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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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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插艾草, 摘完枇杷,楊柳選桿粗葉茂的艾草割一捆,下山的時候把艾草裝蕓姐兒坐的筐裏, 這樣一來,不用她扶, 扁擔兩邊重量也相當了。

“背簍給我, 我背著。”背簍裏裝有大半枇杷,重量著實不輕,程石舍不得楊柳受累, 他捏著背繩要讓她卸下來,“下山的路不好走, 你再背個二三十斤的東西,別墜摔著了。”

楊柳往後退兩步避開他的手, “別小瞧人,我可是鄉下長大的姑娘,扛麻袋扛不起,二三十斤的背簍還是沒問題的。”他又不是頭老牛, 連背帶駝的多累人。

“別犟, 累人。”程石皺眉, 上前兩步作勢要搶, 不料楊柳繞了個彎打頭快步先離山。

“快跟上,別磨蹭。”楊柳頭也不回地催。

程石只得挑起扁擔跟上,眼睛盯著走在前面的人,不住提醒她看著路,“別走快了。”

走到半途, 蕓姐兒要尿尿, 楊柳也放下背簍坐著歇歇。林中腐葉多, 葉下多蟲蟻,蟲蟻爬在葉子上發出輕輕的沙沙聲,腳踩過樹葉,一窩薄翅蟻慌忙飛散開,楊柳擡眼看朝她走來的男人,警惕地擋住背簍,手握住背帶。

程石看見她那一連串的動作,沒好氣地哼一聲。

“你累不累?”楊柳把擦過汗的手帕遞給他,“別嫌棄,自己媳婦用的就是香的。”

程石扭過臉翹了下唇角,接過手帕又虎著臉,“還有心思貧嘴,我看你是還不夠累。待會兒讓奶娘背下半程,或者是她背著蕓姐兒,你牽著席哥兒,背簍我背。”他瞅了眼撅著屁股撿樹葉的小子,心想以後再上山可不帶他們了。

楊柳垂下頭笑了下,等奶娘領著蕓姐兒過來,她問她是抱孩子還是背背簍。

“我背背簍好了,您歇歇。”奶娘把孩子放進筐裏,走過去背上背簍。

再動身,楊柳一身輕松,程石也跟著省心了,不再跟在後面啰啰嗦嗦地提醒。

金烏西斜,山裏的風清涼,倦鳥歸巢,蹦噠在枝頭嘰嘰喳喳,席哥兒嘴巴不受閑,一路嘟嘟囔囔學鳥叫,走出松樹林遇到鵝,他又開始嘎嘎嘎的學鵝叫。

程石跟楊柳對視一眼,疲倦地挑起眉,他家的丫頭應當不會這麽鬧人吧?

“你先回,我去抓兩只雞。”楊柳往山裏指了下,明天過端午要給她爹娘送節禮。

程石點頭,快步離開叫囂的鵝群。

家裏的煙囪冒起青煙,程石背著背簍去偏院,路過廚房,探頭問:“晚上做什麽飯?”

“你想吃什麽飯?”春嬸擡頭,手上切菜的刀卻是不停。程石看得心驚,連忙擺手,“你先切菜,別跟我說話,什麽飯菜都行,你做什麽我吃什麽。”

他把背簍提進屋,之前挑回來的兩筐枇杷已經被雷嬸撿下來攤在竹席上了,程石把背簍裏的也都撿下來,被壓壞的擇放到一邊,壓壞的都是自家人吃。他到井邊提了半桶水沖洗一下,分了一半送到廚房,“放這兒了,你倆記得吃。”

聽到前院響起沓沓腳步聲,程石端著枇杷過去,“席哥兒,過來,把這些枇杷給你外婆送去。”之後去後院,保母和奶娘抱著小鶯坐在葡萄架下,葡萄藤上結了一串串葡萄,隨風吹過左右晃蕩。

“東家。”保母打了聲招呼,把吹口水泡的孩子遞給程石,順便交代小鶯這天吃了幾次奶拉了幾次粑粑,人家兩口子雖然在照顧孩子上不是親力親為,但對孩子的吃喝拉撒睡都是事事關心。

“我抱出去走走,你們也清閑一會兒。”程石說。

夏季日長,傍晚沒了日頭正是幹活的好時候,村裏人都還在田裏地裏忙活,家裏餵雞喚鴨的都是十來歲的丫頭,她們見到程石抱娃路過,靦腆地笑笑,說他愛聽的話:小鶯真乖、娃娃長得真好、妹妹長得好白……

在花生地除草的漢子見程石抱娃出現在地頭,拄著鋤頭問:“來看秧苗?”

“嗯。”程石胡亂看一眼,地裏的土都幹裂口了,他道:“今年天幹,去年這時候都已經插上秧了。”

說起農時,附近地裏幹活的人齊齊擡頭望天,漫天的紅霞,明天又要是個好天氣。

“你媳婦不是會看天象?啥時候能下雨?”有人問。

“沒看出有雨。”程石搖頭,“近幾天都沒雨。”

得了他一句話,當晚就有好幾個人找到村長家商量開堰放水,村長又在半夜敲開程家的門。

“進屋坐,稍等,我去喊人。”坤叔開門讓人進來,聽到屋裏孩子尖利的哭聲抹了把臉,真鬧人。

程石跟楊柳剛給小鶯洗完澡,聽說村長來了,兩人把孩子給保母送去,一前一後往前院去,一過垂花門,蕓姐兒哇哇大哭聲瞬間入耳。

“你先去招呼,我過去看看。”楊柳敲了下門,推門進去,見奶娘被折騰得汗濕了頭發,她把蕓姐兒接過抱懷裏,“不哭不哭,明天就送你回家見你娘。”這孩子白天樂呵呵的,天一黑就哼哼唧唧要找娘,連哄帶騙安穩吃了頓飯,碗一撂就張嘴哭,一哭就哭到現在。

被楊柳抱著,蕓姐兒哭得更大聲,掙紮著要奶娘抱,楊柳只得放手,跟奶娘說:“你哄哄,明早我就送她回鎮上。”外面還有人等著,她也沒多待,轉身出去帶上門。

“村長是想問問下雨的事。”程石見她進門拎個椅子放他身邊,“村裏想明天開堰放水,他想問問最近是不是不會下雨。”

“要是最近有雨那就再等個兩三天,免得堰裏的水放了又下雨,田裏集滿水,才插的秧苗會泡的飄起來。”村長接話。

楊柳挽了下頭發,一時沒說話,村長這番話是問詢也是分責,她要是說不會下雨,過後再下雨了,水田被泡她也有責任。

程石動了下腳,左右看了下,也不知該說什麽。

不知什麽時候孩子的哭聲止了,夜又重回寂靜,楊柳垂眼仔細回想傍晚走在堰邊的感覺,又回想上輩子當水鬼時的記憶,迷迷糊糊也想不清楚。

“要不再去堰邊走一趟?”程石說。

“成,我得過去一趟。”楊柳站起身,她讓村長就在家等著,“讓阿石陪我走一趟。”

屋外的夜幕繁星點點,彎鉤似的月亮面前一絲烏雲都沒,夜光朦朧,走在路上不打燈籠也模糊看得清路邊的草和花。程石什麽都沒問沒說,沒嫌麻煩沒怕擔責,楊柳願意做的事他都支持。楊柳倒是解釋了句:“有這個本事不能荒廢了,鄉下人掙錢艱難,地裏種的是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口糧,我跑個腿操心一點,村裏人要少受許多累。”

“你想的對。”

走到堰坡下,程石不再說話,遠遠站著不動,不打擾她感受山裏水裏吹來的風。

兩人腳步輕,從來到走都沒驚動林中的鵝群,回去的路上,程石側頭看她,“近幾天會下雨嗎?”

“沒雨,至少五天內是不會下雨的。”

“下雨了也沒關系,哪怕秧苗被水泡爛,以後稻子絕收,我們賠村裏人錢就是了。”程石摟住楊柳的肩膀,“大膽地說,別慫。”

楊柳沒說話,擡手也去摟他的肩,被程石強硬的把手按在腰上,“摟男人肩的兄弟。”

她不理他,就要學他摟肩膀,按在腰上她就揪肉,見人要跑,她大步攆上去,“讓我摟一下,看能不能變兄弟。”

重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村長從屋裏出去,險些撞上要推門進來的男人。

“沒雨,明天放水吧。”程石隨口說,一腳踏進門一腳還在外,探頭往外瞅。

這時楊柳也攆回來了,見村長在門口,直接送客:“天晚了,我們也打算睡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近五天是沒有雨的,趁早開堰放水吧,別等田裏的秧苗幹死了。”

“行,我明早就讓人開堰。”

……

挖堰放水,村裏一大早就熱鬧起來了,就連程石也趕早去田裏挖開流水溝,等水把田裏的泥泡爛就能趕牛下來犁田。回去的路上碰到他老丈人,兩人隨口搭兩句話,提起孩子,程石想起昨晚的事,“蕓姐兒念家,昨晚哭了許久,小柳說今天把她帶到鎮上送回去。”

“我跟你娘還想著今天是端午,把倆孩子接過來吃頓飯。”楊老漢咬著空煙桿琢磨了下,說:“算了,想回去你就給她送回去,反正村裏離鎮上不遠,改天我再趕牛車去接。”

堰邊突然有人大聲喊話,翁婿倆一同看過去,放水口嘩啦一下,洶湧的水猛地沖下來,有幾個淘小子赤腳在水溝踩泥來不及跑,被水沖的倒在水溝裏,被攆過去的男人提起來就照著屁股打。

程石扛鍬路過,側目瞄了眼,滿身泥水的幾個小子張大嘴巴對著哭,嗓子眼一顫一顫的。

“嘿嘿。”走遠了,他笑了聲。

“回來了,端菜。”楊柳站門口抱著娃,看到男人回來回頭沖屋裏喊了聲。

“呦,我閨女睡醒了。”程石快步走近,用手背刮了下小鶯的臉,“又是新的一天,你又大了一天。”

“別嘮了,吃飯,吃了飯我們還要去鎮上。”

馬車已經套好,兩筐又兩籃枇杷和三筐蛋都已經搬上車,人吃完飯撂下碗就能走,楊柳抱起跟狗玩的外甥女,“走,我送你回去,還要不要回去?”

蕓姐兒一楞,轉頭看哥哥。

“大頭說今天要逮魚。”席哥兒摳著手,言外之意就是想逮魚不想回去。

楊柳看了眼程石,還是把蕓姐兒抱上馬車,“坐上,我先帶你們去找你娘,晌午要是還想來,再坐車回來。”

“那我要跟回去嗎?”胡奶娘不想回去,主家三個人,老的經常不著家,女主家白日在外忙,男主家脾氣壞,一點不高興了不是罵就是砸東西折騰人。到鄉下多舒服,熱鬧又自在,吃得好睡得好,主人也和氣。

程石把倆包袱提上車,看她一眼,“你就是照顧孩子的,肯定是要跟著孩子。”

車上多了三個人擁擠許多,楊柳陪著程石坐在車轅上,路過娘家對草垛上的大黑子吹了個口哨,被端碗吃飯的老娘瞪一眼。

“嘻嘻。”她笑。

路上的泥曬的幹硬,車輪碾在上面一顛一顛的,過個一時半會兒,程石就要挪一下,順帶撈楊柳一把,這鬼路簡直要把人顛得掉下去。

“等秧苗種下了,我打聽打聽修路的事。”程石開口,“官道有專人修繕,這個我們仿造不了,我以前走鏢的時候見過沙河,到時候我打聽打聽看哪裏有,拉幾十車沙回來鋪路上,下雨不黏腳,下雪不打滑。”

楊柳先是一驚,但想到手裏的餘錢又平靜了,只說:“到時候跟村裏商量一下,我們出錢買沙,他們出力拉沙運沙。沙是要買嗎?還是隨便自己拉?”

“應當是要買的,我要先打聽打聽。”程石也不太清楚,故而在把信轉交給信客時,他拆開信封又添了兩句。這事他不清楚,但鏢局裏指定有知道的。

作者有話說:

親愛的朋友,除夕快樂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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