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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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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灰毛鴿子悄無聲息落在烏色的房頂上, 片刻後,一個男人從屋外走進來,站在院中沈默了一瞬, 撥動手腕上卡的鈴鐺,灰毛鴿子聽到聲響飛下來落在窗口。

吳德發從鴿子腿上取下紙條, 上面只有兩個字:盡快。

不耐之意躍然紙上。

一片枯葉被風吹了進來, 飄飄然落在書桌上,吳德發撚起半黃的葉子走到窗邊,信鴿不怕人, 擡頭看了眼又繼續啄食小米。他在心裏反覆掂量了這些日子琢磨出來的法子,不論哪種他都得不了好, 最好的情況他也要蹲大牢,就連他家的飯館都要受影響。

吳德發在心裏念了聲晦氣, 要不是程石他也不會被吳縣令盯上。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鴿子吃飽喝足撲棱著翅膀又飛上屋頂,吳德發往外看,來人是他爹身邊的老仆。

“少爺, 老爺讓你過去。”

“這就來。”吳德發把手中的紙條夾進賬本裏, 出門吩咐讓人把他院裏的菊花都搬走, 太過紮眼就惹人煩。

離得遠了, 模糊還能聽見老仆在問這些天他都在忙什麽,家裏有事經常找不到人。

一場秋雨後,山間地頭的野菊綻開了花苞,嫩黃的花,翠綠的葉, 山風卷著花香, 老牛埋頭在地裏犁地, 老漢扶犁,老婦扛著鋤頭跟在後面敲開大塊的土,濕土翻開,晾曬兩天就要撒下麥種。

程石不會扶牛犁地,楊老漢這個種地的老把式叼著水煙趕了牛叫上小女婿,半是幫忙半是教。

四畝地的前主人是個懶漢,地裏的荒草長得比腿還高,楊柳和坤叔春嬸跟在牛後面把犁開的土抖開,雜草連根帶葉拔了扔上田埂。

牛犁地快,程石上手也快,兩畝地犁過他就學會了用牛。楊老漢坐在田埂上,隨手扯了幾片菊花葉子扔嘴裏嚼,看小女婿用牛沒問題了,他拍手站起來,“你這兒沒事我就回去了,你家有了地,也不用再去我家幫忙。”

“爹,晌午在家吃飯。”楊柳直起身,把手中的草打個結扔到路上。

楊老漢擺手,吐掉嘴裏的青草沫子沒說話。

程石離得遠,見狀“籲”了聲,停下來朗聲說:“我犁了地趕牛去幫家裏犁,你們別去大爹家借牛。”

楊老漢想了一瞬,家裏有牛的都正當用,他看了眼日頭,悶聲說:“晌午別做飯,我回去讓你娘宰只雞。”他看了眼春嬸和坤叔,想要給閨女做面子,讓他們都過去,“就加兩雙筷子,不是啥大事。”

不用操心做飯,四個人在地裏趕了會兒工,楊小弟來喊吃飯的時候還有塊地沒犁,他也下地去幫忙抖土拔草。

過了一會兒楊大哥又來了,看快忙活完了也下地去抖土拔草。

楊柳抹了把汗,把豬吃的草放到一邊,轉頭問:“哥,你的親事如何了?之前娘不是說五堂嫂給你提了個姑娘?可見面了?”

楊大哥黑臉一紅,嘿嘿笑幾聲。

楊柳一看他這樣兒就知道有譜,她心下一松,上輩子的嫂子就是五堂嫂介紹的這個,也是這個時候提的。

“前些日子五堂嫂帶了個姑娘來,娘讓大哥出去轉了轉,他回來的時候就是這個傻樣。”楊小弟揭他老底,“反正我估計咱家又快辦喜事了。”

楊大哥撿了塊兒土朝他砸過去,“在外少胡嘴禿嚕。”

楊小弟險險躲過,不服哼氣:“我給我姐說,哪裏有外人?”

“你懂我的意思。”楊大哥瞪他,又給妹妹解釋:“就見了一面,女方那邊的意思還不清楚,娘打算的是種麥後再找五堂嫂問問。”

“我哥長得好,性子好,不怕苦肯下力氣,定是能娶個好姑娘。”

“你是我妹妹,看我肯定是樣樣都好。”楊大哥笑瞇了眼,看妹夫趕牛從地裏起來,他提了雜草都倒去路上,曬幹後會有缺柴的老人摟回去。

楊柳拍了手上的土也往地頭走,喊另一塊兒地裏的倆老人,“不忙了,回去吃飯了。”

村裏共用的水井在堰邊上,程石趕牛去堰底飲水,其他人在堰邊等他,有人挑著擔子去挑水,搭話說:“都這個點了才從地裏回來?”

“趕了會兒工,你們也還沒吃飯?”楊柳接話。

“吃了,水缸的水空了,我挑兩擔晚上用。”

牛喝飽了水,一行人往東去,村裏的人喜歡端了飯碗坐在外面嘮嗑,這一路過去又是滿嘴的招呼話。

牛栓在棗樹上,坤叔把一筐草倒地上,楊大哥提了另一筐草倒豬圈餵豬,這頭豬是他小妹餵到大的,這都嫁人了還在惦記著它。

楊母看小女婿進門先抱狗,吃飯的時候啃了骨頭也是喊大黑子,說:“阿石還挺喜歡狗,以後有孩子也有耐心哄,不像你爹,我生你們姐弟四個,讓他抱一下比抱豬還難。”

“多少年的舊賬了還翻。”楊老漢不滿,這麽多年了還是滿嘴的理,“那時候忙著幹活,哪有那個閑功夫哄孩子。”

楊柳看了程石一眼,他有沒有耐心哄孩子她不知道,但他現在對大黑子又抱又餵是不懷好心。

程石毫不心虛地對上她的眼睛,又扔了塊兒蘿蔔餵狗。

楊柳收回視線,跟她爹說起挖水渠的事,“等種了麥,在族裏找幾個力氣壯的,花了兩三天的時間在堰口挖條放水渠,我們給工錢不管飯。”

楊老漢點頭,挖溝挖渠只要有力氣都能幹。

下午犁地用不上他,他就背著手上了西堰,西堰靠山,每逢下雨山上的水會流下來,一場雨就積了半堰的水,春夏多雨的時候恐怕是下場大雨就要放次水。

老頭從堰口下去,站在水溝裏撚了把土,回去的時候順著流水溝繞回去,進村又去找有經驗的老人說了會兒話。

“山腳土松,雜樹根又多,放水的時候沖刷的泥土也多,一兩次可能就把流水溝堵了,近點的沒問題,遠點的水會漫到莊稼地。我問過懂這方面的老人,他們說最好是在挖了水渠後在土松的地方砸下木板。”種上麥後,楊老漢上程家找小女婿,“前些年你家是怎麽弄的?”

坤叔說:“我每年要淘兩三次水溝,把水溝裏的淤泥都挖起來。”

“那就砸木板吧,山上的粗木又不缺。”程石拍板。

出錢的人沒猶豫,楊老漢請幫工也速度,第二天七八個人就上了山,挖渠的挖渠,砍樹的砍樹。

楊柳得閑了就拎著筐去捋野菊花,程石在家待著沒勁,拿了砍刀跟人進山去砍樹。

“你順便去松樹林看看,松樹皮脫落的多不多。”坤叔交代。

程石應好,他出門看見大黑子在不遠處跟村裏的狗玩,喊了一聲它就顛顛跑過來。

“走,跟我進山。”

一人一狗拔腿往山裏跑,山深樹高,程石從西堰腳上去,一個男人快步從山裏下來,灰色的外褂被樹枝掛破好幾個口子他也不在意。

西堰有挖水渠的族人,地頭有捋菊花的老人,楊柳沒想到仰頭就能看見人的情況下吳德發會露面。

她聽到急促的腳步回頭,吳德發一個猛子沖過來,他頭發散亂眼神癲狂,撞倒楊柳就急著要去掐她脖子。

竹筐落地,菊花散落開,楊柳攥著竹筐朝他狠狠打去,趁著這個空檔站了起來。

“你要是叫了人來,我就說我把你摸遍了。”男人厲聲威脅。

張開的嘴又閉上,空氣裏只留了抹顫音,楊柳急急退了幾步,跟他拉開距離。

“對,閉嘴,但凡有一個人過來,我就說我把你睡了,你看那姓程的會不會要你。”吳德發心中一松,果然,女人都怕失了名節。

新上身的外褂已經被扯爛,楊柳覺得脖子火辣辣的疼,應該是被他給扣破了,她緊攥的手指發抖,腦子還算冷靜。

這種情況她想過無數遍,如今再遇上,她要的不僅僅是躲開,還想讓他償命。

“你想殺了我?”她往西堰腳退。

吳德發按捺住心裏的急躁,慢慢把她朝西堰逼。

“你為什麽要殺我?”楊柳不明白,“我跟你沒深仇大恨。”

吳德發不說話,離西堰腳近了,他眼神一厲,伸手就要去抓楊柳,他不怕她叫,等山上的人聽到聲下來,他早就完事了。

楊柳往堰邊跑,她知道哪個地方水深,踉蹌著跑上岸,就著他抓她的力道攥住領口帶著人滾下水。

吳德發落水的那一瞬察覺了不對勁,心裏生了慌,一慌就生亂,他被按在水裏露不了頭,水往嘴裏鼻子裏灌,四肢使勁撲棱,只覺得水越來越深。

山上的人連滾帶爬往山下跑,程石慌得忘了調整呼吸,張著嘴大口呼氣,他先去了松樹林才繞道去砍樹的地方,半途遇到挖水渠的人,一問就察覺到了危險,掉頭就往山下跑。

地頭捋菊花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直到看見兩人在西堰腳你追我躲的時候才察覺不對勁,打發了小孩去村裏叫人,其他人都急著往堰邊跑。

而堰裏的兩個人已經拉扯到水最深的地方,楊柳察覺水裏的人掙紮變弱,扯著頭發把人拽出水面,一出水吳德發就撕心裂肺地咳。

“你為什麽想殺我?”

“我沒想殺你,求你放過我。”男人細聲央求。

撲通一聲,楊柳再次把他按進水底,過了兩息才又給拽起來,她換了種問法:“你為什麽要對我下手?”

吳德發感覺自己已經快死了,從鼻子和嘴同時往肚子裏灌水,嗆得已經說不出話。

他沒想到楊柳會水。

程石已經看見水裏的兩個人,他喊了一聲跳進水裏,跟在身後的大黑狗也跳進水裏。

吳德發聽到程石的聲音才有了抹神志,從嗓子裏擠出幾個字:“因為程石。”

“放你娘的屁。”楊柳轉手又把他按進水裏。

作者有話說:

吳德發:為什麽都會水?

因為後天上夾子,今明兩天都是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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