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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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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暴露了行蹤, 晚上既沒打燈籠也沒帶狗,到了月尾,天上的月亮如彎鐮, 沒法照亮大地,四周昏昏沈沈的, 楊大哥拽住男人的頭發, 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瞇眼仔細一瞅,“王二虎?”

被叫破名字, 王二虎還想掙紮,後腰上卻被敲了一棒子, 他慘叫一聲,求饒道:“別打了別打了, 我不動,我不動。”

“跟你一起的另外兩個人是誰?”楊柳問。

“我也不認識……哎呦——”王二虎支支吾吾,還試圖隱瞞,嘴裏嗚嗚啦啦喊疼, 就是不開口。

“逮到人了?還好你們在下面蹲著, 我在林子裏什麽都看不見。”坤叔摔了兩次才從林子裏摸黑走出來, 就著混沌的月色跑到山腳, 像拎小雞似的拽起地上的人,粗厚的巴掌照著臉就扇,剛剛還哎呦哎呦痛叫的人,挨了巴掌後只能發出含糊的嗚嗚聲。

“說,另外兩個人是誰?”楊柳再問。

“我說, 我說, 還有我哥跟猛子, 別打了。”王二虎哭嚎,吐掉嘴裏混著牙的血水,“偷的雞鴨我們賠給你們,別打了,我們賠。”

賠?坤叔擰住他的膀子往後一掰,哢擦一聲,一聲響亮的慘叫驚飛了山林裏棲息的鳥雀。

“王栓子家的,他家兩個兒子從小就手腳不幹凈。”楊大爹說,他問侄女:“小柳,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是去找村長把另外兩個人找出來,還是等程石回來了壓去送官?”

“別,別送我見官,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求你繞過我。”王二虎一聽送官立馬不嚎了,垂著膀子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都是一個村的,我們也是一起長大的,我任打任罰,求你別送我們見官。”

平頭百姓進了大牢,有命進沒命出來,王二虎害怕程家再打點一下,他就死在了牢裏。

遠處出現一抹光,楊柳知道是春嬸聽到聲過來了,她看了眼等著她做決定的幾個人,對坤叔說:“把他的嘴塞住。”

老頭從地上摟了把雜草塞王二虎嘴裏,剛想說要不等阿石回來,就聽楊柳說:“把他的胳膊腿都卸了,然後丟山裏去,是死是活全看他是否命大了。”

“山裏有蛇。”楊大哥提醒。

楊柳看著聽了這句話拼命搖頭掙紮的男人,淡淡道:“大半夜進山偷雞都不怕踩著蛇,在山裏待半夜又怕什麽。”

坤叔很是讚同她的做法,他就是個喜歡暴力解決的,報官有什麽用,偷雞摸狗進去了頂多就挨幾板子就放出來了。他動作熟練地摸上腿關節,手上用力,一聲悶響被含糊的嗚嗚聲遮掩住。

在場的三個楊家男人聽著咯嘣聲都覺得骨頭疼,身上寒毛都豎了起來,楊大哥左右看看,小聲說:“你別鬧出人命了。”

楊柳不接話,這時候春嬸也打著燈籠過來了,還不等她問個明白,坤叔接過燈籠扛著破抹布一樣的人往山裏去。

“你們先回去,我把他處理好了就回。”

“嗚嗚嗚——”王二虎朝楊家兩個老頭求救,嘴被堵住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走,回去。”楊柳扶住春嬸,讓她大哥扶著兩個老頭。

“二丫頭……”

“坤叔會處理,不會鬧出人命。”

楊老漢聞言就放心了,回到村裏直接回家。

……

隔天一早,早起下地的人在山腳下的草叢裏看到一個四肢扭曲,頭臉腫大的男人嚇了個半死,一路擡回村,路過程家宅子,坤叔大馬金刀立在門口盯著,王二虎看到他猛地瑟縮一下。

村裏吵吵嚷嚷聲楊柳也聽到了,她在家沒出去,交代坤叔說:“要是有人找上門,直接給打出去。”

然而一直沒人找上門,晌午的時候楊母過來說王二虎被擡到鎮上去了,村裏的人都在朝他們打聽為啥事。

到了傍晚,楊柳從山裏餵豬回來,就聽隔壁蔣阿嫂說王二虎從鎮上拉回來了,“掉了四顆牙,手腳倒是沒大事,就是人快嚇瘋了,早上才擡回來的時候見條繩子就大喊有蛇。”

“那挺活該的。”楊柳笑。

蔣阿嫂也笑,這種偷雞摸狗的人就該這麽治,“你男人什麽時候回來?”

楊柳琢磨了一下,說:“快了。”三天了她都沒接到信,應該是沒啥大事。

這晚楊柳沒去巡夜,有心偷雞的她走那兩趟也沒用,昨晚剛把賊嚇得尿褲子,今晚應該是沒人再敢去做賊。

睡了個安穩覺,天色剛麻麻亮她就醒了。而縣城裏的男人也騎上快馬正準備出城,程石跟他大舅說好了,等趙山和劉柱子兩個老鏢師傷口養的差不多了讓家裏人給送過去。

回到鎮上時還不到晌午,程石熟門熟路找到磚瓦坊付定金買磚瓦。

馬蹄踏碎村莊的寧靜,剛一進村他就被在門外擇菜的丈母娘喊住。

“家裏的事怎麽樣?你二舅的傷可有大礙?”楊母關切地問。

“沒傷到要緊的地兒,就是要養幾個月,傷好後不影響什麽。”程石說完問家裏的事,“我離開這幾天,家裏可還好?”

“就是要找你說這個,你離開的第二天晚上就有人去山裏偷雞,前天晚上二丫頭喊了她爹她大爹還有她大哥,帶著你坤叔蹲點捉賊,捉住一個打了一頓,卸了手腳扔在山裏扔了半夜,另外兩個沒捉住跑了……哎!”

不等她說完,程石翻身上馬就往家裏沖,把路上的雞鴨攆得扯著嗓子叫,馬跑遠了,掉的雞毛還沒落地。

村裏人聽到聲出門見是他,瞧好戲似的往王二虎家瞅。

程石本以為家裏會是一片頹然之色,拿著馬鞭進屋卻看到楊柳坐在墻角做針線活,兩只狗原本睡在她旁邊曬太陽,聽到動靜爬起來搖尾巴朝他跑來。

“回來了?”楊柳眨巴了兩下眼,她還以為她眼睛花了,“怎麽回來的這麽快?二舅和表兄他們如何了?”

“沒大礙,我聽娘說……”

“也沒大事,就是雞鴨被偷了些。”楊柳打斷他的話,放下手中的針線問他渴不渴,“桌上的水壺裏有水,渴了自己去倒。”

這麽淡定的?程石疑惑地看著她,他還以為她會板著臉白著眼怨怪他,又鬧著要把雞鴨鵝都賣了。

“還有兩個賊沒捉住,你回來了正好,瞅著他倆落單了給逮住狠狠打一頓,再扔去山裏過一夜,不來點狠的,村裏人都當咱家是面捏的。”她把她的想法告訴他,“以後晚上也不用去巡夜了,誰敢偷就做好被逮住丟半條命的準備。”

程石還有些怔楞,他才離家四天,媳婦就變了個性子?這虎巴巴發狠的模樣還真有些唬人。

“我還以為你又要把雞鴨鵝都賣了。”他打趣她,“就該這樣,不能打退堂鼓,不然可讓外人看笑話。”

“呀,阿石可回來了!我就說聽著像是你的聲音。”春嬸從偏院過來,“你二舅他們如何了?其他鏢師呢?到底怎麽回事?”

“沒大礙,至於怎麽回事,就是走鏢回來的時候遇到山匪攔路了。”當著春嬸他沒多說,背地裏只有小兩口的時候,他才說真話:“具體什麽情況大舅跟外祖沒跟我多說,我從他們的只言片語裏聽到的好似是跟官兵往西南送賑災銀有關,遇上了假山匪,咱們鏢隊死了七個鏢師,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了傷。”

這事怎麽解決還是看官府,鏢局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程石沈默了一陣,說:“我找大舅要了兩個人回來幫忙看山,都是老鏢師,一個右手手筋斷了,一個腰骨挨了一刀,拿不起刀槍不能再走鏢,但守山餵豬不影響 ”

都是鏢隊的老人,不論是武力還是警惕心都不差,有他們住山裏,就是雞鴨鵝的數量再翻幾倍也出不了事。

“等他們養好傷就過來,到時候山裏的活兒我倆就不用再折騰了。”他說。

楊柳想笑,可不就是折騰,兜了這麽大的圈子弄回來兩個長工。

“月銀多少?”

程石比出兩根手指,再彎下一根,“大舅出一半,我們出一半,另外我們管他們一年四季的吃穿住。”

楊柳算了算,有些不劃算啊,這樣算下來,養雞鴨鵝豬就是為了供養這兩個長工?

“我想了的,去年我們做的熏肉味道挺好的,今年年底把雞鴨鵝宰了也做成熏雞熏鴨熏鵝,在這邊賣不出去我就拉到縣裏放幹貨鋪子裏賣,要比賣活雞價錢好。”程石也是動了腦筋的,他這次回去一趟是真正體會到危機感,鏢局的事,哪怕他直白地詢問,家裏的長輩也不肯多說,就連他表兄也是說他知道了也幫不了忙,知道了也是多一個人擔心。

可能他們是好意,但其中的落差和酸澀只有程石自己明白,他被排斥在外,連個擔心長輩的身份都撈不著,如此再過個幾年,他再回去可能就成個鄉下的親戚。

得過且過了近二十年,就連比他年紀小的媳婦都比他有上進心,程石這幾天如醍醐灌頂般地醒悟了,他不能再游手好閑下去,不然可能再遇到這類事,他娘都不會特意差人喊他回去,因為回去也無用。

他去書房拿了筆墨,把他琢磨的計劃先寫了下來,同時也是跟楊柳解釋:“每年鏢隊因傷病退下來的鏢師至少有五六個,他們身負武藝閑不下來,有的是在鏢局武館打雜做閑活,還有賣力氣去給商鋪卸貨的。我計劃的是把村後這座山利用起來,如果熏雞熏鴨賣的好,明年就多養。還有果樹,我在書上看過做果酒的方法,等果樹結果了我們試試。如果熏肉和果酒都不錯,我們直接賣給家裏的幹貨鋪子,或者是寄賣,這樣一來我們就跟鏢局合作,傷病的武師傅可以來我們這邊找活兒做。”

如果他的計劃能成功落實,一方面他在村裏也能置辦出不錯的家業,以後兒孫能不受苦不受窮。另一方面跟鏢局的聯系也能緊密許多,安置傷病的鏢師,還有生意往來,他就是在鄉下,跟姜家的關系也只會更緊密。

程石把寫滿字的紙張揭開晾一邊,擡眼就看楊柳睜著一對亮晶晶的杏眼崇拜地看著他,這一刻他突然心領神會,前些天兩人不明不白的生悶氣,無外乎就是他態度的問題。在吵架之前,他對養雞鴨鵝的態度都是可有可無的,摸著良心說,那時候他是抱著一種哄媳婦的心態順從她的做法。甚至於養豬,他也是挑三揀四,沒怎麽動手,不是嫌豬邋遢就是嫌它臟臭。

一個人熱情滿滿張羅,一個人敷衍了事,能挺半年才翻臉……

程石繞過桌子捧住楊柳的臉,對著嘟起的嘴巴響亮地親一口,“你可真是好脾氣。”換成他娘,他一天要挨三頓打。

“你今天說的話可都白紙黑字寫下來了,可不能拖沓的不落實。”楊柳伸出小指,“來,拉勾上吊,再蓋個章。”

“不會拖沓,我已經買了磚瓦,明天我就找人去挖地基。”程石鄭重地蓋上章。

躺在床上楊柳還激動地睡不著,她左翻右滾,趴在男人胸膛上認真打量他的眉眼。

“看出什麽了?”程石手枕在腦後笑問,他也睡不著,有了清晰的規劃後,他渾身都是勁,要不是天已經黑了,他能現在就去挖地基。

“更英武了。”楊柳笑瞇瞇的,手指搭上他的眼睛,拄著下巴軟聲說:“等你閑了教我認字可好?”

“想認字?”

“嗯,我想看書,不看書我就愚愚的。”她只有模糊的想法,想種果樹想養魚,想養雞鴨鵝,想把她在水裏那五年對著山水幻想的都付諸行動,但只能想到第一層,養了卻不知道怎麽能賣出更好的價錢。

“不識字不看書,就連吵架都說不準生氣的點。”楊柳輕捶他一下,斜眼哼他,“只會傻楞楞地聽了你的打算後,心嘆可真厲害。”

“哈哈哈。”程石放聲大笑,繞著她的頭發說:“你把讀書識字看成仙丹了不成?行,以後午飯後我教你認字。”

了卻一件壓在心底的心事,楊柳沈沈睡去,屋裏恢覆安靜。

程石閉眼醞釀了一會兒,早上早起,又騎了半天的快馬,身體很累,腦子卻很清醒,他往裏看了一眼,輕手輕腳掀開被子下地。

叩叩兩聲,坤叔拉開門,“要去山裏?”

“不是,你跟我仔細說說我不在家這幾天發生的事,還有另外兩個賊是誰。”程石掏出引火筒點燃油燭,輕描淡寫地問:“從王二虎那裏又問出了什麽?”

“還有另一夥賊,下蛋的母鴨不是他們偷的。”

作者有話說:

關於評論區的疑問簡單解釋兩句:

1.從一開始的描寫,程石就是個得過且過的富家少爺,練武讀書都是被動的,而楊柳是主動的性子,她熱愛生活且性格大條,所以兩人過了蜜月期必然有矛盾。

2.楊柳當了五年的水鬼,又見識少,她熱愛生活想好好過日子,但是茫然的,像是在迷霧裏,只知道走,但沒有方向。兩者疊加,所以你們在看文的時候會沒有爽感,這章過後,程石會擔起引路的擔子,事業線也開始發展。

3.關於吵架,小兩口吵架就是沒有道理可講的,能講道理不胡攪蠻纏的那多半是沒感情的,所以楊柳覺得她做的決定折騰了程石的時候,但還能理直氣壯的甩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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