇露做熏香用也是不錯的,寒食多雨,屋子裏濕氣重,熏一下陰濕穢氣也就散了。”說著她在凳子上坐下了,身後女使送上一盞瑩徹透光的淡紅色玻璃瓶,輕輕放在桌上,即使封著瓶口,靠近了也能聞到一股幽香。

孟裴見她執意要送,也是一片心意,就收下了。

孟涵又問道:“二哥今日是去哪裏踏青了?就連皇祖母的賞花宴都不去,想必二哥是去了比祥林苑更好玩之處吧?”

聞言孟裴掃了她一眼,見她只是輕輕笑望著自己,似乎並非話中有話,只是單純地想問他去了哪裏游玩,便道:“繁臺。”

孟涵又問他:“今年繁臺也搭秋千架了麽?還有戲臺,今年有沒有換戲目演?”

“有秋千。”孟裴點點頭:“至於戲目換沒換不清楚,沒去看。”

孟涵問了幾句見孟裴都回答得十分簡短,也知他沒興致和自己多說,便起身告辭,臨出門前,狀若無意地道:“啊,二哥,險些忘了一事,上回來過的文小娘子,我與六妹都覺得與她十分投緣,過些天想要邀她再來府中作客。二哥可知道她家住何處麽?我也好讓人送帖子過去。”

孟裴本來是微笑著的,聞言眸光驟然冷了下來。

孟涵被他這樣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起來,見他不接話,略顯尷尬地道:“若是二哥不知道,我便去問問母親好了,想來母親定然是知道的。”

孟裴既看出她只是想討好自己而非有心試探,便收回視線不再瞧她,淡淡道:“不要多事。”

孟涵咬唇,低低說了聲:“知道了,我以後不會了。二哥早些歇息,我走了。”說完匆匆離開。

孟裴瞥見她轉身之前委屈忍淚的神情,望著她低頭匆匆離去的背影,才忽覺自己方才的反應有點過了。

但是文玹來端王府若是被孟赟看到,次數多了難保不會露餡,穩妥起見,她還是不要來的好。

更何況還有今日之事。即使邀請她,她真會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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