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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綠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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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悠完了小尾老張友德,林可總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

而既然張友德發了話,下頭一幫海盜對林可一行人的態度便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過小半個月的時間,林可就參加了數十場大小酒宴,照照鏡子,連她都不免覺得自己好像胖了一圈。

幸虧套交情拼酒、打探消息的艱苦任務不用她一個人幹。雲陽兵都留在了福廣記的船上,十一等幾個密衛卻被林可帶在了身邊。術業有專攻,密衛裏人才不少,其中有個叫貪狼的喝酒如喝水,葷話一籮筐,分分鐘就打入了海盜內部,這幾天工夫裏已經多了三個大哥,七個大伯,六個叔叔,兩個姐姐,一個妹妹。

也不知道孟昶青是怎麽養出這幫奇葩的……

篝火旁一群人席地而坐,三五一群湊在一起賭錢喝酒侃大山,夜色中觥籌交錯、群魔亂舞,林可笑著搖了搖頭,放下酒杯活動了下有些麻木的手腳,向後靠在一塊巨石上,在腦中整理這些天得到的各種消息。

經過幾天的打探,她已經擼清了這個海盜窩裏各種錯綜覆雜的關系,順利地找到了其中的關鍵人物。

與先前想象的不同,破局的要點不是張友德,而是趙英。

——這趙英,便是彭嶼的二掌櫃,那天張友財口裏的獨眼老匹夫。

張友德早年間是混混出身,在原籍殺了人,才不得已下海當了海盜。早年間趙英助他良多,這份基業,算得上是他和趙英一起打下來的。然而能共患難,不代表就能共富貴,趙英功高蓋主,因而這些年來張友德對趙英十分防備,反而扶持張友財和蔡九頭,試圖再立起幾個山頭來與趙英分庭抗禮。

趙英是個難得的老好人,他自然不肯束手待斃,但在各種明爭暗鬥中卻又處處顧念著以往的情誼,瞻前顧後,只求自保,從來不肯把事情做得太絕,指望自己的一腔熱血能夠捂暖張友德凍得跟冰坨子似的冷心冷肝。

可惜的是,友情在洋面上是稀缺品,張友德自己從來沒有這種美德,以己度人,如何肯相信趙英竟然會有?趙英越是處處留情、無怨無悔,張友德就越是覺得他心機深沈,大奸似忠。

若非趙英根基深厚,張友德恐怕早就尋個借口將他大卸八塊餵鯊魚了。

旁觀者清,這幾天林可在旁將兩人的關系看得一清二楚,趙英卻仍然心懷僥幸,甚至還處處為張友德、為彭嶼謀劃。在雲陽的糖衣炮彈、金錢腐蝕下,趙英是唯一一個沒有陷落的彭嶼高層,旁人都與林可稱兄道弟,只有他對林可不假顏色,始終覺得這個大楚百戶心懷叵測,是個禍害。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趙英因此成了林可的頭號打擊目標。他恨林可恨得牙癢癢,卻不知林可早就先下手為強,挖了好大一個坑正等著他來跳。

這個世界上跑得最快的是什麽?是流言,是緋聞,是各種似真非假、有鼻子有眼的小道消息!

這些天來,也不知怎麽的,許多海盜突然對張友德已逝的夫人櫻娘早年間的生活有了濃厚的興趣。

據說從前張友德為了做生意,經常一走就是幾個月,常常將自家如花似玉的夫人一個人留在彭嶼,那時他與趙英還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正好趙英管內政很少出海,他便把櫻娘托付給了趙英照顧。

櫻娘長得美艷,而趙英則生得粗醜還瞎了一只眼睛,照理這兩人無論如何不可能扯到一起,以前也從沒有人懷疑過什麽,但近日來,一些陳年舊事卻忽然流傳出來,只言片語之間實在叫人若有所思、想入非非。

比如張三忽然聽李四聽王五聽趙六說,當年櫻娘生產,大掌櫃倒是很鎮靜,反而是二掌櫃坐立不安,見孩子生了半天還沒下來,急得差點不管不顧沖進產房。

又比如孫七還聽周八聽吳九聽鄭十說,張小公子張光宗一生下來黑黑壯壯,長得不像大掌櫃,反倒與二掌櫃有幾分相似,到了一歲左右會蹦幾個詞的時候,不認識大掌櫃,反倒抱著二掌櫃的大腿脆生生地喊爹!

這些真假摻雜的消息傳來傳去的已經找不到源頭,卻順利地在張友德心裏埋了一根刺。

假的暫且不論,那些真事…………

趙英差點沖進產房這事是有的,但那時他與趙英兄弟情深,趙英向來性格耿直,替他著急一時失態也不奇怪。光宗抱著趙英的大腿喊爹也是有的,但那時他十天半個月不著家,趙英幫他照看妻兒,光宗年紀小分不清親爹也很正常。

若真論起來,事事其實都能尋到合情合理的解釋,可張友德心裏卻像是有千百把刀子在絞,千萬只螞蟻在爬。

就是趙英,縱然自認心懷坦蕩,這些天來卻也不怎麽好過,羞愧之下倒仿佛他自己當真瞞著別人幹下了這等醜事。

軟刀子能殺人於無形。

兩人已經站到了懸崖邊,只等著別人推一把就會徹底粉身碎骨。說實話,林可的計策算不上多麽光明正大。但手段再臟又如何,只要有效即可。這幫海盜手上沾著不知道多少血債,一想到雲陽死難的百姓,林可對這些人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與同情。

算算時間,流言也該發酵得差不多了。林可裝作無意的樣子,起身走幾步,故意在一群人身邊坐下,好奇地開口問道:“看你們唾沫橫飛的,在說些什麽呢?”

她忽然插嘴,這些人互相看看,其中一個尷尬地笑道:“沒什麽,都是些汙糟事情,憑白臟了您的耳朵!”

“唉,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貪狼抱著個大酒壇,按照計劃跌跌撞撞地走過來,搭住一個海盜的肩膀,大大咧咧地沖著林可笑道:“都傳遍啦,聽說彭嶼大掌櫃張友德的兒子,其實不是他的兒子!”

“什麽?!”林可一楞,隨即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憤怒表情:“沒有根據的事情不要亂傳!”

貪狼嚇了一跳,幹咳幾聲,長臂伸展抓過一個人來:“大人,您別不信。這事是曲來福告訴我的,他可是個小頭目。”

“啥?”曲來福酒喝多了,還有些迷迷糊糊的,聞言就嘿嘿笑起來,隨口說道:“沒錯,沒錯!獨眼那老匹夫一天到晚神氣得很,總覺得看了我一眼都是臟了眼睛,呵呵,他自己還不是給大掌櫃的戴了好大一頂綠帽子!”

林可大驚失色,一把扯住曲來福:“此事非同小可,你跟我一起去見大掌櫃。”

曲來福的酒還是沒醒,任由林可提著也不掙紮。眾人全都安靜下來,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幕。林可環視眾人,冷聲道:“大掌櫃與二掌櫃情同手足,這些胡話不要再說了,我這就去見大掌櫃,叫他辟謠,到時還敢亂說話的人,就不要怪我手中的刀太快太利!”

說完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林可拉著曲來福就走,一路橫沖直撞走過許多關卡,直沖到了張友德的住處。

張友德已經準備睡了,此時也只好披著衣服重新出來,見到林可怒氣沖沖而來,臉上就是一怔:“林大人,這是怎麽了?”

“請大掌櫃屏退無關人等。”林可滿臉寒霜:“我有大事相商。”

說著她踹了曲來福一腳。此時此刻,曲來福已經清醒了,卻不敢在張友德面前造次。張友德一瞪眼,他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話全都說了。

這些事張友德其實早就知道了,這時卻裝出頭一回聽到傳言的樣子,表現得又是驚訝又是惱怒。

屋裏只剩兩人時,林可沈聲問道:“大掌櫃,你給我交個底,張光宗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張友德怒道:“光宗當然是我的種!”

“大掌櫃,你想清楚了,這不單單是你被戴了綠帽子,威信掃地的事情!”

林可不為所動,冷冷開口道:“你不承認,不等於其他人不會猜測。沒有繼承人是大事,本來你退位,張光宗就能順理成章地即位,可名不正則言不順,張光宗本來就沒什麽本事,他若不是你生的,哪怕有一個官身,也照樣坐不穩這個位子。到時候其他人,包括張友財都會蠢蠢欲動,哪怕是現在支持張光宗的人,也會陷入搖擺之中。我話放在這裏,張光宗不是你的兒子,那張家在彭嶼的日子那就是兔子尾巴長不了了,我也沒必要跟你結盟,還不如轉頭去找趙英或者張友財來得更靠譜一些。”

她咄咄逼人的質問令張友德的臉色越來越差。

這個老海賊瞪大了眼睛,臉上的橫肉不住跳動,仿佛隨時就要一躍而起、擇人而嗜。然而林可毫不避讓地與他對視,過了不知多久,張友德忽然長長出了口氣,頹然地癱倒在椅子上。

“你說得對。”他輕聲道:“小兄弟,我是沒辦法了啊。我只有光宗這麽一個兒子,怎麽會,怎麽會呢…………”

“傳言是假自然最好。”林可道:“若傳言是真,大掌櫃打算如何應對?”

張友德仍低垂著頭,眼底卻閃過一道厲色:“自然是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好,既然大掌櫃已經有了決斷,咱們眼下就只有一件事要做。”

張友德怔了怔:“你是說……”

“不錯。”林可緩緩勾起唇角:“將二掌櫃和令公子都叫過來,咱們來一場滴血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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