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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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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肚子大了你能照顧?她不舒服你知道怎麽辦?村裏離鎮上又遠, 生的時候找產婆找大夫不要時間?孩子出生了你抱你哄?小孩哭鬧不舒服你知道原因?”姜霸王把一串問題砸下來,她看向兒媳,說:“跟他個混賬說不清, 女人懷孩子生孩子是大事,小柳你就安心住家裏, 隔壁就是自家人, 你任何時候喊一聲都有人過來幫忙。”

楊柳攥住手,她也不想留下,她跟阿石這半年的努力和辛苦才剛有雛形, 未來一片大好,她舍不得丟下。

“你不用為難她, 她就是想留下也得跟我走。”程石挺身而出,插進婆媳兩個中間, 擋住楊柳說:“至於你說的那些,我們自己能解決,我們回鄉下也有人幫忙,我丈母娘就在村裏, 家裏還有春嬸做飯洗衣, 坤叔和趙叔劉叔他們誰都能跑腿找大夫接產婆。”

“你丈母娘家也進了新婦, 人家不照顧大著肚子的兒媳?至於春嬸和坤叔, 他們總歸是外人,哪有自家人照顧的貼心?”姜霸王像看傻子似的看他。

“別說的像是你能縫衣做飯洗尿布似的,你可是最親最親的自家人了,我們回來住你又能照顧的多貼心?”程石白她一眼,他好歹還會燉蛋羹, 這個連廚房都沒進過。

姜霸王語塞, 狠狠剜他一眼, 捋起袖子坐回去,她這是生了個什麽玩意兒,簡直就是個討債的,好賴不知,就會頂嘴。等情緒平覆下來,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說:“隔壁就住著你外祖和舅舅他們,你舅母和表嫂哪個沒生養?總比你們回村了自己瞎胡鬧強。”

“人多嘴雜事也多,鬧心。”程石還嘴,他可不想遇到個屁大點的事,一群人來替他當家做主。

“是你媳婦跟娃重要還是享清靜重要?”

“我舅母就不照顧家不操心兒女了?還是幾個表嫂不照顧自家孩子了?誰有那個閑心?”他拿她的原話還給她。

“……總有清閑的時候。”

“我丈母娘也有清閑的時候。”程石抱臂靠在椅背上,嘖嘖兩聲,“不對勁啊姜霸王,裏裏外外都安排上了,你呢?你這個當婆婆當奶奶的,翹著腿仰著脖使喚人是吧?我丈母娘沒清閑的時候你總有吧,她照顧大肚子兒媳婦,你就不能照顧了?”

她能照顧啥?她一不會做飯二不會洗衣,又粗手粗腳的,自己生的孩子都是滿三個月了才敢抱。

“我這不是要給你們賺銀子,以後孩子大了你們要是不想管可以丟給我養。”姜霸王心想她懷孩子的經驗淺薄,養孩子的經驗可海了去了。

程石哼一聲,“想的美,最難的時候過去了你想接手了。”

“得了吧,你是對你自己有多大的誤解?你最好從現在就開始燒香祈禱孩子不像你,但凡像你,從小到大沒一天不跟你頂嘴鬧事的。”說到這兒,她可就有點看熱鬧的心思了,改口說:“老娘被你折騰這麽些年,總該有個替我報仇的,讓你也嘗嘗養個討債鬼的苦。這個孩子的性子八成像你。”

“少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你早晚得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哎,你別慫啊,跑什麽?”

楊柳被拉出門,聽到屋裏的喊聲哈哈大笑,這娘倆吵嘴都比別家有趣,她看都看不過來。

“還笑,我可都看見,我在爭詞奪理,你只差沒抓把瓜子拍手看戲了。”回到後院,程石往床上一趟,摸到床上的蒲扇大力扇風,剛吵一架血氣上頭,渾身都熱,他扯開衣襟說:“縣裏有什麽好,熱的像蒸籠一樣,睡覺都睡不好。”

怕蚊子進來,楊柳把門關上,門一關越發熱,她坐過去問:“那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唔……”程石坐起身,拖著椅子坐她旁邊,搖著蒲扇給她打風,猶豫著問:“要在路上奔波一天,你身體可受得了?”

“有什麽受不了的,來的時候不也好好的。”楊柳完全沒覺得不舒服,她能吃能喝能睡,“懷孩子又不是缺胳臂斷腿,在我們村,還有人快生了還下地割麥的。我聽說有錢人家的太太懷娃了要躺床上養著,下地走路要人扶著架著,你可千萬別這麽管著我。”

“阿石,水燒好了,沒事我就回偏院了。”仆婦過來敲門。

“好,知道了。”程石等腳步聲出了後院,他把外衣脫了,就穿著條短褻褲去開門,“水燒好了我們就先洗澡,洗了澡也涼快些。”

楊柳也起身去拿換洗衣裳,出去的時候提上茶壺,灌壺開水晾著,夜裏醒了正好能喝。

等躺床上了,程石側著身打蒲扇,聊起之前的話,“我聽我大舅母說過,我娘懷我的時候每天都還在練拳腳,除了坐月子,一天沒落。所以只要你身體沒不舒服,高興幹什麽就幹什麽,我不約束你。”

楊柳沒心思聽,也沒聽清他說了什麽,含糊地說讓他別吵。

“睡的可真快。”他輕聲嘀咕,手中的動作不停,繼續給她扇風。

……

昨晚誰也沒說服誰,但姜霸王也知道她管不住混賬兒子,早上再碰面就換了說辭,留小兩口多住幾天。

“今天再去陪我外祖母外祖父說說話,明天就走。”程石說的很幹脆,“早走晚走都是要走,你別磨磨唧唧的。還有,在我們走之前你別漏了口風。”

“已經決定了?”

程石點頭。

已經決定了那她就不再多話,至於懷著娃坐車趕路什麽的她倒是不擔心,懷娃了又不是就成了瓷娃娃,想當年她從懷到生每天都在舞刀弄棒,孩子也安安穩穩落地了。

學徒都被帶出城了,姜霸王這兩天也沒事做,吃過早飯也不急著去武館,先是跟著小兩口去隔壁陪老兩口,老兩口累了,她再帶小兩口去街上。

“我帶足了銀子,今天想買啥可勁買,我結賬。”

“我就喜歡你豪氣的模樣,嘮嘮叨叨不適合你。”程石嘴貧,“以後就這麽來。”

“嗯,我知道,要是有人給我充當錢袋子,我也喜歡。”

母子倆又鬥起嘴,楊柳在一旁來回張望,樂得咯咯笑。

親娘結賬,程石也不客氣,買起東西來不帶猶豫的,晌午還去酒樓吃了一頓,走的時候還打包了兩碟櫻桃。

大晌午的,狗都不在外面轉悠,三個人出了酒樓大包小包躲著陰涼往家去。

出了一身的汗,洗個澡才緩過氣,楊柳脫的只剩小衣了躺在竹席上,扇的風都是熱的。

程石進來端了盆水灑地上,沒用完的水泡上櫻桃,他脫了鞋躺在床邊,接過蒲扇說:“你睡,我給你搖扇子。”

“等我睡著了你就不用扇了。”

但等她睡醒,身上還有輕柔的風,她睜眼往床外側看,男人靠在床柱上,一手搖蒲扇,一手拿著書,嘴裏還嚼著什麽。

“醒了?我估摸著你也該醒了。”程石放下書扶了她一下,撇過臉吐掉櫻桃核,下床端了盞涼開水給她,“先坐著醒醒神。”

一盞水下肚,楊柳揉了揉額角,“你沒睡?一直在給我扇風?”

“睡了會兒,又熱醒了。”

外面的日頭還烈,但廊下已經有了陰影,兩人端了櫻桃出去坐檐下吹風,風也是熱的,但比悶在屋裏又好受許多。

年輕人都有些受不了,更別提年紀大的,楊柳咬破一顆櫻桃,說讓外祖父外祖母跟他們一起回楊家村住段日子,“過了最熱的這兩個月再送兩個老人回來。”

“一個舍不得武館,一個舍不得兒孫,不會去的,城外買的有莊子也不見他們去住。”說是這麽說,程石還是跑過去問了一嘴,果不其然,沒一個願意離家的。

趁著日頭落山了,他又去武館找坤叔,跟他說明早回村,“我們明天走,你要是想多留幾天,我把牛車留給你。”

“一起走,來的這幾天我都沒睡個安穩覺,每晚都要被熱醒。”

回去的路上,程石被人叫住,他接過包袱看向面前的婦人沒說話。

“勾子跟他爹都還好嗎?”面容愁苦的婦人開口問,她跟劉嬸子應該年歲相差不多,看著卻顯老許多。

“我也不知道他們好不好。”現在這麽問又有什麽用?一老一小,一殘一病被掃地出門,哪裏又好的了?程石擡腳往家走,不理會悲泣的老婦人。

城門天亮才會開,楊柳也不用像來時那樣月亮還掛在天上就起床,睡飽了,吃飯的時候也有個好胃口。

前兩天買的東西都裝上車,仆婦提著養鱉的桶問這個是養家裏還是帶走。

“什麽東西?”姜霸王過來問。

“前天買了幾只鱉,打算買回去放堰裏養。”楊柳讓仆婦把桶提到後車上,坐上馬車說:“娘,你在縣裏要是碰到賣鱉的,你都給買回來,下次過去給我捎過去。”

“鱉可是吃肉的,你不怕它們把你堰裏的魚吃光了?”姜長盛代家裏人過來送行,他扔了個包袱到車裏。

“什麽東西?”程石往車裏看。

“隨手收拾了些東西給你。”他見東西都搬上車了,後退了一步說:“趁著涼快趕緊走,早點到風林鎮也能少挨會兒曬。”

“記得來信。”姜霸王叮囑。

“好,有消息了就寫信過來。”楊柳透過車窗擺手,“娘,表兄,得閑了去村裏玩。”

“好,路上註意點。”

出城時又是逆著人流,楊柳靠在大迎枕上往外看,迎枕裏填充的是菊花,最外層是篾編的殼子,夏天靠在上面也不熱。

馬車顛簸,晃晃悠悠的又來了瞌睡,楊柳跟程石說一聲,把迎枕放榻上,半躺上去睡覺。

上午睡,晌午到了客棧又睡,下午坐上車了她又繼續打盹,程石有些不放心,傍晚馬車進鎮了,他帶她去百草醫館一趟。

“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要跑你家去買菜。”陳連水見到來找他的人籲口氣,“明早來賣魚賣蛋吧?”

漫天的火燒雲,程石估摸著到家了還能撒兩網魚,於是點頭說:“明早過來,你先給我媳婦把個脈。”

“弟妹怎麽了?看她臉色不像不舒服的樣子。”陳連水拿出脈枕,把脈時也在看楊柳的面色,兩頰紅潤,眼睛有神,脈象也有力。

“是擔心她熱到了?沒事,摸脈沒毛病。”他挪開手。

程石有些失望,也是,縣裏的大夫都摸不準,是他太著急了。

“你們也快散館了吧?那我們先回去了。”

出了醫館,陳連水低聲說:“我家閨女想喝黃骨魚湯了,你明早給我留個兩三條。”黃骨魚燉湯,起鍋時再打幾個荷包蛋,味道別提有多香了。以前沒吃程家的魚蛋,燉湯還要滴幾滴香油,現在不用滴香油,走到門外都能聞到香味。

越靠近楊家莊,迎面來的風越是清爽,縣裏的風帶著熱氣,夾雜著各種難言的氣味,鄉下的風是純粹的,就是草木混著泥土的味,簡單,卻回味悠長。

楊柳跟程石並肩坐在車轅上,遠遠就看見了家門口那棵比屋頂還高的棗樹,走近了看見樹下蹲著一抹黑影,她激動高聲喊:“大黑子!”

棗樹下的黑影聞聲而動,像支箭奔了出去,棗樹上的鳥被驚動,撲棱著翅膀落在屋頂上。

屋裏的人聽到聲也走了出來,笑看著程石把狗也抱坐到車轅上。

“娘,我們回來了。”楊柳撿她娘最想聽的說:“我小弟長高了也壯實了,你給他做的衣裳他穿著還有些緊……見到我了就問爹娘在家好不好,還惦記著家裏收麥割菜籽。”

楊母聽得樂呵呵的,末了還嫌棄說:“他就是多操心,行了,累了一天,你們也早些回去。噢,對了,你哥還在西堰撒網,阿石你回去了喊他一聲。”

屋裏有稚嫩的小狗叫,程石往門內瞅,拍了拍同坐的大黑子,“你是隨我回去還是回家奶崽子?”

大黑子搖了搖尾巴,吐著舌頭,從覆蓋著狗毛的狗臉上也能看出它的開心。

“坐穩了,走嘞。”

路遇歸家的雞鴨,如今它們也習慣了時不時有高頭大馬路過,不再驚得撲棱著翅膀亂躥,等馬車過去了才慢吞吞往家走。

剛走到村中間,紅薯和板栗聽到馬蹄聲就迎了過來,激動地汪汪叫,尾巴搖成虛影。程石跳下車挨個摸摸,他不坐車了,把狗抱上車轅,他跟在一旁走路。

狗坐馬車人走路,這在村裏也是一道奇景。

“我聽著動靜就想著是你們回來了,也就你們回來它倆能高興成這樣。”這狗東西像是也知道誰是主人家,頓頓餵飯的是她,它們最喜歡的卻是程石跟楊柳。春嬸推開門,抽掉木樁子擡開門檻,回過身看到院子裏曬的桃子幹,又快步過去把竹籮搬放到堂屋的桌子上。

程石跟楊柳也過去收撿東西,板凳挪去檐下,竹籮和篾蓋收進屋,騰出空了把兩架木篷車拉進來。

程石匆忙把車裏的東西搬下來,胡亂地堆放在檐下就張羅著去逮魚,順帶提了裝鱉的桶,走時交代楊柳別搬重的東西,“春嬸你看著她,她肚子裏好似有娃娃了。”

“真的?”春嬸高聲,“好事好事,大好事,你坐著我來收拾。”她樂得哈哈笑,不比姜霸王少高興多少。

“丫頭我真是替你高興。”她激動地團團轉,女子一嫁人,是人不是人都盯著她的肚子,時間長一點沒動靜,多少人看笑話,你就是再想的開,遇到這個環境都會焦慮。

“有沒有想吃的?我去給你做。”她看了眼天色也不收拾了,“你也別動,等阿石回來讓他收拾。”

坐了一天的馬車有些累,楊柳也不逞強,她跟去後院說:“我想吃腌蒜苔,在縣裏就惦記著這一口,配著白粥,再好吃不過了。”

程石到西堰的時候鵝群已經回山裏了,他見廚房的煙囪在冒煙,走到門口了裏面的人才聽到動靜。

“劉叔,今晚你做飯?”

“不做不行啊,老趙煮粥燜飯還行,炒菜不行,也不是鹹了淡了,就是不好吃。”鍋裏燉著肉,劉栓子手持搟面杖搟面,說起這幾天的事,“如你預料的,你一走,當天下午那個叫猛子的就回來了,我當晚就把他綁了扔在山裏,還捉了條沒毒的蛇嚇唬了下,那慫蛋直接嚇尿了褲子。第二天夜裏,春嬸聽到狗叫開門,聽著動靜在偏院,過去一看,豬圈裏多了一二十只活鴨。”

程石哼笑一聲,聽到堰裏水花聲靠近,他轉身出去,“不耽誤你做飯了,我下去撒幾網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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