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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出城,一路上只顧著左顧右盼,倒沒註意楊熙的異常。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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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的架子倒也能唬得住人,至於這架子是哪裏學來的......在趙穆言傳身教之下,區區的高貴架子而已,不足掛齒。

威遠侯夫人也客客氣氣道:“王妃大駕光臨,蔽舍蓬蓽生輝。”

“夫人過獎,”楊熙淺淺笑道。

不一會兒,襄郡王妃也來了:“我來遲了,夫人萬勿見怪。”

“郡王妃貴人事忙,肯賞臉來我便感激不盡,何來見怪之說?”威遠候夫人對襄郡王妃比對楊熙熱絡的多,襄郡王妃便是宗室裏的張大太太,沒有哪裏夫人不認識她的,外戚也是如此。

襄郡王妃與主人家打過招呼後,徑直走到楊熙旁邊兒坐下,笑道:“弟妹今兒竟也來了,可真是便宜了我,多少人相見卻見不著的恒王妃,我一出門兒就給撞上了。”

“嫂嫂莫要臊我,我見天兒的往外頭跑,倒是嫂嫂,好些日子不見了,可是有什麽事絆了腳了?”

襄郡王妃甩了甩帕子,閑閑道:“我們府裏餘氏生了個小子,忙到現在才得空兒出來喘口氣,”側妃生孩子,正妃也得做足了姿態,不能叫人說閑話。

楊熙拍了拍她的手:“嫂嫂辛苦了,改日我請你喝茶。”

襄郡王妃笑道:“那我可就當真了啊,你們府上可不好進,這回叫我得了大便宜了。”

太妃是寡居之人,輩分又高,宗室裏的女眷們少有能去恒王府的,有了王妃之後,也只辦了一回生辰宴,之後便不見楊熙私下邀人串門子,王妃們都在觀望著,誰能打開這個口子。

楊熙點點頭:“嫂嫂只管等我的帖子。”

兩人說說笑笑,宴席就過去了一半兒,威遠候夫人抱著嗣孫心肝兒肉的疼,大奶奶臉上也喜氣洋洋,看著不像過繼來的,倒像是嫡親的孫子。唯獨世子夫人看著不大對頭,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楊熙最擅長察言觀色,世子夫人掩飾的不錯,卻還是被她瞧出些端倪來。

這應氏......有些強顏歡笑的意味。

楊熙又細細的觀察威遠候夫人和大奶奶片刻,兩相一比,應氏臉上的笑容確實不如那婆媳倆真心。

楊熙暗暗記在心裏,打算回去的路上找襄郡王妃打聽打聽。

“弟妹怎麽想著問這個了?”襄郡王妃問道。

“不過就是好奇罷了,嫂嫂若是不知道就算了。”

襄郡王妃笑道:“弟妹問對人了,這我還就真知道。”

楊熙含笑點頭:“左右無事,嫂嫂不妨說來聽聽。”

“這位世子夫人是戶部應尚書的孫女,嫁入威遠候府足有兩年了,尚未生下個一男半女,威遠候夫人嘴上雖不說,單看她疼愛嗣孫那個勁兒,若說她心裏沒點兒怨氣,我卻是不信的,若是有嫡親的孫兒,誰會疼一個過繼來的呢,”還不是礙於應尚書才這麽拐彎抹角的敲打,應氏心再大,看婆婆那個樣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楊熙卻狐疑道:“我看威遠候夫人那模樣兒,不像是作假呀,那位大奶奶也是,若非事先知道是過繼的,誰不以為那是親生的?”

“弟妹說的也有道理,”襄郡王妃想了想,回憶道:“我記得......那年他們府上的大爺過身之後,因著沒有孩子,大奶奶元氏娘家便說將人接回去,但這元氏是個貞烈的,寧死也不肯回家,說要為孟大爺守一輩子,元家這才作罷,威遠候夫人自然是樂意的,還專門建了佛堂給她,孝期過後,威遠候夫人又尋了現在這個孩子過繼到元氏名下。”

那時候滿京城的人都說元氏有情有義,威遠侯府得了個好媳婦兒。

“那可真是巧了,剛出孝期,就有個整整好的孩子......”雖則這樣說,但楊熙從來不相信巧合。

襄郡王妃沒聽出來她的言下之意,仍是道:“可不是嘛,當初我們還說呢,當真是緣分天註定,這過繼來的孩子竟有幾分像去了的大爺,不過人家本來也是五服內的族親,長得相似也不奇怪。”

“嫂嫂說的是,”楊熙拈了一顆蜜餞嚼著,順帶擋住眼裏的探尋。

威遠候府怕是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

但是不急,且再看看。

既然要請人來喝茶,楊熙便想著索性將三皇子妃邱氏張珂幾個一塊兒請過來。

楊熙還給張瓊下了帖子,不出預料張瓊沒來。

張珂雖是姑娘家,又是好文的,卻與一身武人習性的三皇子妃一見如故,大有相逢恨晚的意思。

“弟妹有這樣仙女兒似的妹妹,怎麽不早讓我認識認識?”齊諺一手攬著張珂肩膀,一手拉楊熙問道。

楊熙無奈的笑笑:“這不是讓你認識了嘛......”她哪裏知道齊諺跟誰都聊得上來,張珂也是個左性的,兩人一文一武,分明就是兩條兒道上的人。

“耗費了多少好光陰去......”齊諺半真半假的怨道:“若是弟妹還有這樣的妹妹,可千萬要早些叫我知道。”

“就這一個,再沒有了,”楊熙作揖道:“若是將來見了這樣仙女兒似的妹妹,我一定立時就告訴嫂嫂,一刻都不耽誤!”

“這才像話!”說完,齊諺又陪著張珂作畫去了,張珂知道齊諺會舞劍,便說要畫一幅舞劍圖,齊諺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楊熙叫青黛悄悄拿了趙穆的劍來,任這兩人瘋去。

另一頭襄郡王妃與邱氏也說得上話,邱氏出自忠誠伯府,夫家是成國公府,正經的勳貴,本身也是個知情識趣的人,兩人都是愛說話的,湊在一塊兒正好。

這一天過得圓滿,臨走之前,齊諺拉著張珂依依惜別,約好了下回再聚才將人放走。

“唉......”人都走完了,齊諺才對著楊熙嘆道:“若是哪天離了宮裏倒好了,三五不時的跟你們聚上一聚,喝喝茶聊聊天兒,比在宮裏跟那些個烏眼雞勾心鬥角快活到哪裏去了。”

齊諺自恃一介武夫,如今卻被困在宮裏,偏那裏頭的人不是陛下的妃嬪就是與她身份相當的人,打不得罵不得,枉她一身的本領無處施展,真是憋屈。

楊熙笑著安慰道:“嫂嫂沈住氣,早晚能出來的。”

今上遲遲不肯立太子,也不肯分封諸皇子,著急的不只齊諺一個。

晚間趙穆聽說齊諺又來了,還與張珂相談甚歡,神情又變得古怪起來,看著楊熙欲言又止:“裴謹言......也不容易......”

等了十年,別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楊熙正喝茶呢,被他嗆得直咳嗽:“咳咳......殿下想什麽呢.....咳咳......嫂嫂便是有那癖好,咳咳,也不是見這個姑娘就有那念頭的啊。”齊諺看張珂的眼神與看她一樣,坦坦蕩蕩並無半點淫邪之意。再說裴謹言對她還有恩呢,她怎麽會恩將仇報呢。

趙穆給她拍背,又叫丫頭送一壺清水上來,吩咐完又轉頭教訓楊熙:“沒有就沒有,你急什麽。”

那還不是你先起的頭嗎,現在倒發過來怪我了......楊熙默默腹誹,面上卻不住點頭:“殿下說的是,以後再不敢了。”

成婚三個月,楊熙學會了何如應對不同狀態下的趙穆,這種時候,順著認錯兒才是最好的法子,硬頂著來,呵呵,一年前還行,現在再敢這樣幹就只等著下不來床。

楊熙不想看太妃揶揄的目光,更不想看趙穆饜足的討厭臉,腰疼腳軟這種事情,經歷過一回就夠她記一輩子了!

三月初一是衛國公府二公子與李尚書府大姑娘的大喜之日,衛國公府倒是送了帖子來,楊熙只隨了禮人沒去,李意如是個直脾氣,打從一開始就看不慣她,如今表面上不敢說三道四,但心裏的鄙夷卻更重,掩飾都掩飾不好,楊熙倒是不計較,但李意如得罪的人太多,那些人見她與李意如不和,打著她的名義借機報覆,李意如嘴毒腦子卻不聰明,吃了幾回虧都沒學乖。

楊熙的生辰在三月中,不是整壽便沒有大辦,一家人吃了頓飯就算過了,太妃大方的很,出手就是一個大莊子,還是湄山那個,置辦嫁妝時邱氏弄了兩個不大不小的莊子,都在京城邊兒上,收成也不錯,可這兩個加起來也不必上太妃這個,楊熙說太貴重不肯收,太妃佯裝生氣,弄的她只能收下。

回了房,趙穆又拿出個華貴的檀木盒子來。

這盒子不簡單,裏頭裝的東西更不簡單。

“這鴛鴦蝴蝶佩不是陛下的心愛之物嗎,殿下怎麽拿回來了?”楊熙手裏拿著的玉佩,正是有一回在八寶樓裏謝晉安給她的那個,後來趙穆說的贗品,還說拿著犯忌諱,她就還給了八寶樓。

眼下她手裏這兩塊兒......應該是真的罷。

“陛下愛的不是玉佩,”趙穆看著她,目光深邃:“你喜歡的東西,我都會給你。”

楊熙有一瞬的不自在,卻又立刻掩飾起來:“謝殿下,我很喜歡。”

趙穆目光霎時變得溫柔起來,這一夜,自然又是春色無邊,暖意融融。

三月的尾巴上還有一樁大喜事,方浛與姚三公子大婚。

楊熙到方家時,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許久未見的張瓊也在,將添妝禮交給方浛之後,楊熙便坐到一旁跟張珂說話。

張瓊這回倒沒故意避著,但也是客氣有餘,張珂悄聲道:“我姐姐怎麽了,他們府上可是出了什麽事?”

楊熙眼神微閃:“你這個當妹妹都不知道,我哪裏知道去。”

“唉,”張珂撐著臉嘆氣:“姐姐嫁人之後甚少回家,偶爾回來一回也是急匆匆的,也不肯好好兒跟我說說話,楊姐姐你說,那府裏又不是離了她就不行,她怎麽就......”說到後來,已經隱隱有了些抱怨的意味。

楊熙拍著她的手寬慰道:“你這是賴著你姐姐賴慣了,她這一走,你不習慣也是自然的,只你也要為她想想,為人媳婦,哪裏有做姑娘松快。”

張氏要張瓊和邱氏打擂臺,姑母和婆母兩層身份,她又是個柔順的人,能怎麽辦。

張珂也明白這個理兒,但正如楊熙說的,她和姐姐自幼便在一處,乍然分開,心裏難免不爽快,但她是個豁達的人,說出來也就過了,沒一會兒又去找她姐姐說悄悄話了。

吃了宴席,楊熙就打算回去了,今兒太妃去宮裏給太後請安,估摸著現在也該回來了,婉拒了魯陽候夫人親自相送,楊熙便帶著丫頭婆子們往二門外走,還沒到二門,便被人攔住了。

陳大太太福身道:“請王妃娘娘安。”

楊熙使了個眼色,青黛將人扶起來:“我乃晚輩,當不得舅母的禮。”

“當得,當得,”陳大太太笑的臉上的皺紋都堆在一處:“您是正經的王妃,哪裏當不得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楊熙心中警惕,面上卻笑道:“多日不見舅母,您近來可好?”

“我好是好......”陳大太太收起笑容,換上憂慮之色:“想來娘娘也知道,我家裏那不成器的女兒,唉......”

“表妹天姿國色,才貌不凡,將來定能覓得如意郎君,舅母無需擔憂。”

陳大太太掩面哭道:“王妃您自是菩薩心腸,只可憐我那女兒,唉,如今誰還上我們的門兒啊......”

“舅母多慮了,世人忘性大,一兩個月的功夫自然就淡了,表妹年紀輕,不妨等上一二年,待風聲過去了再說親不遲,”陳疏影這樣的姑娘早有先例,孤獨終老的卻只有一兩個,其他的都是過幾年就嫁了人。

陳大太太仍是哭道:“王妃您說的是不錯,但疏影已是雙十,再過一二年,哪裏還尋得上好人家。”

楊熙神色淡淡,陳大太太的意思,她好像懂了。

“不知舅母......”楊熙輕輕勾起嘴角:“有何良策?”

陳大太太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按說這話不該我提的,但王妃您年紀輕,我又是做長輩的,便厚著老臉說上一說,王妃聽聽可有道理。”

“您但說無妨。”

陳大太太叫丫頭們去一邊兒站著,相思青黛都看楊熙,楊熙點了點頭。

“您應該知道,咱們殿下是親王,除了王妃,將來還要納上四位側妃,”陳大太太伸出四根手指比了比:“這四位側妃裏頭,有宮裏賜下來的,也有的是爺們兒自個兒在外頭瞧上的,還有的王妃做主納的,或是生了孩子有功提上來的。”

楊熙點頭:“嗯,您說的是。”

“陛下和太後娘娘對咱們殿下是何等寵愛,宮裏賜下側妃這事......怕也是不遠了,”陳大太太看著楊熙,狀似真切道:“我當娘娘是親人,才告訴您一句,宮裏頭賜下來的側妃,那真是沒幾個好的,遠的不說,就說含元宮裏,那劉側妃才進門兒幾天,得了三皇子的寵愛,搶在皇子妃前頭懷上了子嗣,引得三皇子與皇子妃大打出手,娘娘,您可得引以為戒啊!”

這一番話說的是苦口婆心,好像真的在為楊熙操心一樣。

楊熙嘴角的笑容逐漸擴大:“謝舅母提點,不知您可有什麽法子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以弘正二十年算,趙穆二十,楊熙十六,年齡差四歲。

趙穆有時候真的很幼稚

☆、第 97 章

“娘娘,與其等宮裏賜下那等狐媚之人來,不如您先尋摸一個好的給殿下納了,如此一來,既堵了宮裏的嘴,又沒了那不好的裏間你們夫妻,再則,您如此大度,太妃和殿下也要記您的好,”陳大太太說的頭頭是道,若是常人,此時只怕已經信了。

“一舉三得,”楊熙佯作讚許:“舅母好手段,您既想了法子,想必也有合適的人選了。”

陳大太太笑的一臉慈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呢,疏影那孩子您也知道的,不是我自誇,滿京城也找不出比她心眼兒更實誠的姑娘來,她進了王府,保證唯您的命令是從,比那有外心的強到哪裏去了,再者說了,我聽疏影說,您在閨中時,她就與您相熟了,你們姐妹以後若能長長久久的在一塊兒,不也是一樁美談麽。”

竟然真是打得這個主意,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楊熙又是想笑又是無奈,這陳大太太看著不像個笨人,怎麽想出這麽荒唐的事來......且不說趙穆喜不喜歡陳疏影,表妹做妾,還是個心有所屬的表妹,若是真成了,也不知道外頭人會如何笑話趙穆。

有那麽一瞬間,楊熙想看看趙穆知道了會是什麽臉色,但那後果......怕是承受不起的,還是算了罷。

楊熙斂起了笑容:“舅母的心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表妹她......哎,您一心為她打算,可表妹卻不見得願意的,她滿心都是......那位大人,若是我為了一己之私就罔顧她的意願,強納她進府,豈不是害了她?”

陳太太急道:“不會的,疏影她已經想開了......”

楊熙打斷她:“表妹心裏有人,等了這麽多年也不曾放棄,其用情至深叫我這個外人聽了都感動不已,當表嫂的幫不了她什麽,唯有尊重她,方不負她的一片真心。”

陳大太太還要辯解,楊熙又道:“今日遇上舅母,本該請您去家裏坐坐,無奈府中俗事繁雜,恐不得閑,太妃又去了宮裏,無人招待舅母,望舅母不要見怪,下回便宜了再請舅母。”

說完,楊熙喊了相思青黛便走,不理會陳大太太的挽留。

上了馬車,青黛相思兩個都看著不說話,方才她們離得不遠,陳大太太的話多多少少也聽到了些。

楊熙笑道:“有話便說,光看著我算怎麽回事兒。”

青黛遲疑道:“陳大太太既然起了這等心思,想來不會輕易放棄的,她又是太妃娘娘的娘家嫂子......”陳家不是一般人家,陳疏影名聲雖壞了,但做個側妃還是綽綽有餘的。

楊熙揮了揮帕子,渾不在意道:“她那點兒心思,連太妃娘娘那關都過不去。”

陳大太太只是個小插曲,楊熙壓根兒就沒往心裏去,陳疏影給趙穆做側妃根本就是異想天開,太妃趙穆都不會同意的,料想陳大太太也知道這一點,才來她面前自薦,無非是欺負她年紀臉皮薄罷了。

方浛出閣之後,便輪到柳嫻雅了,張柳兩家乃是文官裏的中流砥柱,柳家又是百年世家,這一場婚禮自然辦得非同凡響,然而大凡喜事,無外乎熱鬧二字,在此不多做贅述。

柳嫻雅嫁人未足一月,昭和宮裏便傳來了徐側妃有喜的消息。

這消息如同一道驚雷,震得各方勢力動蕩起來。

楊熙險些失手打翻了茶盞,趙穆牽著她坐在自己腿上,一邊將她耳旁散落的頭發別倒耳後去:“不是早就預料到了,為何還是如此驚慌。”

預料到是一回事,真正發生了卻又是另一回事。

楊熙定了定神,道:“殿下說的是,”徐媗進宮已有半年之久,也是時候了。

“一個庶子罷了,值得你緊張成這樣,”趙穆擡手刮了下楊熙的鼻子,眼中盡是笑意。

楊熙拍開他的手:“殿下自是不擔心的。”

他們男人都是,嘴上說著什麽姨娘庶子都是不打緊的,卻從沒想過女人們在不在意。

“你呀,枉我從前說你聰明,”被楊熙拍開也不惱,趙穆另一只手又搭在她肩頸處輕撫:“你只盯著一個側妃,忘了昭和宮裏還有個最該註意的。”

楊熙沒管趙穆四處作惡的手,想了想,問道:“殿下說的......是皇孫?”

趙穆點點頭:“孺子可教也。”

楊熙垂下眼簾,趙穆說得不錯,皇孫是嫡長子,徐媗即便生個兒子也是次子,糾結長幼毫無意義。

“依殿下的意思,咱們該費心的是皇孫。”

“趙桓與葉氏少年結發,夫妻情分非比尋常,趙煜乃葉氏耗盡性命所生的嫡長子,在趙桓心中的分量,非他人所能替代。”

趙煜生來體弱,起初都是趙桓親自守著,湯藥從不假於人,只是他有意瞞著,知道此事的人不多。

楊熙思索片刻,擡頭道:“如此,倒也不是沒有好處,只要嫣嫣也疼愛皇孫,皇長子自然感念她的真心。”

“知易行難,真心還是假意,趙桓自然能分辨出來,”趙穆的手已經攀到楊熙的耳朵上了,面上還是正經模樣,手上卻不老實的揉捏著楊熙的耳垂。

楊熙身子瘦弱,耳垂卻圓潤的緊,照老人的說法,這是有福氣的象征。

“殿下......”被這樣揉著,楊熙還能專心思考就有鬼了,她想站起來,趙穆卻不給她動彈的機會,雙臂一展將人牢牢鎖在懷中。

楊熙坐在他腿上,身子被箍在懷裏,全身上下只有頭能動,但她也不敢動,趙穆比她高出一個頭去,坐在他懷裏,面前就是他的臉,稍微一側頭就要碰上。

趙穆面無表情,眼裏卻流露出等著楊熙送上門的意思。

楊熙略感頭疼,不知從何時起,趙穆就養成了這個壞習慣,每回兩人商量事情都要動手動腳,然後商量著商量著就到床上去了,偏楊熙一想起事情就分不出神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他得逞了。

這回可是要緊事,不能由著他胡來,楊熙坐著動也不敢動,連說話的聲音都軟了下來:“殿下且聽我一言。”

趙穆用鼻尖輕蹭眼前的粉頰,蹭的楊熙俏臉兒鮮艷欲滴。

“殿下......”楊熙身上發軟,嗓子也抖得不行:“殿下聽我說完啊......”

“嗯,你說,我聽著呢。”

楊熙強撐著最後的清醒道:“太太、太太自來容不下旁人生的孩子,若是從前也就罷了,如、如今......我怕嫣嫣受了她的影響。”

“嗯......”趙穆一心二用,一邊與楊熙親昵,一邊分神指點道:“長公主教導沈瑩頗有成效,你若不放心,不如去找長公主商議。”

“我?”楊熙趁機推開他的臉,詫異道:“往常都是殿下去找長公主的,我去......使得嗎?”

趙穆偏頭含住楊熙的耳垂,言語不清道:“你我夫妻一體......有何不可......”

楊熙被趙穆弄的腦子亂哄哄的,只憑著本能發出聲音:“殿下......”後面的話被趙穆堵在嘴裏,斷斷續續發出些嚶嚀。

趙穆讓楊熙自個兒去長公主府並非一時情動的玩笑,而是真有此意,正如他所言,他們是夫妻,楊熙是陛下親賜的恒王妃,也是長公主的晚輩,按理該隨趙穆叫一聲姑母。但楊熙對長公主的威嚴印象深刻,不敢把她當作一般的宗室長輩對待,何況......她和謝晉安始終是一段說不得又繞不開的往事。

到了長公主面前,楊熙才知道自個兒淺薄了。

長公主威嚴卻不刻薄,對楊熙雖不親熱,但也沒有忽視,在她說出自己的擔憂後,長公主點點頭:“你說的有理,皇孫是個要緊的事,需慎重對待。”

楊熙恭敬道:“殿下與先葉妃娘娘有舊,想必也十分關心皇孫,嫣嫣做了繼妃之後,若能照料好皇孫,於雙方都是件好事。”

“嗯,我心裏有數,”長公主吹了吹手中的熱茶,緩緩道:“你做的不錯。”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道出了認同,楊熙心裏高興,言語間也越發恭敬:“嫣嫣那裏,仰賴殿下費心了。”

長公主應的痛快,楊熙了了一樁心事,服侍起趙穆來都輕快了許多。

“這麽高興?”趙穆一手按住楊熙放在他腰上的手,一手捏著她下巴:“夫人該怎麽謝我?”

楊熙甩開他的手,將腰帶上的掛飾一樣樣的系上去:“昨兒不是殿下說的麽,夫妻一體,我高興便是殿下高興,何來道謝之說?”

趙穆擡起手臂方便楊熙的動作:“伶牙俐齒,”嘴上這樣說著,臉上的笑意卻騙不了人,楊熙對他的防備日漸減少,趙穆看在眼裏,但她嘴硬,從不肯表現出來,今日卻說出了這樣親昵的話,叫他如何能不動容。

趙穆俊朗不凡,不笑的時候尚能引得閨秀們傾心不已,此刻一笑,有如冰消雪融,春風拂柳。

楊熙看得一時忘了動作,趙穆也不提醒她,過了片刻,才輕咳道:“夫人快著些,母親要等急了。”

啊......楊熙驚覺自個兒看他看得出了神,不由的紅著臉低下頭,手忙腳亂的系上最後一塊兒玉佩,慌亂道:“好了,殿下去外頭稍微等等,”說完便叫素月進來伺候,埋著頭不敢看趙穆臉上的神情。

過猶不及,趙穆沒有繼續逗弄她,靜靜在一旁等著楊熙穿戴整齊之後,才拉著她去了岫雲院。

安溪樓開張的日子是休沐,楊熙本不欲親去,奈何趙穆非要拉她去,還威脅她不去就在房裏消磨一天,駭得楊熙忙不疊的命人準備車馬。在房裏消磨半天尚且要半個月才能恢覆元氣,若是一整天......楊熙不敢指望趙穆手下留情,還是出門走走的好。

楊熙帶著趙穆徑直去了二樓包廂,還沒坐下,趙穆便看到一樓墻壁上掛著的字畫,他看向楊熙,挑眉道:“裴謹言?”

“這.......”楊熙眼珠子一轉,笑道:“是張家妹妹送給我的賀禮,我想著放在家裏也是生灰,不如拿到這裏來,京城裏的讀書人對裴大人推崇備至,卻不是誰都有幸能見著他的文章字畫,我既有了,正該拿出來給諸位學子們鑒賞呢,興許就有哪個得了啟發,趕明兒也考個狀元。”

“呵,”趙穆意義不明的笑了一聲:“如此說來,你是做了功德?”

“不敢當,”楊熙頷首笑道:“聖人有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妾身受聖人教誨,理應從聖人之言。”

“你呀,”趙穆伸手點點楊熙的腦袋,到底沒有拆穿。

這樣能言善辯的楊熙令他十分懷念,當初他就是被她的這份兒狡黠靈巧吸引,只不過那時候他還不知道罷了。

楊熙何嘗不知道趙穆早已心知肚明,不說穿只是為了給她留面子,遂揮退了丫頭們,親手給他斟了一盞茶:“前兒剛摘下來的明前茶,殿下嘗嘗如何?”

趙穆不接,看著楊熙的手不說話,楊熙聞弦歌而知雅意,笑盈盈的將手中的茶餵到他嘴邊:“殿下請用,”一邊在心裏磨牙,這人,真是得寸進尺。

趙穆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在楊熙期待的眼神中,緩緩點頭道:“沁人心脾,回味無窮,好茶,”這茶還是夫人親手餵的,喝在嘴裏更添一層情意。

“院外風荷西子笑,明前龍井女兒紅,”楊熙再斟一盞:“這茶能得殿下一句讚譽,想來也能得好茶之人的喜愛。”

“原來夫人竟是將為夫當成試茶的,”趙穆難得開起玩笑,楊熙卻並不想笑,“哪個試茶的有殿下這樣悠閑,”連手都懶得動一下,還試茶呢,試丫頭差不多。

有了裴謹言的墨寶,安溪樓開張那日,比別家開了好些年的都熱鬧,裴大人的名聲不是虛的,又因其字畫文章又甚少流傳與市井,從前還在白鹿書院那會兒,下頭的師弟們還能借著討教的名義看看,去歲中了狀元進了翰林院之後,陛下愛他那一手字,令其謄抄詔令,自那以後,除了陛下和朝上的大人們,還有裴家自家人,以及前兒新添的張家人,再沒人有幸看到裴大才子親手寫的字。

這日京城裏的讀書人們蜂擁而至,只為一睹真跡。只一日的功夫,抵得上蜀香樓半個月,刨去貪圖新鮮的人,剩下的人也不少,楊熙算了算,待阿淩有了功名,能置辦的家業更多了。

珂兒出閣那日,她一定要添一份厚厚的禮才行。

高興了沒兩天,又一道雷劈在楊熙頭上。

十五那天,太妃照例領著楊熙去宮裏請安,平日裏都是太妃陪太後說說話,楊熙在一旁當個會喘氣兒的花瓶兒,這回卻不一樣,話還沒說上兩句,太後便點了楊熙的名兒:“你與子謙成婚已有半年,怎麽還不見消息?”

楊熙垂首,正要領罪,太妃便道:“也不算多久,再說了,這事兒全看緣分,急不來的。”

太後將玉盞重重的放在桌上:“哼,不算多久,半年還不算多久,那要幾年才算?”

太妃意欲再勸,皇後搶先道:“正是呢,太後娘娘這回可是擔心到點子上了,漫說咱們宮裏,便是外頭平明百姓家裏,與子謙一般大小的爺們哪個不是早早兒地就做了父親,也就是他們兩兄弟,子嗣上頭一個塞一個的坎坷,哎,”姜皇後做出憂慮的模樣來:“子賀如今好歹是有了嫡子,側妃也懷上了,可子謙,真是叫人想想都心疼。”

姜皇後的話無異於火上澆油,太後本來只是敲打,現在卻是動了真怒了:“楊氏,你身為王妃,理應為夫君綿延子嗣,進門半年無所出,你說,你該當何罪?!”

趙桓子嗣不順利,多半兒原因在先皇長子妃身上,但太後真心疼愛葉妃,心有不滿也能忍得下來,換成楊熙就不同了,她本就不喜楊熙出身,又疑她暗中引誘趙穆,新賬舊賬加在一起,劈頭蓋臉的指著楊熙。

楊熙立刻跪下:“妾身有罪,請太後娘娘責罰,”沒有孩子說什麽都是錯的,不如幹脆認罪,至於太後要如何,不外乎側妃妾室而已。

楊熙壓下心中的不安,靜靜地等著太後發話。

太後冷哼一聲:“看在你還算誠懇的份兒上,哀家便不重罰了,省的有人私底下說哀家不慈。”

皇後面色微變,長長的指甲陷入鳳袍裏。

這是在說她呢,先頭徐媗被罰了禁足,沒過多久便有宮人私下為其叫冤,她一時不察,叫風聲傳到了太後耳朵,太後當即就斷定是她指使的,偏又不當面明說,只時不時的拿出來刺她一回。

太後收回目光,繼續對楊熙道:“你是做大婦的,就要有大婦的氣度,自個兒沒有本事,該給夫君納妾了,難道還要我來教?”

“太後娘娘,”太妃斂容道:“他們夫妻才成婚半年,這時候就納妾,會不會惹人非議?”

太後一拍桌子:“我看誰敢說,哀家嫡親的孫兒,納個妾都納不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方高能!!!

熙熙要作啦~

本篇唯一一次作哦,期不期待[眨眼.jpg]

☆、第 98 章

太後突然發難,歸根結底與楊熙關系不大,她嫁過來尚不足半年,沒有好消息實屬正常,太妃當年也是進門兩年方生下趙穆,姜皇後也差不多,就連太後自己都是入宮好幾年才懷上今上的。之所以這樣對楊熙,一來是楊熙不得她的心,二來是徐媗懷上了,太後有氣無處發,這才把矛頭對準楊熙。

慈恩宮內,太後斥責楊熙,楊熙跪在大殿中央領訓,太妃在一旁的求情,姜皇後時不時的煽風點火。

慈恩宮外,柳夫人帶著柳家二姑娘前來請安。

“稟太後娘娘,柳夫人到了。”

“傳進來,”太後看向楊熙,收起了方才的怒火:“你也起來罷。”

“謝太後娘娘,”楊熙垂著頭坐回了椅子上。

柳夫人便是柳嫻雅的母親,跟著來的柳二姑娘卻並不是她親生的,而是姨娘所生,楊熙尚在在閨中時,曾見過她幾回,算不上熟悉,柳沁芳是庶出,閨秀們在一塊兒聊天時她總是不聲不響的跟在嫡姐柳嫻雅身後,幾乎不曾說過話,是個比楊熙還要沈默的姑娘。

這回柳夫人帶著庶女來慈恩宮請安乃是奉了太後的令,柳沁芳是太後娘家侄孫女,平時不顯,這時候卻顯出作用來了,庶女給恒王做側妃,也不算辱沒柳家的門楣。

太後一貫強硬,尤其是牽涉到趙穆,太妃身為兒媳,不敢硬頂著來,又不願楊熙受委屈,只能說要問問趙穆的意思。

“子謙自來主意大,便是我也做不得他的主,太後娘娘縱使一心為他,也要他點頭才是一樁好事。”

這倒是,想起趙穆的脾氣,太後肅著臉點點頭:“也罷,你問問子謙,若是他還有旁的心儀的姑娘,索性一並納了。”

太後又看向楊熙:“在咱們皇家,旁的不說,這開枝散葉是頭等大事,哀家知道你是個老實的,該怎麽做,你自個兒心裏應該清楚,若是叫哀家知道你在背後幹了不該幹的,攪和了這大喜的事,可別怪哀家不念情分。”

“妾身不敢,”楊熙垂下頭強作鎮定,藏在袖子裏的手卻緊緊的握著,指甲嵌入肉裏竟絲毫感覺不到疼。

出宮之後,太妃與柳夫人同乘一車,商量方才太後所提的事情。

楊熙獨自乘一輛車,柳沁芳有心想同楊熙說話,但楊熙現在心煩的很,只想一個人靜靜。

“王妃娘娘,”楊熙轉身欲走,柳沁芳叫住她,微紅著臉,眼裏滿是濡慕:“娘娘,您許是不知道,臣女第一回見您,便覺得您與眾不同,您的才華,您的性情,無一不令臣女折服,只是那時臣女身份低微,不敢與您相交,心中一直引以為憾,若是今後能侍奉娘娘左右,於臣女而言便是天大的榮幸了。”

不善言辭的柳二姑娘原來竟如此能說會道,楊熙心中煩悶愈甚,臉上卻扯出一抹笑容道:“此事自有太後娘娘定奪,柳二姑娘無需擔憂。”

“雖則如此,但臣女私心想著,您若是喜愛臣女,臣女......”柳沁芳低下頭,露出白皙的脖子與淡粉的側臉,靦腆道:“臣女願意伺候您一輩子。”

楊熙不自覺的掐住了手心:“我也希望柳姑娘得償所願,”說完,也不管在柳沁芳欣喜的模樣,轉身上了馬車。

“王妃......”青黛猶豫道:“那柳二姑娘來者不善,您要當心些啊。”

柳沁芳不是個善茬兒,方才那些話一句也沒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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