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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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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關吳德發的柴房又住進了人, 門從外面上了鎖,聽到裏面低低的呻/吟聲,楊柳站在門外給坤叔說:“他要是不老實, 你就進去抽他一頓。”

說話聲不大不小,裏面的男人聽到了立馬不吱哇亂叫了。

“你打算怎麽辦?等阿石回來?”

腳步聲遠去, 說話聲也變得模糊, 杜立文趴在地上從門下爛木頭透出的縫隙往外瞅,院子裏似乎沒了人,他捂著被鞭子抽出血痕的膀子坐起來, 對接下來的事感到無措。

爛椽子木窗裏透進來的光線影子漸漸短小,院子裏也出現了腳步聲, 木桶甩到深井裏砸起沈悶的水花聲,水從一個桶倒進另一個桶, 杜立文又趴在地上透過門縫往外看,見提水的是滿身腱子肉的高壯老頭,他咽下一腔話又坐回柴堆上。

日光西斜,風裏少了些許餘熱, 春嬸提了筐菜開廚房門, 她剛端盆出來, 就聽柴房門吱呀一聲, 門上的鐵環發出刺耳的相撞聲。

“好嬸子,能不能給我端碗水喝?我半天沒喝水了。”杜立文軟聲央求。

春嬸想了想,放下盆子說:“等著。”

過了一會兒,坤叔大步進來,用缽舀滿了水開門遞進去, 不等他啰嗦, 又轉身出去提了個臟桶, “有尿就尿這裏面,老子忙,你個鱉孫少找事。”

“叔,爺爺。”杜立文撲上去,“你主家打算怎麽處置我?是我鬼迷心竅做錯了事,多少錢我都賠,能不能勞煩您老給我姐送個信?等我出去了一定好好報答您。”

坤叔一腳踢開他,老眼一轉,陰笑兩聲,“知道前一個關在這個柴房裏的人如何了嗎?墳上的草都有兩尺高了。噢,你應當是清楚的,也是在鎮上開食館的,好像已經落敗了。”

門開了又合,也關住了最後一絲明光,杜立文跑到門口大力踹門,一改先前的軟弱面目,猙獰地破口大罵,嘴裏臟臭得像是灌了糞水。

柴房門被暴力推開,坤叔隨手在柴堆上拎個棍子就往杜立文身上砸,見他還要還手,擡腿一腳踹倒地上摔在臟桶上,汙水流了一地,又被他打滾沾了個幹凈。

“你們等著,明早我姐夫沒看到我送雞蛋過去他就會找過來,他不會放過你們的。”

坤叔扔掉打斷的棍子,哼笑一聲,“老子拎刀砍人的時候你還鉆在你爹胯裏找老娘,想嚇唬我?給老子安靜點,惹毛了我,今晚就給你宰了。”

想到他的身份,料想他說的不做假,杜立文瞬間慫了,心裏那點收買人逃跑的小心思立馬消散的一幹二凈,他安安靜靜躺在柴房裏挨蚊蟲叮咬,不敢發出聲,生怕夜深人靜的時候柴門被人推開了。

……

朝陽如常升起,楊柳照常帶著雷嬸趕牛車去鎮上賣新鮮的蛋,開鋪就有人急著來買鹵蛋,“老板娘,今天沒有鹵蛋?哎呦,我主家還等著鹵蛋下飯來著。”

“今天沒,明天有。”

“隔天鹵一次?”

“從明天起,除了大雨大雪天,應當是每天都有的。”楊柳示意她往旁邊站站給後面的人讓道,程石今晚應當會回來,歇一晚再隨同另一輛車走一趟,等送鹵蛋的四人熟悉了路摸得準情況他就不去了。到時候是每天傍晚鹵兩鍋雞蛋,次日不等天亮就往縣裏送。以後每天都有牛車往返,她也不用托信客給婆家人遞信捎東西了。

看見悅來食館的夥計來拿鴨蛋和鵝蛋,楊柳把桌下的提籃遞給他,“給你東家捎句話,事解決了。”

張老頭聽到夥計捎回來的話,心情頗好的出門往八方酒樓去,他大兒子跟在後面攔都攔不住。

這個時辰黃傳宗剛從青樓出來,他進門隨口吩咐夥計,“讓後廚給我煮碗面,清淡些,加兩個煎蛋再放幾片青菜葉就可。”

“東家,杜少爺今早沒送雞蛋過來。”夥計也著急忙慌的,“小的去他家看了,杜太太說他昨晚沒回去,小的……小的也找不到人。”夥計期待地看著黃傳宗,這姐夫跟小舅子是一路的人,青樓和窯子是第二個家,這兩個地方都是他一個穿粗布草鞋的夥計進不去的。

“扶不起的腌臜貨。”黃傳宗不掩他的嫌惡,揮手說:“你去後齊村一趟,往後這事就你負責。”

張家父子倆在八方酒樓外溜達了一圈又一圈,見裏面風平浪靜的,無趣地打轉回去,路上談起吳家飯莊的事,張老頭讓他大兒子註意著點,價錢合適就盤下來。

辰時末,楊柳趕牛車回家的路上迎面遇到頭毛驢,錯身時,毛驢背上的夥計臉色慌亂,對上楊柳的目光,面上閃過一絲憤恨。

雷嬸回頭看了一眼,“看這穿著,應當是八方酒樓的夥計。”

“嗯。”楊柳點頭,她大笑了下,“黃傳宗可算知道了後齊村的事,嘖嘖,可憐又可笑。”掏了不少的銀子都打水漂了,還被下面的人玩弄的團團轉。

“柴房關的那個賊你打算怎麽辦?”雷嬸好奇,“還是報官?”她來楊家村後才發現,村裏的人極怕報官一說,好似報官就能把人下大獄。而因為偷雞蛋報官,就算沒人掏銀子贖人,頂多也就壓著打幾下殺威棒,若是家裏有人掏銀子,送進去到放出來,半個時辰都不消。

“不報官,等阿石回來你就知道了。”

不等吃晌午飯,後齊村就熱鬧了起來。黃傳宗頂著大日頭站在堰邊,堰底不見一滴水,幹裂的像是倒夜香的老婆子的嘴。他掃了眼神色警惕又大膽的鄉下人,氣喘如牛的帶人往山上去。年初他走過的小山小道如今雜草橫生,茅草葉劃傷了手,刺筋在腳脖劃出血痕,越走他越暴躁,氣得腦子裏的血幾乎倒著流。其實不用再往上走,只看路上的草,他就知道這半年沒人上去過。

“黃老板,這時候別往山上去,山裏蛇多。”村長好心勸說,“山上蛇多,除了入冬了,我們自己村裏的人都不敢往山裏走。”

“活該你們窮死,楊家村的山就沒蛇?”黃傳宗發瘋,逮人就咬,回過頭看見一雙雙憤恨的眼,他沒當回事,但也止了步沒再上山。

“我這山裏是怎麽個情況?”他喘著粗氣問村長。

“不曉得,我們怕死,沒敢上山。”村長板著臉木墩墩地說話,他揮手讓其他人回去,“看什麽熱鬧,大熱天的,都回去吃飯。”

人群走遠,其中脾氣沖的幾個男人回頭,爭先恐後把黃傳宗的老祖宗刨出墳罵了個腿朝天。

“他那山上但凡能養活一只雞,那都是我齊巴子命短死早了。”

“東家,前幾天送到酒樓裏的雞蛋……”

不用夥計提醒,黃傳宗稍稍想想就明白了,他轉身下山回鎮上,讓人去找杜立文。過了近兩個時辰,派出去的人回來都說沒找到,他回家笑盈盈地跟太太說:“黃太太,你家弟做賊被人逮著了呀!我跟你說,人現在八成還在楊柳手裏攥著,算算也快一天一夜了。嘖嘖,她男人是個心狠手辣的,你得趕在他回來前去哭哭去求求,給我小舅子保個命回來給你杜家傳宗接代啊。”三百多兩,他給出去三百多兩,就落了個巴掌大的幹堰坑,還給他惹出這麽大的亂子,沒用的東西。酒囊飯袋,上趕著自己做賊,真他娘的是個草包。

……

“小柳姐,我石哥回來了。”趙勾子站堰埂上看到東邊走來個男人,他大聲朝松樹林裏喊。

楊柳聞聲把圍裙裏兜的雞蛋裝籃子裏,小跑著往外走,見到人欣喜地問:“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要等天黑才會到家。”

“我騎馬回來的,其他人趕牛車還在後面。”程石到家已經聽春嬸說了昨天的事,他也不急著問,拉著楊柳往回走,“這次回去,大舅送了我五匹老馬,遠的吃力,但拉車去縣裏還是輕輕松松的。”

“噢,跟劉叔和趙叔他們類似?過來養老的?”

程石大笑兩聲,“對,鏢隊裏退下來的老馬傷馬,也是老夥計了,賣給外人不忍心,養在縣裏地方又小了,它們也難受,就托給我們餵養了。”說是老馬傷馬,拉車跑短程完全沒問題,又都是馴好聽指令的馬,只要漏出風聲,那是被人掙著搶著買,就是他大舅舍不得賣。

繞過聒噪的鵝群,程石從地頭的草縫裏掐了朵藍紫色的野花插楊柳發間,“多虧了你,我在我外祖家,在姜家的鏢局面前,不再是只需要長輩幫扶的貧小子了。”

“你貧小子?”楊柳瞥他,那她只能算是乞丐婆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得了,天還沒黑,你別跟我說肉麻的話。”楊柳搓了搓手,把她的計劃跟程石說:“你明早還要跟車去縣裏是吧?現在天色還不晚,我們這就喊上人去鎮上?”

“行,我去,你就別露面了。”

……

黃太太坐在車裏低頭沈思,聽到外面刺耳的敲鑼聲夾起了眉頭,琢磨了下,隔著車門吩咐:“辦喪事的?我們靠邊讓個道,讓他們先行。”

“太太,我看見咱家的舅爺了!”車夫說。

敲鑼聲驚來許多人,程石扯著被繩子捆住的人,壓了下手,等鑼聲消了他大聲說:“大家夥兒瞧瞧,這是八方酒樓的東家的小舅子,他受黃傳宗差使連著好幾天去我家山上偷蛋,昨天被我家的守山人逮了個正著。我無意報官,也不缺賠禮道歉,此行只是為了出口氣,也是告訴黃傳宗,我程家的東西不賣他八方酒樓,我饒他一次,他往後也別再打我家的主意。”

程石邊走邊說,說完示意他大舅兄敲鑼,每隔一段路,見人多了他便重覆一遍。他在人群裏看到氣得漲紅了臉的黃太太,那眼神恨不能咬死他。

一路把人送到八方酒樓外,程石見黃傳宗沒有露面,他也不在意,推了杜立文一把,放話說:“這是頭一次,看在往日交情的面上我放你們一回,若再有下一次,吳家的下場就落到你們黃杜兩家的頭上。”

黃太太看小弟被折磨得沒了人形,又急又氣地撲上去給他解繩子,喊住要離開的程石:“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做派可是要傷陰德的,你還想不想讓他活了!今日你這般得理不饒人,另日你也會得這番下場。”

“笑話,一個賊,都做賊了還要什麽面子?傷什麽陰德?我只是告訴大家,他,杜立文,是一個偷了我一百七十一顆雞蛋的賊。”程石擡頭往樓上看,見黃傳宗陰沈著臉站在窗邊,他拱了下手,“祝生意紅火。”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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