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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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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她換小碗, 用我平時吃茶的茶盞。”程石背了人囑咐春嬸。

早上做的打鹵面,青鶯的那份鹽少油輕,春嬸調開了把面條撈茶盞裏, 另外還有一疊煮的海蝦和幾根青菜。飯菜端上桌,青鶯就發現了不同, 她眼睛虛虛飄了一圈, 什麽都沒說,裝作跟往日一樣先吃蝦。

桌上的幾人都覷著她,見狀忍不住笑了。

“石哥, 鴨蛋和鵝蛋送來了啊。”趙勾子走進來,眼神在桌上溜一圈, 走到坤叔旁邊,“叔, 給我嘗口面。”

“我給你盛一碗你坐下吃。”坤叔挺嫌棄跟人同吃一碗飯。

“噢,差點忘了,今天會有來送雞鴨鵝的,你們留著心。”程石突然想起來了, 早上他過去忘了交代。他往外看, 趙勾子他爹已經走了, 老叔都過來兩年了, 還是不愛跟人打交道,屬於是不喊不過來的性子,好在小兒子是健健康康養大了。

趙勾子吃飽了肚子才走,除了青鶯其他人也都放下碗筷了,春嬸收拾剩飯剩菜去餵狗, 走到小丫頭身邊問:“吃飽了是吧?那我倒了餵狗了啊?”

青鶯吸了口氣, 朝她爹娘瞥去一眼, 見兩人湊在一起說話沒看她,動作極快地把茶盞推過去。

春嬸忍笑,其實也就剩幾根面條和幾根青菜了,她配合極好地把茶盞清空,把小丫頭胸前的飯兜兜解開,“喊你爹給你洗手去。”

程石這才轉過臉,什麽都沒問,若無其事的把青鶯抱下凳子,領她出去洗手。

“吃了說大話的虧,下次估計就長教訓了。”春嬸低聲笑,掃帚高的娃還挺好面子,一根面條在嘴裏嘬老半天都咽不下去,就是不肯說吃撐了吃不了了,這點隨了她爹。

楊柳給雷嬸搭把手擡桌子靠墻放,椅子也靠墻放,免得青鶯在家瘋跑的時候撞上去了。

坤叔出門把門口的鴨蛋鵝蛋提兩筐進屋,偏院的兩個空屋子裏擺的都是半大水缸,門後面放了桶黃泥,鴨蛋鵝蛋一個個丟進去滾一身黃泥,尖頭沾撮鹽碼在缸裏。等他忙完腌蛋的活兒,家裏已經沒人了,馬廄裏的馬放出去吃草,他扛著鍬拎著糞籃子去清理馬廄,這些忙完日頭已經升至半空。

“老哥,這馬糞我鏟半筐去肥菜園。”一個渾身補丁的老頭牽著個腿高的小孫子提著筐過來。

坤叔點頭,“隨你鏟。”他鎖了門準備往山裏去,送雞鴨鵝的已經過來了。

天熱了,猴子進山了,鳥雀又站在枇杷樹枝頭,桃花梨花謝了,橘子花和石榴花相繼開了,蜜蜂嗡嗡嗡地忙活著采蜜。送雞鴨鵝的人挑著雞籠下山,遇見坤叔扔土塊兒趕鳥,他們過去各摘兩串枇杷拿手裏,嘖嘖道:“這山裏的鳥都比老子過得好,下輩子老子也投生當鳥算了,吃果飲蜜還不受累。”

“嘴是這麽說,真讓你當鳥了你要哭爹喊娘。”坤叔拍掉手上的灰,背著手站在山腳,等三人趕車進村了才進山。

騾車上的人回頭,剝了個枇杷餵嘴裏,咂摸道:“本來想多折幾枝的,那老頭一直盯著,我也沒敢動手。”

這話被鏟馬糞的一老一小聽到,老頭打發他孫子進山說一聲,小的不肯,怕攔路的鵝,會噆爛他的臉。

“那你就在他家門口等著,總有人會回來的。”老頭提著馬糞往村裏走,他孫子小跑著跟上,偷瞥了眼臥在草垛上的狗,害怕道:“不行啊爺,他家的狗兇。”

老頭看了眼虎視眈眈盯著的狗,心想這幾只狗該去山腳看果樹的。

巳時中,程石跟楊柳趕車回來在村外遇到挖婆婆丁的祖孫倆,聽了他的話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倆祖孫在這兒估計就是為了等他。

“哎,多謝老叔,我曉得了,會交代人註意。”程石說。

老頭有些不自在,“你們讀過書的就是講禮,什麽謝不謝的,鄉裏鄉親的,不跟你說了,我要去那邊挖婆婆丁。”他們村裏可受了程石和楊柳的不少好,沒遇到有賊心的人也就罷了,遇上了肯定要說一聲。

程石跟楊柳當時沒什麽表示,過後看見老頭的孫子毛蛋,特意送了幾串枇杷給他吃。這時枇杷也到了尾期,桃子開始紅了,後院的葡萄和井上的棗子有了小拇指肚那麽大。

“這猴子也是個嘴刁的,好好的枇杷,就是個頭小點,味道澀了點它們就不吃了。”楊柳戴著鬥笠在樹縫裏找枇杷,再不摘都被鳥吃了,雖然口感不怎麽好了,拿去釀酒還是挺不錯的。

臨近黃昏,在竹排上泡了大半天的猴子拖著濕毛腳跳上岸,小喜走到桃樹下摸摸青鶯的頭,另外四只猴也無聊地去摸一把,過個手癮相繼鉆進山裏去尋食。

“娘,我有尾巴嗎?”青鶯掀開裙擺,扭過身看。

“沒有。”

“為啥?”

“你問你爹。”

程石嘆口氣,他也不知道為啥人沒有尾巴,只好打岔轉移話題,“你阿奶要來看你了,你還記得她嗎?”

青鶯點頭,程石見她還要繞過去問尾巴的事,頭疼地說:“把提籃給我拿來,摘完最後兩棵枇杷樹我們就回去釀酒。”

糯米已經泡好了,到家了程石就去燒火蒸米,把青鶯撂給楊柳,這丫頭不知怎麽了,突然好奇心猛漲,天天問這為什麽那為什麽,為什麽貓毛顏色不一樣,為什麽狗不會逮老鼠,為什麽猴子不吃肉……

楊柳給青鶯搬個小板凳坐,“你是跟我一起給枇杷剝皮還是出去找小孩兒玩?”她是想把小丫頭打發出去的。

青鶯搖頭,“他們嫌我煩,不讓我說話。”

“為什麽嫌你煩?”話一出口楊柳就明白了,因為為什麽,她改口道:“那是因為他們不懂怕你問才不讓你說話,其實你問的好多好多娘也不懂,我就不知道為什麽人沒有尾巴。”她坦誠了,見青鶯目露震驚,楊柳吐舌一笑,“以後你知道你記得告訴我為什麽人沒有尾巴。”

這於青鶯來說是個飽含鼓舞的請求,她連忙答應,脆生生道:“等我知道了第一個告訴你。”

“拉勾。”楊柳伸出手。

青鶯也伸出她的胖手指,一大一小兩只手拉勾蓋章,她蹦起來說:“我出去玩了,飯好了就回來。”

程石從廚房探出頭,“用不用我送你?”

“才不要。”青鶯大聲拒絕,她現在明白了,她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尾巴。

“我怎麽感覺她看不起我呢?”程石洗了手坐到青鶯的位置剝枇杷皮,“你發現沒有,咱家丫頭怪聰慧的,走路說話上比同齡小孩強出的不是一星半點,腦瓜子也靈活,想的也多,我感覺大郎他們小時候就沒問過人為什麽沒尾巴的問題。”

楊柳瞥他一眼沒說話。

“你想說我是黃鼠狼諞兒香,刺猬諞兒光?”程石看出她的意思,不服道:“你給我說說誰家小兒像我們青鶯這樣?聰慧機靈歪點子多。”

“你閨女這麽好你躲什麽?”楊柳把剝皮去核的枇杷扔盆裏,斜了眼悶笑的男人,說:“青鶯就是膽子大,敢想敢說,因為說錯也沒人訓她,更沒人笑話她。”家裏條件好,她跟程石陪她的時間也多,青鶯就像門外的銀杏樹,就那一株,是好是歹都有人誇,被人誇著長大,澆水施肥捉蟲樣樣不缺,可不就越長越好。楊柳心想比照她小時候,多吃口肉都心慌慌的,出了門一句話要在嘴裏嚼半天才敢說出來,就是有過人為什麽不長尾巴不長毛的疑惑也不敢問出來。

“照你這麽說也是,青鶯見到的人多,村裏鎮上縣裏三頭跑,說話比旁的小孩利索些也正常。”程石甩掉手上黏的枇杷皮,進廚房去加柴,出來說:“我還是覺得我閨女要聰慧機靈點。”

楊柳抿唇一笑,“不瞞你說,我也有這感覺。”

程石放聲大笑,引得棗樹上的鳥雀歪頭瞅他。

糯米蒸熟端出鍋晾涼,拌上枇杷捏碎,撒上酒曲倒進酒缸,放在陰涼的墻根發酵兩天。兩天後開壇放氣,酒糟沒長毛黴壞,舀出兩瓢煮酒釀圓子,剩下的重新封壇埋入地下。

“我覺得咱家可以挖個酒窖專門放酒,一年年攢下來,陳年老酒也不少了。”程石提議,“不能挖在院墻外,我擔心被偷,要不在後院挖?”

“挖在山裏吧,山裏陰涼好儲存,再一個山裏一年到頭都有人守著,放酒的時候小心點,也沒人知道你挖的是紅薯窖還是酒窖。”坤叔出主意,過冬存紅薯和蘿蔔青菜還有什麽大醬腌菜都在山裏的地窖裏,隨便再挖兩個,到時候有人看見就說放的是酸菜缸,誰去偷啊。

“坤叔說的對,按坤叔的主意來。”楊柳讚同。

說幹就幹,程石喝完酒醩圓子,喊上坤叔拎著鐵鍬和鋤頭就往山裏去。路上逢到在山腳打豬草打鵝草的人,有人問,程石就說再挖個紅薯窖,今年多種了幾畝紅薯。

“你家今年多養了幾十頭豬,是該多種點紅薯。”

地窖已經挖了五個,程石跟坤叔進山後沿著原有的地窖往東挖,一鍬鍬土扔上來,慢慢形成一個坑。這邊的動靜引來摘野果的猴子,它們時不時的提著兩籃子野果嫩芽樹莖野花坐在樹上邊吃邊看。

姜霸王也過來了,她來了後就接過程石的活兒,以前她來鄉下嫌沒勁兒,除了爬山沒什麽消耗精力的事,現在她是早上晚上陪孫女小練一會兒,其他時間除了吃飯睡覺都在山裏挖酒窖。一直到地窖成型她才打道回去,離開前囑咐程石不能睡懶覺,青鶯的作息她已經糾正好了,每天早上破曉時分必須帶她起床。

程石看了眼活蹦亂跳的閨女,她跟姜霸王睡了小十天,好似長大了一截。

“阿奶回去了,你要不要隨我回縣裏玩幾天?”姜霸王騎上馬,繼續說:“我給你瞅好一匹小馬,斷奶了就給你送過來。”

她條件開的再誘人,青鶯也是連連退後,靠在她娘腿上說:“阿奶你再住幾天,別回去了。”

“小機靈鬼。”姜霸王笑,目光移到程石身上,笑意微斂,用馬鞭指了指他,“記住你老娘的話,按我的法子教青鶯。”

“知道知道,快走吧。”程石不耐煩了,目送黑馬跑遠,他轉身回屋,“她還嫌棄我不夠機靈,就她時不時訓我,我就是比我閨女聰慧也被她教笨了。”

楊柳笑笑不作評價,這種相處方式他們母子倆已經習慣了。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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