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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眾多鋪子中脫穎而出，受到貴族女眷的追捧，自然有其獨到之處。
八寶樓裏首飾品種繁多，金的銀的玉的都有，不僅質地上乘，連樣式都比別人家的獨特，據說樓裏的老師傅都是祖傳的手藝。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稀罕的舶來品，像西域的鴿子蛋寶石什麽的，哪個女人能不喜歡。也就是現在朝廷禁了海運，早些年沒禁的時候，花樣兒更多。好些早年間在八寶樓裏買過海上來的稀罕玩意兒的，現在都拿來作傳家寶。
張氏的房裏就有一座西洋鏡，沈瑩每日都要去照一照，那西洋鏡比銅鏡清晰明亮，將人照的清清楚楚，楊熙也去照過兩回，先前要不是看見鏡子裏那黃毛丫頭，她且想不到要養身子呢。
進了八寶樓，沈瑩便像是魚兒入了水一般，歡快的去看首飾去了。
張氏也是八寶樓的老主顧，梁嬤嬤是識得掌櫃的，便叫小二喊掌櫃的過來。不一會兒，掌櫃便到了。
“不知梁嬤嬤來了，有失遠迎，還望您見諒，”王掌櫃拱手道。
“您客氣了，”梁嬤嬤道：“今兒來的是我們大姑娘，大姑娘想買幾件兒時興的首飾。”
王掌櫃見旁邊立著兩個姑娘，略一思忖，便對著沈瑩道：“不知大姑娘來了，小的王立，給您請安了。”
“你怎麽就知道我是大姑娘呢？”沈瑩奇道，表姐也站在這處兒，她們兩身量相仿，且都帶著帷帽，掌櫃是怎麽分辨出來的呢。
“大姑娘貴氣十足，一看就是了不得的貴人，小的雖不甚聰明，看人上卻從來沒出過差錯。”王掌櫃能當上八寶樓的掌櫃的，自然是眼力不俗的，雖然這裏站著兩個姑娘的，但是丫頭婆子們都隱隱以這紅衣姑娘為首，如此明顯的暗示，他當然能看得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沈瑩點點頭，不再關心此事，轉而說道：“你這裏架子上的東西就是全部首飾嗎？”
八寶樓進門是一道長長的玄關，過了玄關才是大堂，沈瑩一行此時就在大堂裏，大堂裏放著三排架子，架子上陳列著各種珍寶。
“大姑娘有所不知，這架子上的都是尋常之物，對於您這樣身份的來說，算不得什麽，真正的好東西，小的已經著人拿去了，您請移步，上二樓歇歇腳，蔽店的寶貝隨後就到。”大廳裏這些東西真正的貴人是看不上眼的，連成國公府裏的丫頭們都有，掌櫃的自然不敢拿這些來糊弄沈瑩。
王掌櫃喚來一個三十許的婦人，帶著沈瑩楊熙上了二樓包廂，奉了點心茶水：“二位姑娘稍作歇息，掌櫃的馬上就來。”說完便退下了。
沈瑩脫了帷帽，站起來左右看看，也不耐煩坐著，便攛掇楊熙：“表姐，左右掌櫃還沒來，不如我們下去看看吧，下面也有好多首飾呢，說不定有能看上的呢。”
楊熙按住她的手，端起茶送到她嘴邊：“先喝口茶，吃點點心，聽說這家點心是珍味樓送來的，味道應該不錯，你早膳用得少，肯定餓了吧。”
沈瑩早上心急，連早膳都不想吃，還是張氏威脅她不用早膳不許出門才勉強吃了兩口，這時被楊熙一說，還真有些餓了，便顧不上想下不下去的，先填飽肚子再說。
她邊吃便問：“表姐怎麽知道這是珍味樓的點心？”
“是那日在水榭裏，徐家姐姐說的。”
“啊，我竟然沒聽見，”沈瑩遺憾道，“不知徐姐姐還說了哪家點心好不曾？”楊熙道：“不曾。”
“徐姐姐懂得可真多，什麽時候能再跟她一處說話兒就好了。”沈瑩是真的喜歡徐媗，徐媗溫柔耐心，人長得也美，正是沈瑩最向往的女子的樣子。
楊熙笑笑不說話，徐媗確實沒有別的貴女身上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感覺，反而深沈內斂，楊熙自認這些年察言觀色的能力不俗，卻看不透徐媗這個人，也就不敢如沈瑩一般親近徐媗。
沈瑩這裏念叨著徐媗，沒想到沒過多久，說曹操曹操就到了，方才那婦人又來了，還是領著徐媗一起進來的：“徐姑娘說與您是好友，小人便將她帶上來了。”
徐媗笑著上前道：“我聽掌櫃的說成國公府的姑娘來了，便不請自來，沈妹妹和楊妹妹可別嫌我多餘。”
沈瑩趕緊道：“不嫌的不嫌的，我剛剛還跟表姐說想徐姐姐你了呢。”
楊熙也起身讓座：“徐姑娘快請坐，咱們也才到。”徐媗讓她不必客氣，安坐就是，然後坐到了沈瑩的另一側。
有了徐媗，沈瑩徹底忘了要下去的事兒，高高興興地拉著徐媗說話。徐媗也是耐心，無論沈瑩問什麽怪異的問題，她都能答上來。
若說張珂是才氣逼人，那麽徐媗便是博聞強識了，她懂得多，說出來的故事都引人入勝，連一貫警惕的楊熙都聽得入神。直到王掌櫃端來了首飾盤子，才止住了話頭。
“幾位姑娘久等了，這都是咱們八寶樓裏最好的首飾了，幾位看看可還入得了眼？”王掌櫃恭敬道，今日來了三位貴女，身份都不一般，成國公家這兩位他不太熟悉，但是承恩公家這位，一直都是八寶樓的大主顧，出手闊綽不說，眼光也不凡，他不得不謹慎對待。
“掌櫃客氣，”徐媗上前看了看，轉頭對沈瑩道：“嫣嫣來看，這副赤金嵌紅寶耳墜如何？”沈瑩拿起來看了看：“好看是好看，可是與徐姐姐的氣質不合啊。”徐媗端莊嫻雅不下張瓊，沈瑩直覺她們這類的姑娘不太合適金光閃閃的首飾。
“這是給你看的呢，”徐媗點點沈瑩的額頭，“這元寶樣式的耳墜不正適合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耳墜小小的，可愛無比，很符合沈瑩活潑俏皮的氣質。
將耳墜放在耳邊比了比，沈瑩越看越覺得好看，便問楊熙：“表姐，你看好不好看？”她滿臉都是“快來誇我好看”這幾個字，楊熙想看不見都不可能，便道：“好看，再適合你不過。”
這也不算敷衍沈瑩，徐媗的眼光確實好，沈瑩今日穿的紅色的齊胸襦裙，頭上簪了兩支福字簪，再配上這赤金嵌紅寶的耳墜，端的是貴氣逼人。若是別人這樣打扮，可能會顯得俗氣，但是沈瑩長得白嫩，年紀又小，壓的住這樣的顏色，若是老夫人們見了，指不定還要道一聲有福氣呢。
兩位姐姐都說好看，丫頭們也說好，沈瑩便大氣道：“那就要這個了，媗姐姐再幫我看看，還有哪些好看的不。”
徐媗卻之不恭，接著幫沈瑩挑，卻也不忘了楊熙，間或也給她指一兩樣，楊熙看了她薦的首飾，也覺得不錯，雖不是頂頂出彩的，卻正好符合她一貫冷靜淡然的作風，又不會顯得太過素凈。畢竟要是太素凈了，沈瑩又有話要說了。
三人正挑挑揀揀，卻忽然聽到了隔壁傳來了一陣吵鬧聲，好像是有人在吵架一樣。沈瑩道：“隔壁怎麽了，可是有什麽問題？”
“姑娘稍安勿躁，待奴婢去問問，”屋子裏除了梁嬤嬤，都是一群年紀不大的姑娘，出了這種狀況，只有她能出去看看。
梁嬤嬤出去了，屋子裏也靜了下來，沈瑩很少見過在大庭廣眾之下吵架的，想出去看又不敢，便小聲道：“不知隔壁是誰啊，怎麽就吵起來了？”
徐媗道：“我也不知，妹妹不用擔心，王掌櫃定會解決的。”能上八寶樓二樓來的，都是京城裏一等一的人家，這些人家裏，哪一個也做不出來當眾吵架的事來，是以徐媗也很納悶兒。
不一會兒，外面果然安靜下來，梁嬤嬤也回來了：“姑娘們放心，與咱們無關，是興遠候府的謝侯爺在隔壁呢，方才與店家有些言語上的沖突，現下已經解決了。”她三言兩語的解釋了，卻沒說詳細的沖突是什麽，惹得沈瑩更加好奇：“嬤嬤可知道是什麽沖突？”
自她進了八寶樓，這樓裏每一個人都謙卑有禮，並不曾冒犯了她，如何會與興遠候有了沖突？那興遠候，沈瑩也還記得，壽辰那日，在外間逗外祖母開心的便是他了，當時她還想，這人好有趣，明明是自己想跟著來湊熱鬧，卻偏說是來配外祖母的。她自己也時常這樣幹，卻沒他那麽理直氣壯。
沈瑩問的正經，梁嬤嬤卻不好回答。無他，因為起沖突的根本不是謝侯爺本人，而是他帶來的那個.....女子。以梁嬤嬤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那妖妖嬈嬈的女子絕不是什麽良家女，再想到謝晉安的名聲，恐怕是......梁嬤嬤心裏明白，卻不能對沈瑩說，免得汙了自家姑娘的耳朵。
“並不是什麽大沖突，已經解決了，姑娘快接著挑首飾吧。”梁嬤嬤也想學楊熙那樣轉移話題，無奈功夫不到家，沈瑩根本不吃她這套，仍要問個清楚。
梁嬤嬤急的滿頭大汗，又不敢說出真相，只能求助的看向沈瑩徐媗二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第 18 章
徐媗道：“嫣嫣別急，一會子叫掌櫃來問問不就清楚了。”楊熙倒是察覺到了梁嬤嬤神情有異，卻也想不到其中的緣由，便按捺住心緒，同徐媗一起安撫沈瑩。
有徐媗和楊熙一起陪沈瑩說話，她也就沒分心去管隔壁，轉而跟兩位姐姐繼續看首飾，王掌櫃拿上來的首飾都不是凡品，各有各的特色，沈瑩挑的不亦樂乎。
沒想到沈瑩這邊不關註隔壁，隔壁卻又鬧出幺蛾子了。
梁嬤嬤看著眼前的王掌櫃，咬牙道：“王掌櫃說得什麽話，咱們這兒堂堂國公之女，豈是那等人能隨意見的？！”
王掌櫃恨不得把頭垂到肚子裏去，他也是這樣想的啊，無奈隔壁那混世魔王謝侯爺是個肆無忌憚的，那一位又鬧著要過來給幾位貴女請安，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掌櫃，既惹不起興遠候府，又不敢對兩個國公府不敬，兩頭為難，只能硬著頭皮來問一問了。
“嬤嬤息怒，小的也是這樣跟侯爺說的，可是侯爺說都是自家親戚，即是遇上了，合該來打個招呼的。”王掌櫃可不敢說謝侯爺原本並沒有這個打算，而是那位姑娘聽說隔壁都是貴女，才攛掇著要過來的。
謝晉安祖母是昌平長公主，要叫先徐太後母後的，按輩分來算，徐媗應該是謝晉安的表姑，興遠候太夫人李氏跟張家又是有親緣的，繞來繞去，除了楊熙，其他兩位姑娘還真是他的親戚。
若只是他一人，來招呼一聲也沒什麽不妥，反正有這麽多丫頭婆子看著，傳不出什麽不好的話來。可梁嬤嬤哪裏能不知道，真正想要過來的其實另有其人，便道:“你去回了謝侯爺，就說今日不便，改日再向他賠罪。”
王掌櫃嘴裏發苦，這讓他怎麽回，沒個好的借口，難不成他直接過去跟謝侯爺說，人家隔壁的嫌棄你和你帶的人，不想讓你去。要是他真敢這樣說，那就且等著收拾包袱回家吃自己罷。
楊熙見梁嬤嬤一口回絕，便覺得事情果然不簡單，徐媗也發覺了不對，兩人對視一眼，都想起了關於謝晉安的傳聞。徐媗道：“既然嬤嬤都這樣說了，那你就這樣去回謝侯爺，想來他應當能諒解的。”
沈瑩沒有她二人敏銳，卻也知道這事不尋常，且不說謝晉安為何執意要過來，單是梁嬤嬤和王掌櫃就很古怪，一個個的都吞吞吐吐的，說話只說半截兒，叫人鬧不清楚。但她覺得媗姐姐的話總是有理的，便道：“就依媗姐姐所言，改日咱們去了長公主府，再給侯爺賠罪罷。”
話音未落，就聽見謝晉安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何須改日，今日有緣相遇，不是正好嗎？”只見他拿著一把折扇，搖搖晃晃的從門口踱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衣衫輕薄的艷麗女子，那女子掩著櫻桃小口，咯咯笑道：“幾位貴女安，奴家媚娘有禮了，方才聽說幾位在隔壁，便央了侯爺帶奴家過來給您幾位請個安。”
梁嬤嬤上前擋住女子，怒斥道：“放肆，我們家姑娘也是你說見就能見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就敢胡亂攀扯，再不退下，休怪無禮。”說著，便叫跟著的丫鬟們上去拿人。
紅玉和素月也先一步擋住了沈瑩和楊熙，徐媗的侍女也是如此。擋是擋住了，但是三個小姑娘還是看見媚娘的模樣。她們哪裏見過打扮的如此露骨的女子，一時都紅了臉，躲在侍女身後不說話。
媚娘見梁嬤嬤氣勢洶洶要拿自己，忙躲到謝晉安身旁，嬌聲道：“侯爺你看，人家不過是來請個安，這位嬤嬤就對奴家喊打喊殺的，奴家原以為大家千金都是心地善良的，不曾想......”
謝晉安攬住她，溫聲道：“媚娘不怕，有爺在，她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轉頭向梁嬤嬤道：“嬤嬤不必如此，媚娘雖是風塵女子，卻是個心性高潔，出淤泥而不染的，與別的女子不一樣。”
梁嬤嬤氣結，管你高不高潔的，你堂堂一個侯爺，自個兒在外面玩女人也就算了，居然敢把人往親戚家的姑娘面前帶，把姑娘們當什麽了，還出淤泥而不染，我呸！
謝晉安並不在意梁嬤嬤的反應，而是對沈瑩三人道：“三位妹妹別躲著了，過來與媚娘說說話兒，就知道我所言不假了。”那媚娘聽他這樣誇自己，語氣更是溫柔嬌媚：“安郎知我之心，可比明月。”
謝晉安深情款款：“媚娘乃當世奇女子，在我心中亦無人可比。”兩人旁若無人的挑起情來，直把梁嬤嬤氣得恨不得將他們丟出去，卻礙於謝晉安的身份不敢冒犯。上一個跟謝晉安作對的人，被昌平長公主直接告到了皇上面前，現在還在家閉門思過不敢出來呢。
至於王掌櫃和八寶樓的其他夥計，早在謝晉安進來之時，便統統縮到墻角，裝起了透明人。
即便楊熙心裏對謝晉安的為人有所了解，也被這一幕雷得不清，她只聽說了謝晉安風流浪蕩，卻不知道他竟然還有如此令人難以描述的一面，一時間，竟對自己的打算有了遲疑.....謝晉安究竟是不是個好的選擇。
沈瑩則是完完全全被嚇懵了，她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到在這麽多人面前那什麽的人，這時也只能躲在紅玉身後，將耳朵捂住，卻又忍不住悄悄聽了起來。
還是徐媗看不下去了，她也沒想到謝晉安膽子如此之大，竟然帶著這女子一起過來，再讓他說下去，怕是要壞了她們的名聲。
“見也見了，謝侯爺若是沒有別的事，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說完也不等謝晉安的反應，便率先出了包廂，梁嬤嬤也反應過來了，雖然不能將謝晉安趕出去，但是她們可以自己走啊，便拉著沈瑩跟在徐媗身後，楊熙也緊隨其後，快步走了出去。
“誒，你們怎麽走得這樣急，咱們還沒說完呢，”謝晉安在後面道：“幾位妹妹用過午膳沒有，若是沒有，不如讓我做東如何？”他倒不是對這三個小姑娘有什麽想法，就是大方慣了，一言不合就想請人吃飯。
前頭的人已下了樓，楊熙見他還不罷休，只能回身道：“多謝侯爺，侯爺自便就好，我們今日還有要事，恕不相陪了。”
“可你們首飾還沒選完呢。”他們進來的時候這幾個姑娘還在挑首飾呢。
楊熙看向王掌櫃：“煩請掌櫃將我們方才挑出來的送去成國公府裏。”王掌櫃趕緊道：“小人記下了。”說完，楊熙對謝晉安福了福身，轉身走了出去。
媚娘泫然欲泣道：“可是小姐們嫌棄媚娘身份低微，不願留在此地。”屋子裏的人一下就去了大半，不如之前的熱鬧，謝晉安坐下喝了口茶：“別想太多，她們還小，沒見過世面罷了，媚娘的好，我知道就行了。”
媚娘噗嗤一笑，依偎到他懷裏：“奴家也只要爺一個人知道。”
謝晉安餵她吃了兩口點心，招手對王掌櫃道：“方才不是成國公府和承恩公府的姑娘麽，怎麽是三個人？”他沒見過楊熙，只聽說成成國公府有一個姑娘，不知這多出來的一個是哪家的。
“小人仿佛聽梁嬤嬤稱那位為表姑娘，想來是成國公府的表親。”
“嗯，”謝晉安點點頭，他也就是隨口一問，便不再關心，見媚娘已經去看首飾了，便跟著去了。
說回被嚇走的三位姑娘，原本沈瑩是打算買了首飾就去錦繡坊的，但是出了這麽個岔子，把她的計劃都打亂了。梁嬤嬤也怕去了錦繡坊再遇見謝侯爺，廣安大街與浣衣街相鄰，要是那媚娘買完首飾又想買衣裳，那可真是躲都沒地兒躲了。
楊熙無所謂去不去浣衣街，便站在梁嬤嬤這一頭勸著沈瑩，徐媗也道：“看衣裳倒是不急，現在也快到午膳的點兒了，不如我做東，請二位妹妹去太平樓如何？”
衣裳可以不看，飯卻是一定要吃的，這才是沈瑩一貫的作風，“就依姐姐所言，咱們去太平樓，但是姐姐一個人，我和表姐是兩個人，怎麽能讓你做東呢，還是我來罷，正好母親今兒給的銀子還沒花完呢。”首飾都是送去府裏結賬的，並不需要沈瑩出錢。
徐媗笑道：“今兒我請你們，明兒你們再請我罷。”不由分說的拉著沈瑩楊熙上了馬車，往太平樓而去。
太平樓乃是楚王府的生意，大門上還懸著□□的墨寶，上書“京城第一樓”五個大字。太平樓的價格也不俗，一桌上等席面要足足十兩銀子。這十兩銀子放在尋常百姓家裏，都夠一家人衣食無憂的過個幾年了。楊熙和沈瑩的月銀是二兩，若只論月例，得攢五個月才能吃得起一頓飯。
好在沈瑩不缺銀子，楊熙也有額外的收入，徐媗出身的承恩公府，早些年徐太後在世時更是頂尖勳貴，三人並不把十兩銀子放在眼裏，叫了一桌好菜，吃了個過癮。
還真別說，這貴也有貴的好處，菜的味道還是撐得起這個價格，沈瑩吃的心滿意足。用完了午膳，梁嬤嬤變催回府，沈瑩原本計劃著去聽戲的，也被她以“遇見興遠候”的借口給勸服了。
作別了徐媗，沈瑩和楊熙帶著一群丫頭婆子準備打道回府。楊熙惦記著去成叔那裏，對沈瑩道：“聽說紅葉街開了一家蜀地的酒樓，做出來的點心是地道的蜀地滋味兒，我想去買兩樣試試。”
沈瑩上次吃了楊熙做的點心，那味道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舌頭一麻，但是表姐難得有了想要的東西，她自然要滿足了，“行，那咱們就順道兒去紅葉街買點心去。”
到了紅葉街，素月下去買點心，楊熙在車上等著，稍稍地拉了簾子一角，便看到了懸著“蜀香樓”匾額的酒樓。
☆、第 19 章
回了成國公府，楊熙沈瑩二人先去給張氏請了安，就各自回屋了。
張氏屋裏，梁嬤嬤把今日的遭遇事無巨細的回了張氏。張氏聽得謝晉安那小子竟敢冒犯自己女兒，氣得狠拍了下桌子：“這個謝晉安，簡直太猖狂了，不把我成國公府放在眼裏。”要不是有昌平長公主在，她真想給謝晉安一個教訓，讓他再也不敢如此輕辱嫣嫣。
哎，說來說去，也怪自家老爺在聖上那裏不如長公主得意，否則謝晉安怎麽敢肆意妄為，一時間，張氏連國公爺都埋怨上了。
“老奴倒有個主意，”梁嬤嬤道。
“哦？說來聽聽，”張氏揉著眉心，冷聲道。
梁嬤嬤直起身，湊到張氏耳邊，小聲道：“奴婢聽聞，興遠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恒王殿下，先時他在殿下面前不莊重，被殿下訓了一通，昌平長公主知道了。”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讓趙穆知道此事，他定會為嫣嫣出頭......張氏眼睛亮了亮，暗自忖度著，自家自然是不如長公主的，但是在陛下那兒，說句大不敬的，漫說是長公主，便是幾位皇子，也不一定有恒王的分量重。只是，要怎麽開口，卻要好好兒地謀劃一下，若是直說今日之事，恐對嫣嫣的名聲有礙。
張氏陷入沈思之中，梁嬤嬤恭敬的退了出去，太太已采納了她的意見，那就沒她的事兒了，剩下的，太太定能想出好的法子來。
卻說楊熙回了玉蘭軒，叫素月拿了蜀香樓的點心嘗了嘗：“是成大娘的手藝。”楊成發妻也是楊家的老人，從前在廚房裏做事，一手點心做的深得楊家眾人的喜愛。
“即是成大娘做的，想來定是好的，待少爺回來了，奴婢再去買些回來給少爺嘗嘗。”楊淩這一走，素月也頗不習慣，時時刻刻都想著，這個給少爺留點兒，那個少爺肯定喜歡。
“嗯，”楊熙點點頭，她沒有告訴楊淩成叔的酒樓是在自己名下的，倒不是想昧下這份兒家業，而是擔心楊淩知曉以後，在府裏露了行跡，反叫張氏察覺了。
她置的外產，一開始就打算用來供楊淩讀書，待楊淩考上了功名，有這份兒家業，說起親來也不會全無底氣，更不用說以後成了家，這就是養活一家人的出息。
凡是當官的，哪個沒有別的來錢路子，貪汙受賄在別的朝代屢見不鮮，在當今的治下，若是有人敢冒這個險，不被拿住還沒事，要是被拿住了，輕則發配充軍，重則抄家滅族。光靠俸祿是養不活一大家子的，有些底子的人家，不是借著女眷的名義，便是族親在做生意。那沒有底子的寒門進士，不願與人同流合汙的，便只有勤儉些，才能勉強度日。
比方說這成國公府，單靠國公爺的俸祿，連下人的月錢都不夠，但是靠著老國公積累的錢財，老太太、太太的嫁妝，這底子也不算薄了。張氏又是個能幹的，家裏家外一把手，所以國公府的日子才能過得如此奢華。
某些落魄的勳貴，日子過得還不如尋常百姓，又不肯放下貴族的面子，只能舉債度日。楊熙可不願楊淩淪落到那樣的地步，便是從前最艱難的時候，她也沒虧過楊淩的吃穿用度。如今眼見著楊淩一日趕一日的大了，用得著權勢地位的時候更多，楊熙哪怕拼一口氣，也要給她們姐弟倆掙出個前程來。
她先前想的人選，還就是在八寶樓遇見的謝晉安。雖說謝晉安為人浪蕩，花心多情，不論是良家女子還是風塵之人，沒有他沒上過手的，而且他又沒什麽真本事，全靠著長公主和老興遠候的餘蔭，才能在京城裏有立錐之地。
但話又說回來，若不是謝晉安這人不靠譜，又怎麽可能是楊熙這樣的身份嫁得了的。
正是因為謝晉安的不靠譜，才給了楊熙一絲機會。先前謝晉安敢冒大不韙將一個青樓女子光明正大的納入府中作正經的妾室，將來他若是真心的喜歡上楊熙，哪怕只是一時的喜歡，也足夠楊熙謀劃，讓她得以明媒正娶，嫁入興遠候府。
至於嫁過去之後如何應對那一府的姬妾......有了正房的名分，哪用得著怕這些。楊熙想得很清楚，謝晉安是她考量了很久，才定下來的目標。而且謝晉安的浪蕩多情，正是她的切入點，她會利用一切機會，不動聲色的引起謝晉安的註意，讓謝晉安喜歡上她。
這個計劃，目前只有她和素月兩人知道，也就意味著，在這場攻心戰中，她的幫手，只有一個素月。
裴謹言給閨秀們評詩一事，因著勝出的是還不足十三歲的張珂，在閨秀們那裏算是結束了。然而在以白鹿書院學子為首的讀書人圈裏，卻遠遠沒有結束。
又是休沐日，楊熙在水仙閣的小廚房裏給楊淩燉湯，沈瑩在邊兒上看熱鬧。
沈蔚一回來就興沖沖地來到水仙閣，連丫頭的通報都等不及，徑直進了廂房，對著裏面喊道：“嫣嫣，聽說裴師兄讚了珂表妹的詩，可是真的？”
裴謹言也是白鹿書院的，考上解元之後便不常回書院，平日多是四處游學，或是在家苦讀，白鹿書院裏一眾憧憬裴謹言的師弟們，只能感嘆生不逢時，不能與裴師兄同窗讀書。這其中就有沈蔚。
沈瑩從小廚房裏出來，道：“是真的。”然後看著她二哥，無語的很，往日裏回來了也只往德馨院去，從不隨意來水仙閣，今兒為了一個裴謹言，竟然如此不穩重，不像個讀書人的樣子，倒像個......久不見心上人的毛頭小子。
作為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還是不通詩文的閨秀，沈瑩自然不知道，裴謹言對於京城，乃至全大耀的讀書人來說，意味著什麽。
沈蔚這樣地還算好的了，有一回裴謹言回白鹿書院，平日裏斯斯文文地書生們，險些擠破了書院的大門，只為一睹裴師兄的風姿。
“竟然是真的......該是真的，該是真的，裴師兄的親口所言，又怎會是假的呢......”沈蔚說的顛三倒四，沈瑩聽的糊裏糊塗：“二哥說什麽呢，當然是真的了，太妃娘娘說了，裴家哥哥說珂姐姐的詩‘清新靈動，身臨其境’。”
“是‘清新靈動，寥寥四句便道出梨花紛飛之美，讀之猶如身臨其境’，”沈蔚糾正道。
“哥哥又不在，怎麽知道是這樣說的？”她那天還在呢，都不太記得裴謹言的原話了，沈蔚怎麽說的這樣篤定。
“那當然了，裴師兄難得如此稱讚一個人，他說的每個字，我們書院的人都記得清清楚楚，”白鹿書院有師兄專門收集與裴謹言有關的一切，除了詩詞文章，連日常生活都不放過，只恨不得買通裴謹言的小廝，將他每天說的話，做的事一一都記錄下來。
沈瑩再想不到有人會如此癡狂的：“你們書院的人也太閑了，不想著如何專心學問，倒來操心這些無關痛癢的事兒，難怪考不上進士。”
“額......”沈蔚紅了臉，嫣嫣說得好像有些道理......是有些師兄因為太過專註這些事，以至於多年未能考上功名，不對不對，怎麽妄言師兄，沈蔚趕緊收了神，轉而道：“珂表妹的詩，嫣嫣可還記得？”
他也是了解自個兒妹妹的，說她粗通詩文都是替她全了臉面，沈瑩還記不記得張珂的詩，他心裏都沒底。
“誒？”沈瑩還真不記得了，但是她有後招的。
沈瑩右手握拳放在嘴上咳嗽一聲，左手背在身後，學著楊先生的樣子，端起一副正經嚴肅的面孔，道：“哥哥怎麽如此無禮，雖說珂姐姐與咱們是姑表姊妹，但你也不可隨意問女孩子的閨房之作啊，萬一一個不好，傳了出去，將來珂姐姐怎麽做人？”
沈蔚與張珂只有表兄妹的情誼，並無其他，因著對裴謹言的崇敬，也就沒想太多，只想見識見識，能讓裴謹言真心稱讚的梨花詩是何等驚才絕艷，卻忘了男女大防這一要緊的事。連著被妹妹訓了兩回，偏沈瑩說的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句句在理，他這做哥哥的，一時頗有些不自在。
“是我唐突了，”沈蔚拱手道：“今日冒犯了珂表妹，還望嫣嫣不要將此事傳出去，以免壞了珂表妹的名聲。”
沈瑩點點頭：“這就對了嘛，哥哥若是要看我的詩，那自然是沒什麽不妥的，但是珂姐姐是女子，你是男子，還是謹慎些好。”
看沈瑩的詩？還是算了吧，他怕今兒看了嫣嫣的詩，明兒他回去就會被先生嫌棄了。不是他誇張，而是沈瑩的詩真有這麽強大的力量，能夠在腦中繞梁三日，綿綿不絕，甚則影響到自己做出來的詩詞文章。
還是不要冒這個風險了，沈蔚趕緊道：“回來還沒給母親請安，我先去德馨院，改日再給妹妹帶些好玩意兒回來。”說完，一陣風兒似的走了。
沈瑩在後面癟癟嘴，往常每回回來都記得帶些稀罕玩意兒，偏今日心裏只有那裴謹言，連妹妹都忘了。別人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二哥是有了師兄忘了妹，哼。
“沒想到那裴家公子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不過一句話而已，竟然讓人趨之若鶩。”沈蔚進來時，楊熙在小廚房裏，知曉是他來了，為著避嫌也就沒有出來，小廚房就在廂房右側，中間只隔著一道門，楊熙在裏面將兄妹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我也沒想到呢，為了他，哥哥都沒有平日的穩重，還想看珂姐姐的詩，讓瓊姐姐知道了，怕是該不高興了。”沈瑩回絕沈蔚，並非全是因為自己忘記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張瓊。
沈蔚從前對張珂是只有兄妹之情，但是讀了張珂的詩以後，他要是忽然喜歡上了作詩的人，也不是沒這個可能。母親意屬的二嫂人選是瓊姐姐，若哥哥喜歡的珂姐姐，那可不就壞了事了。姐妹同爭一人，不僅於名聲有礙，而且沈張兩家，結親不成，反倒要結仇了。、
沈瑩別的事兒上不甚靈光，但是自己認定的事，卻是不可動搖的。正如李意如拿唐家的事來諷刺楊熙，她也沒有懷疑過，反而是替表姐解圍，雖然那時她的話，好像也沒什麽作用。
☆、第 20 章
兩人閑話一陣，楊熙估摸著湯也好了，便拿上燉好的湯，帶著素月回了玉蘭軒。
玉蘭軒裏，楊淩已經等了一會兒了，紫玉在跟前兒伺候著，見姐姐回來了，忙起身道：“姐姐去哪兒了，怎麽這樣久才回來？”
“去水仙閣了，耽擱了一會子，等急了吧，快來，姐姐給你做了人參雞湯，”楊熙把湯放在弟弟面前，眉眼含笑。楊淩嘴裏發苦，姐姐總以為他在書院吃了苦，一回來就忙不疊地拿各種湯湯水水給他進補，其實他一點都沒苦到啊，用不著喝這麽多人參當歸的。
“姐姐平日裏在府中也辛苦，不如咱們一起喝罷，”不待楊熙拒絕，楊淩揚聲喊道：“素月，再拿一個碗來，我與姐姐一人一半。”素月偷偷地笑著應了，這姐弟倆，每月都要來這麽一遭。
楊熙本想說不辛苦，但看在楊淩一片拳拳之心，也就順勢應了，湯做的多，方才留了沈瑩的份兒，還有一大盅呢，不愁楊淩不夠喝的。姐弟倆一邊喝著湯，一邊照例聊了楊淩在書院的日常，得知並無甚大事，楊熙放了心，弟弟的學業順暢就好。
“對了，姐姐，聽聞張家表姐的詩得了裴師兄的讚，可是真的？”楊淩問道。
“是真的，”楊熙無奈一笑，沒想到弟弟竟然也如沈蔚一般，對那裴謹言如此推崇。楊淩兩口喝完碗裏的湯，雙眼亮星星地看著姐姐：“那姐姐定然也讀過那首詩了，不知是何等的美妙，姐姐真是幸運啊，若是能有幸......”
楊熙又舀了一碗放在弟弟面前：“不管是何等美妙，都與你不相幹，”沈蔚都要避嫌，何況表了十萬八千裏的楊淩呢。她與楊淩相依為命這麽許多年，楊淩的眉毛動一動，楊熙都知道他要幹嘛，方才這樣看著她欲言又止的，不就是想知道張珂寫的詩嗎。
小心思被姐姐無情戳破，楊淩呵呵傻笑兩聲：“姐姐英明，姐姐說得有理。”他也就是試探一下，萬一姐姐沒反應過來，那不是就被他撞著嗎。他對張珂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心思，甚至還不如沈蔚，沈蔚是正經的表兄，偶爾還能見張珂兩面，他對張珂的印象還停留在老太太在世時，在靜嵐院裏見過一面的九歲小姑娘。若不是因為裴謹言，他都不一定想得起來張珂這個人。
不能拜讀裴師兄稱讚過得好詩，楊淩有些遺憾，但仔細想想，人家姑娘都能作出讓裴謹言欣賞的詩，他為何不能呢？若是有朝一日，他的文章也能入得了裴師兄的眼，那真是此生無憾了啊。
想著裴謹言，楊淩頓時充滿了鬥志，三兩下喝完了湯，就辭了楊熙，回前頭溫書去了。雖不知個中緣由，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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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寶樓裏首飾品種繁多，金的銀的玉的都有，不僅質地上乘，連樣式都比別人家的獨特，據說樓裏的老師傅都是祖傳的手藝。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稀罕的舶來品，像西域的鴿子蛋寶石什麽的，哪個女人能不喜歡。也就是現在朝廷禁了海運，早些年沒禁的時候，花樣兒更多。好些早年間在八寶樓裏買過海上來的稀罕玩意兒的，現在都拿來作傳家寶。
張氏的房裏就有一座西洋鏡，沈瑩每日都要去照一照，那西洋鏡比銅鏡清晰明亮，將人照的清清楚楚，楊熙也去照過兩回，先前要不是看見鏡子裏那黃毛丫頭，她且想不到要養身子呢。
進了八寶樓，沈瑩便像是魚兒入了水一般，歡快的去看首飾去了。
張氏也是八寶樓的老主顧，梁嬤嬤是識得掌櫃的，便叫小二喊掌櫃的過來。不一會兒，掌櫃便到了。
“不知梁嬤嬤來了，有失遠迎，還望您見諒，”王掌櫃拱手道。
“您客氣了，”梁嬤嬤道：“今兒來的是我們大姑娘，大姑娘想買幾件兒時興的首飾。”
王掌櫃見旁邊立著兩個姑娘，略一思忖，便對著沈瑩道：“不知大姑娘來了，小的王立，給您請安了。”
“你怎麽就知道我是大姑娘呢？”沈瑩奇道，表姐也站在這處兒，她們兩身量相仿，且都帶著帷帽，掌櫃是怎麽分辨出來的呢。
“大姑娘貴氣十足，一看就是了不得的貴人，小的雖不甚聰明，看人上卻從來沒出過差錯。”王掌櫃能當上八寶樓的掌櫃的，自然是眼力不俗的，雖然這裏站著兩個姑娘的，但是丫頭婆子們都隱隱以這紅衣姑娘為首，如此明顯的暗示，他當然能看得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沈瑩點點頭，不再關心此事，轉而說道：“你這裏架子上的東西就是全部首飾嗎？”
八寶樓進門是一道長長的玄關，過了玄關才是大堂，沈瑩一行此時就在大堂裏，大堂裏放著三排架子，架子上陳列著各種珍寶。
“大姑娘有所不知，這架子上的都是尋常之物，對於您這樣身份的來說，算不得什麽，真正的好東西，小的已經著人拿去了，您請移步，上二樓歇歇腳，蔽店的寶貝隨後就到。”大廳裏這些東西真正的貴人是看不上眼的，連成國公府裏的丫頭們都有，掌櫃的自然不敢拿這些來糊弄沈瑩。
王掌櫃喚來一個三十許的婦人，帶著沈瑩楊熙上了二樓包廂，奉了點心茶水：“二位姑娘稍作歇息，掌櫃的馬上就來。”說完便退下了。
沈瑩脫了帷帽，站起來左右看看，也不耐煩坐著，便攛掇楊熙：“表姐，左右掌櫃還沒來，不如我們下去看看吧，下面也有好多首飾呢，說不定有能看上的呢。”
楊熙按住她的手，端起茶送到她嘴邊：“先喝口茶，吃點點心，聽說這家點心是珍味樓送來的，味道應該不錯，你早膳用得少，肯定餓了吧。”
沈瑩早上心急，連早膳都不想吃，還是張氏威脅她不用早膳不許出門才勉強吃了兩口，這時被楊熙一說，還真有些餓了，便顧不上想下不下去的，先填飽肚子再說。
她邊吃便問：“表姐怎麽知道這是珍味樓的點心？”
“是那日在水榭裏，徐家姐姐說的。”
“啊，我竟然沒聽見，”沈瑩遺憾道，“不知徐姐姐還說了哪家點心好不曾？”楊熙道：“不曾。”
“徐姐姐懂得可真多，什麽時候能再跟她一處說話兒就好了。”沈瑩是真的喜歡徐媗，徐媗溫柔耐心，人長得也美，正是沈瑩最向往的女子的樣子。
楊熙笑笑不說話，徐媗確實沒有別的貴女身上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感覺，反而深沈內斂，楊熙自認這些年察言觀色的能力不俗，卻看不透徐媗這個人，也就不敢如沈瑩一般親近徐媗。
沈瑩這裏念叨著徐媗，沒想到沒過多久，說曹操曹操就到了，方才那婦人又來了，還是領著徐媗一起進來的：“徐姑娘說與您是好友，小人便將她帶上來了。”
徐媗笑著上前道：“我聽掌櫃的說成國公府的姑娘來了，便不請自來，沈妹妹和楊妹妹可別嫌我多餘。”
沈瑩趕緊道：“不嫌的不嫌的，我剛剛還跟表姐說想徐姐姐你了呢。”
楊熙也起身讓座：“徐姑娘快請坐，咱們也才到。”徐媗讓她不必客氣，安坐就是，然後坐到了沈瑩的另一側。
有了徐媗，沈瑩徹底忘了要下去的事兒，高高興興地拉著徐媗說話。徐媗也是耐心，無論沈瑩問什麽怪異的問題，她都能答上來。
若說張珂是才氣逼人，那麽徐媗便是博聞強識了，她懂得多，說出來的故事都引人入勝，連一貫警惕的楊熙都聽得入神。直到王掌櫃端來了首飾盤子，才止住了話頭。
“幾位姑娘久等了，這都是咱們八寶樓裏最好的首飾了，幾位看看可還入得了眼？”王掌櫃恭敬道，今日來了三位貴女，身份都不一般，成國公家這兩位他不太熟悉，但是承恩公家這位，一直都是八寶樓的大主顧，出手闊綽不說，眼光也不凡，他不得不謹慎對待。
“掌櫃客氣，”徐媗上前看了看，轉頭對沈瑩道：“嫣嫣來看，這副赤金嵌紅寶耳墜如何？”沈瑩拿起來看了看：“好看是好看，可是與徐姐姐的氣質不合啊。”徐媗端莊嫻雅不下張瓊，沈瑩直覺她們這類的姑娘不太合適金光閃閃的首飾。
“這是給你看的呢，”徐媗點點沈瑩的額頭，“這元寶樣式的耳墜不正適合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耳墜小小的，可愛無比，很符合沈瑩活潑俏皮的氣質。
將耳墜放在耳邊比了比，沈瑩越看越覺得好看，便問楊熙：“表姐，你看好不好看？”她滿臉都是“快來誇我好看”這幾個字，楊熙想看不見都不可能，便道：“好看，再適合你不過。”
這也不算敷衍沈瑩，徐媗的眼光確實好，沈瑩今日穿的紅色的齊胸襦裙，頭上簪了兩支福字簪，再配上這赤金嵌紅寶的耳墜，端的是貴氣逼人。若是別人這樣打扮，可能會顯得俗氣，但是沈瑩長得白嫩，年紀又小，壓的住這樣的顏色，若是老夫人們見了，指不定還要道一聲有福氣呢。
兩位姐姐都說好看，丫頭們也說好，沈瑩便大氣道：“那就要這個了，媗姐姐再幫我看看，還有哪些好看的不。”
徐媗卻之不恭，接著幫沈瑩挑，卻也不忘了楊熙，間或也給她指一兩樣，楊熙看了她薦的首飾，也覺得不錯，雖不是頂頂出彩的，卻正好符合她一貫冷靜淡然的作風，又不會顯得太過素凈。畢竟要是太素凈了，沈瑩又有話要說了。
三人正挑挑揀揀，卻忽然聽到了隔壁傳來了一陣吵鬧聲，好像是有人在吵架一樣。沈瑩道：“隔壁怎麽了，可是有什麽問題？”
“姑娘稍安勿躁，待奴婢去問問，”屋子裏除了梁嬤嬤，都是一群年紀不大的姑娘，出了這種狀況，只有她能出去看看。
梁嬤嬤出去了，屋子裏也靜了下來，沈瑩很少見過在大庭廣眾之下吵架的，想出去看又不敢，便小聲道：“不知隔壁是誰啊，怎麽就吵起來了？”
徐媗道：“我也不知，妹妹不用擔心，王掌櫃定會解決的。”能上八寶樓二樓來的，都是京城裏一等一的人家，這些人家裏，哪一個也做不出來當眾吵架的事來，是以徐媗也很納悶兒。
不一會兒，外面果然安靜下來，梁嬤嬤也回來了：“姑娘們放心，與咱們無關，是興遠候府的謝侯爺在隔壁呢，方才與店家有些言語上的沖突，現下已經解決了。”她三言兩語的解釋了，卻沒說詳細的沖突是什麽，惹得沈瑩更加好奇：“嬤嬤可知道是什麽沖突？”
自她進了八寶樓，這樓裏每一個人都謙卑有禮，並不曾冒犯了她，如何會與興遠候有了沖突？那興遠候，沈瑩也還記得，壽辰那日，在外間逗外祖母開心的便是他了，當時她還想，這人好有趣，明明是自己想跟著來湊熱鬧，卻偏說是來配外祖母的。她自己也時常這樣幹，卻沒他那麽理直氣壯。
沈瑩問的正經，梁嬤嬤卻不好回答。無他，因為起沖突的根本不是謝侯爺本人，而是他帶來的那個.....女子。以梁嬤嬤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那妖妖嬈嬈的女子絕不是什麽良家女，再想到謝晉安的名聲，恐怕是......梁嬤嬤心裏明白，卻不能對沈瑩說，免得汙了自家姑娘的耳朵。
“並不是什麽大沖突，已經解決了，姑娘快接著挑首飾吧。”梁嬤嬤也想學楊熙那樣轉移話題，無奈功夫不到家，沈瑩根本不吃她這套，仍要問個清楚。
梁嬤嬤急的滿頭大汗，又不敢說出真相，只能求助的看向沈瑩徐媗二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第 18 章
徐媗道：“嫣嫣別急，一會子叫掌櫃來問問不就清楚了。”楊熙倒是察覺到了梁嬤嬤神情有異，卻也想不到其中的緣由，便按捺住心緒，同徐媗一起安撫沈瑩。
有徐媗和楊熙一起陪沈瑩說話，她也就沒分心去管隔壁，轉而跟兩位姐姐繼續看首飾，王掌櫃拿上來的首飾都不是凡品，各有各的特色，沈瑩挑的不亦樂乎。
沒想到沈瑩這邊不關註隔壁，隔壁卻又鬧出幺蛾子了。
梁嬤嬤看著眼前的王掌櫃，咬牙道：“王掌櫃說得什麽話，咱們這兒堂堂國公之女，豈是那等人能隨意見的？！”
王掌櫃恨不得把頭垂到肚子裏去，他也是這樣想的啊，無奈隔壁那混世魔王謝侯爺是個肆無忌憚的，那一位又鬧著要過來給幾位貴女請安，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掌櫃，既惹不起興遠候府，又不敢對兩個國公府不敬，兩頭為難，只能硬著頭皮來問一問了。
“嬤嬤息怒，小的也是這樣跟侯爺說的，可是侯爺說都是自家親戚，即是遇上了，合該來打個招呼的。”王掌櫃可不敢說謝侯爺原本並沒有這個打算，而是那位姑娘聽說隔壁都是貴女，才攛掇著要過來的。
謝晉安祖母是昌平長公主，要叫先徐太後母後的，按輩分來算，徐媗應該是謝晉安的表姑，興遠候太夫人李氏跟張家又是有親緣的，繞來繞去，除了楊熙，其他兩位姑娘還真是他的親戚。
若只是他一人，來招呼一聲也沒什麽不妥，反正有這麽多丫頭婆子看著，傳不出什麽不好的話來。可梁嬤嬤哪裏能不知道，真正想要過來的其實另有其人，便道:“你去回了謝侯爺，就說今日不便，改日再向他賠罪。”
王掌櫃嘴裏發苦，這讓他怎麽回，沒個好的借口，難不成他直接過去跟謝侯爺說，人家隔壁的嫌棄你和你帶的人，不想讓你去。要是他真敢這樣說，那就且等著收拾包袱回家吃自己罷。
楊熙見梁嬤嬤一口回絕，便覺得事情果然不簡單，徐媗也發覺了不對，兩人對視一眼，都想起了關於謝晉安的傳聞。徐媗道：“既然嬤嬤都這樣說了，那你就這樣去回謝侯爺，想來他應當能諒解的。”
沈瑩沒有她二人敏銳，卻也知道這事不尋常，且不說謝晉安為何執意要過來，單是梁嬤嬤和王掌櫃就很古怪，一個個的都吞吞吐吐的，說話只說半截兒，叫人鬧不清楚。但她覺得媗姐姐的話總是有理的，便道：“就依媗姐姐所言，改日咱們去了長公主府，再給侯爺賠罪罷。”
話音未落，就聽見謝晉安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何須改日，今日有緣相遇，不是正好嗎？”只見他拿著一把折扇，搖搖晃晃的從門口踱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衣衫輕薄的艷麗女子，那女子掩著櫻桃小口，咯咯笑道：“幾位貴女安，奴家媚娘有禮了，方才聽說幾位在隔壁，便央了侯爺帶奴家過來給您幾位請個安。”
梁嬤嬤上前擋住女子，怒斥道：“放肆，我們家姑娘也是你說見就能見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就敢胡亂攀扯，再不退下，休怪無禮。”說著，便叫跟著的丫鬟們上去拿人。
紅玉和素月也先一步擋住了沈瑩和楊熙，徐媗的侍女也是如此。擋是擋住了，但是三個小姑娘還是看見媚娘的模樣。她們哪裏見過打扮的如此露骨的女子，一時都紅了臉，躲在侍女身後不說話。
媚娘見梁嬤嬤氣勢洶洶要拿自己，忙躲到謝晉安身旁，嬌聲道：“侯爺你看，人家不過是來請個安，這位嬤嬤就對奴家喊打喊殺的，奴家原以為大家千金都是心地善良的，不曾想......”
謝晉安攬住她，溫聲道：“媚娘不怕，有爺在，她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轉頭向梁嬤嬤道：“嬤嬤不必如此，媚娘雖是風塵女子，卻是個心性高潔，出淤泥而不染的，與別的女子不一樣。”
梁嬤嬤氣結，管你高不高潔的，你堂堂一個侯爺，自個兒在外面玩女人也就算了，居然敢把人往親戚家的姑娘面前帶，把姑娘們當什麽了，還出淤泥而不染，我呸！
謝晉安並不在意梁嬤嬤的反應，而是對沈瑩三人道：“三位妹妹別躲著了，過來與媚娘說說話兒，就知道我所言不假了。”那媚娘聽他這樣誇自己，語氣更是溫柔嬌媚：“安郎知我之心，可比明月。”
謝晉安深情款款：“媚娘乃當世奇女子，在我心中亦無人可比。”兩人旁若無人的挑起情來，直把梁嬤嬤氣得恨不得將他們丟出去，卻礙於謝晉安的身份不敢冒犯。上一個跟謝晉安作對的人，被昌平長公主直接告到了皇上面前，現在還在家閉門思過不敢出來呢。
至於王掌櫃和八寶樓的其他夥計，早在謝晉安進來之時，便統統縮到墻角，裝起了透明人。
即便楊熙心裏對謝晉安的為人有所了解，也被這一幕雷得不清，她只聽說了謝晉安風流浪蕩，卻不知道他竟然還有如此令人難以描述的一面，一時間，竟對自己的打算有了遲疑.....謝晉安究竟是不是個好的選擇。
沈瑩則是完完全全被嚇懵了，她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到在這麽多人面前那什麽的人，這時也只能躲在紅玉身後，將耳朵捂住，卻又忍不住悄悄聽了起來。
還是徐媗看不下去了，她也沒想到謝晉安膽子如此之大，竟然帶著這女子一起過來，再讓他說下去，怕是要壞了她們的名聲。
“見也見了，謝侯爺若是沒有別的事，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說完也不等謝晉安的反應，便率先出了包廂，梁嬤嬤也反應過來了，雖然不能將謝晉安趕出去，但是她們可以自己走啊，便拉著沈瑩跟在徐媗身後，楊熙也緊隨其後，快步走了出去。
“誒，你們怎麽走得這樣急，咱們還沒說完呢，”謝晉安在後面道：“幾位妹妹用過午膳沒有，若是沒有，不如讓我做東如何？”他倒不是對這三個小姑娘有什麽想法，就是大方慣了，一言不合就想請人吃飯。
前頭的人已下了樓，楊熙見他還不罷休，只能回身道：“多謝侯爺，侯爺自便就好，我們今日還有要事，恕不相陪了。”
“可你們首飾還沒選完呢。”他們進來的時候這幾個姑娘還在挑首飾呢。
楊熙看向王掌櫃：“煩請掌櫃將我們方才挑出來的送去成國公府裏。”王掌櫃趕緊道：“小人記下了。”說完，楊熙對謝晉安福了福身，轉身走了出去。
媚娘泫然欲泣道：“可是小姐們嫌棄媚娘身份低微，不願留在此地。”屋子裏的人一下就去了大半，不如之前的熱鬧，謝晉安坐下喝了口茶：“別想太多，她們還小，沒見過世面罷了，媚娘的好，我知道就行了。”
媚娘噗嗤一笑，依偎到他懷裏：“奴家也只要爺一個人知道。”
謝晉安餵她吃了兩口點心，招手對王掌櫃道：“方才不是成國公府和承恩公府的姑娘麽，怎麽是三個人？”他沒見過楊熙，只聽說成成國公府有一個姑娘，不知這多出來的一個是哪家的。
“小人仿佛聽梁嬤嬤稱那位為表姑娘，想來是成國公府的表親。”
“嗯，”謝晉安點點頭，他也就是隨口一問，便不再關心，見媚娘已經去看首飾了，便跟著去了。
說回被嚇走的三位姑娘，原本沈瑩是打算買了首飾就去錦繡坊的，但是出了這麽個岔子，把她的計劃都打亂了。梁嬤嬤也怕去了錦繡坊再遇見謝侯爺，廣安大街與浣衣街相鄰，要是那媚娘買完首飾又想買衣裳，那可真是躲都沒地兒躲了。
楊熙無所謂去不去浣衣街，便站在梁嬤嬤這一頭勸著沈瑩，徐媗也道：“看衣裳倒是不急，現在也快到午膳的點兒了，不如我做東，請二位妹妹去太平樓如何？”
衣裳可以不看，飯卻是一定要吃的，這才是沈瑩一貫的作風，“就依姐姐所言，咱們去太平樓，但是姐姐一個人，我和表姐是兩個人，怎麽能讓你做東呢，還是我來罷，正好母親今兒給的銀子還沒花完呢。”首飾都是送去府裏結賬的，並不需要沈瑩出錢。
徐媗笑道：“今兒我請你們，明兒你們再請我罷。”不由分說的拉著沈瑩楊熙上了馬車，往太平樓而去。
太平樓乃是楚王府的生意，大門上還懸著□□的墨寶，上書“京城第一樓”五個大字。太平樓的價格也不俗，一桌上等席面要足足十兩銀子。這十兩銀子放在尋常百姓家裏，都夠一家人衣食無憂的過個幾年了。楊熙和沈瑩的月銀是二兩，若只論月例，得攢五個月才能吃得起一頓飯。
好在沈瑩不缺銀子，楊熙也有額外的收入，徐媗出身的承恩公府，早些年徐太後在世時更是頂尖勳貴，三人並不把十兩銀子放在眼裏，叫了一桌好菜，吃了個過癮。
還真別說，這貴也有貴的好處，菜的味道還是撐得起這個價格，沈瑩吃的心滿意足。用完了午膳，梁嬤嬤變催回府，沈瑩原本計劃著去聽戲的，也被她以“遇見興遠候”的借口給勸服了。
作別了徐媗，沈瑩和楊熙帶著一群丫頭婆子準備打道回府。楊熙惦記著去成叔那裏，對沈瑩道：“聽說紅葉街開了一家蜀地的酒樓，做出來的點心是地道的蜀地滋味兒，我想去買兩樣試試。”
沈瑩上次吃了楊熙做的點心，那味道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舌頭一麻，但是表姐難得有了想要的東西，她自然要滿足了，“行，那咱們就順道兒去紅葉街買點心去。”
到了紅葉街，素月下去買點心，楊熙在車上等著，稍稍地拉了簾子一角，便看到了懸著“蜀香樓”匾額的酒樓。
☆、第 19 章
回了成國公府，楊熙沈瑩二人先去給張氏請了安，就各自回屋了。
張氏屋裏，梁嬤嬤把今日的遭遇事無巨細的回了張氏。張氏聽得謝晉安那小子竟敢冒犯自己女兒，氣得狠拍了下桌子：“這個謝晉安，簡直太猖狂了，不把我成國公府放在眼裏。”要不是有昌平長公主在，她真想給謝晉安一個教訓，讓他再也不敢如此輕辱嫣嫣。
哎，說來說去，也怪自家老爺在聖上那裏不如長公主得意，否則謝晉安怎麽敢肆意妄為，一時間，張氏連國公爺都埋怨上了。
“老奴倒有個主意，”梁嬤嬤道。
“哦？說來聽聽，”張氏揉著眉心，冷聲道。
梁嬤嬤直起身，湊到張氏耳邊，小聲道：“奴婢聽聞，興遠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恒王殿下，先時他在殿下面前不莊重，被殿下訓了一通，昌平長公主知道了。”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讓趙穆知道此事，他定會為嫣嫣出頭......張氏眼睛亮了亮，暗自忖度著，自家自然是不如長公主的，但是在陛下那兒，說句大不敬的，漫說是長公主，便是幾位皇子，也不一定有恒王的分量重。只是，要怎麽開口，卻要好好兒地謀劃一下，若是直說今日之事，恐對嫣嫣的名聲有礙。
張氏陷入沈思之中，梁嬤嬤恭敬的退了出去，太太已采納了她的意見，那就沒她的事兒了，剩下的，太太定能想出好的法子來。
卻說楊熙回了玉蘭軒，叫素月拿了蜀香樓的點心嘗了嘗：“是成大娘的手藝。”楊成發妻也是楊家的老人，從前在廚房裏做事，一手點心做的深得楊家眾人的喜愛。
“即是成大娘做的，想來定是好的，待少爺回來了，奴婢再去買些回來給少爺嘗嘗。”楊淩這一走，素月也頗不習慣，時時刻刻都想著，這個給少爺留點兒，那個少爺肯定喜歡。
“嗯，”楊熙點點頭，她沒有告訴楊淩成叔的酒樓是在自己名下的，倒不是想昧下這份兒家業，而是擔心楊淩知曉以後，在府裏露了行跡，反叫張氏察覺了。
她置的外產，一開始就打算用來供楊淩讀書，待楊淩考上了功名，有這份兒家業，說起親來也不會全無底氣，更不用說以後成了家，這就是養活一家人的出息。
凡是當官的，哪個沒有別的來錢路子，貪汙受賄在別的朝代屢見不鮮，在當今的治下，若是有人敢冒這個險，不被拿住還沒事，要是被拿住了，輕則發配充軍，重則抄家滅族。光靠俸祿是養不活一大家子的，有些底子的人家，不是借著女眷的名義，便是族親在做生意。那沒有底子的寒門進士，不願與人同流合汙的，便只有勤儉些，才能勉強度日。
比方說這成國公府，單靠國公爺的俸祿，連下人的月錢都不夠，但是靠著老國公積累的錢財，老太太、太太的嫁妝，這底子也不算薄了。張氏又是個能幹的，家裏家外一把手，所以國公府的日子才能過得如此奢華。
某些落魄的勳貴，日子過得還不如尋常百姓，又不肯放下貴族的面子，只能舉債度日。楊熙可不願楊淩淪落到那樣的地步，便是從前最艱難的時候，她也沒虧過楊淩的吃穿用度。如今眼見著楊淩一日趕一日的大了，用得著權勢地位的時候更多，楊熙哪怕拼一口氣，也要給她們姐弟倆掙出個前程來。
她先前想的人選，還就是在八寶樓遇見的謝晉安。雖說謝晉安為人浪蕩，花心多情，不論是良家女子還是風塵之人，沒有他沒上過手的，而且他又沒什麽真本事，全靠著長公主和老興遠候的餘蔭，才能在京城裏有立錐之地。
但話又說回來，若不是謝晉安這人不靠譜，又怎麽可能是楊熙這樣的身份嫁得了的。
正是因為謝晉安的不靠譜，才給了楊熙一絲機會。先前謝晉安敢冒大不韙將一個青樓女子光明正大的納入府中作正經的妾室，將來他若是真心的喜歡上楊熙，哪怕只是一時的喜歡，也足夠楊熙謀劃，讓她得以明媒正娶，嫁入興遠候府。
至於嫁過去之後如何應對那一府的姬妾......有了正房的名分，哪用得著怕這些。楊熙想得很清楚，謝晉安是她考量了很久，才定下來的目標。而且謝晉安的浪蕩多情，正是她的切入點，她會利用一切機會，不動聲色的引起謝晉安的註意，讓謝晉安喜歡上她。
這個計劃，目前只有她和素月兩人知道，也就意味著，在這場攻心戰中，她的幫手，只有一個素月。
裴謹言給閨秀們評詩一事，因著勝出的是還不足十三歲的張珂，在閨秀們那裏算是結束了。然而在以白鹿書院學子為首的讀書人圈裏，卻遠遠沒有結束。
又是休沐日，楊熙在水仙閣的小廚房裏給楊淩燉湯，沈瑩在邊兒上看熱鬧。
沈蔚一回來就興沖沖地來到水仙閣，連丫頭的通報都等不及，徑直進了廂房，對著裏面喊道：“嫣嫣，聽說裴師兄讚了珂表妹的詩，可是真的？”
裴謹言也是白鹿書院的，考上解元之後便不常回書院，平日多是四處游學，或是在家苦讀，白鹿書院裏一眾憧憬裴謹言的師弟們，只能感嘆生不逢時，不能與裴師兄同窗讀書。這其中就有沈蔚。
沈瑩從小廚房裏出來，道：“是真的。”然後看著她二哥，無語的很，往日裏回來了也只往德馨院去，從不隨意來水仙閣，今兒為了一個裴謹言，竟然如此不穩重，不像個讀書人的樣子，倒像個......久不見心上人的毛頭小子。
作為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還是不通詩文的閨秀，沈瑩自然不知道，裴謹言對於京城，乃至全大耀的讀書人來說，意味著什麽。
沈蔚這樣地還算好的了，有一回裴謹言回白鹿書院，平日裏斯斯文文地書生們，險些擠破了書院的大門，只為一睹裴師兄的風姿。
“竟然是真的......該是真的，該是真的，裴師兄的親口所言，又怎會是假的呢......”沈蔚說的顛三倒四，沈瑩聽的糊裏糊塗：“二哥說什麽呢，當然是真的了，太妃娘娘說了，裴家哥哥說珂姐姐的詩‘清新靈動，身臨其境’。”
“是‘清新靈動，寥寥四句便道出梨花紛飛之美，讀之猶如身臨其境’，”沈蔚糾正道。
“哥哥又不在，怎麽知道是這樣說的？”她那天還在呢，都不太記得裴謹言的原話了，沈蔚怎麽說的這樣篤定。
“那當然了，裴師兄難得如此稱讚一個人，他說的每個字，我們書院的人都記得清清楚楚，”白鹿書院有師兄專門收集與裴謹言有關的一切，除了詩詞文章，連日常生活都不放過，只恨不得買通裴謹言的小廝，將他每天說的話，做的事一一都記錄下來。
沈瑩再想不到有人會如此癡狂的：“你們書院的人也太閑了，不想著如何專心學問，倒來操心這些無關痛癢的事兒，難怪考不上進士。”
“額......”沈蔚紅了臉，嫣嫣說得好像有些道理......是有些師兄因為太過專註這些事，以至於多年未能考上功名，不對不對，怎麽妄言師兄，沈蔚趕緊收了神，轉而道：“珂表妹的詩，嫣嫣可還記得？”
他也是了解自個兒妹妹的，說她粗通詩文都是替她全了臉面，沈瑩還記不記得張珂的詩，他心裏都沒底。
“誒？”沈瑩還真不記得了，但是她有後招的。
沈瑩右手握拳放在嘴上咳嗽一聲，左手背在身後，學著楊先生的樣子，端起一副正經嚴肅的面孔，道：“哥哥怎麽如此無禮，雖說珂姐姐與咱們是姑表姊妹，但你也不可隨意問女孩子的閨房之作啊，萬一一個不好，傳了出去，將來珂姐姐怎麽做人？”
沈蔚與張珂只有表兄妹的情誼，並無其他，因著對裴謹言的崇敬，也就沒想太多，只想見識見識，能讓裴謹言真心稱讚的梨花詩是何等驚才絕艷，卻忘了男女大防這一要緊的事。連著被妹妹訓了兩回，偏沈瑩說的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句句在理，他這做哥哥的，一時頗有些不自在。
“是我唐突了，”沈蔚拱手道：“今日冒犯了珂表妹，還望嫣嫣不要將此事傳出去，以免壞了珂表妹的名聲。”
沈瑩點點頭：“這就對了嘛，哥哥若是要看我的詩，那自然是沒什麽不妥的，但是珂姐姐是女子，你是男子，還是謹慎些好。”
看沈瑩的詩？還是算了吧，他怕今兒看了嫣嫣的詩，明兒他回去就會被先生嫌棄了。不是他誇張，而是沈瑩的詩真有這麽強大的力量，能夠在腦中繞梁三日，綿綿不絕，甚則影響到自己做出來的詩詞文章。
還是不要冒這個風險了，沈蔚趕緊道：“回來還沒給母親請安，我先去德馨院，改日再給妹妹帶些好玩意兒回來。”說完，一陣風兒似的走了。
沈瑩在後面癟癟嘴，往常每回回來都記得帶些稀罕玩意兒，偏今日心裏只有那裴謹言，連妹妹都忘了。別人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二哥是有了師兄忘了妹，哼。
“沒想到那裴家公子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不過一句話而已，竟然讓人趨之若鶩。”沈蔚進來時，楊熙在小廚房裏，知曉是他來了，為著避嫌也就沒有出來，小廚房就在廂房右側，中間只隔著一道門，楊熙在裏面將兄妹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我也沒想到呢，為了他，哥哥都沒有平日的穩重，還想看珂姐姐的詩，讓瓊姐姐知道了，怕是該不高興了。”沈瑩回絕沈蔚，並非全是因為自己忘記了，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張瓊。
沈蔚從前對張珂是只有兄妹之情，但是讀了張珂的詩以後，他要是忽然喜歡上了作詩的人，也不是沒這個可能。母親意屬的二嫂人選是瓊姐姐，若哥哥喜歡的珂姐姐，那可不就壞了事了。姐妹同爭一人，不僅於名聲有礙，而且沈張兩家，結親不成，反倒要結仇了。、
沈瑩別的事兒上不甚靈光，但是自己認定的事，卻是不可動搖的。正如李意如拿唐家的事來諷刺楊熙，她也沒有懷疑過，反而是替表姐解圍，雖然那時她的話，好像也沒什麽作用。
☆、第 20 章
兩人閑話一陣，楊熙估摸著湯也好了，便拿上燉好的湯，帶著素月回了玉蘭軒。
玉蘭軒裏，楊淩已經等了一會兒了，紫玉在跟前兒伺候著，見姐姐回來了，忙起身道：“姐姐去哪兒了，怎麽這樣久才回來？”
“去水仙閣了，耽擱了一會子，等急了吧，快來，姐姐給你做了人參雞湯，”楊熙把湯放在弟弟面前，眉眼含笑。楊淩嘴裏發苦，姐姐總以為他在書院吃了苦，一回來就忙不疊地拿各種湯湯水水給他進補，其實他一點都沒苦到啊，用不著喝這麽多人參當歸的。
“姐姐平日裏在府中也辛苦，不如咱們一起喝罷，”不待楊熙拒絕，楊淩揚聲喊道：“素月，再拿一個碗來，我與姐姐一人一半。”素月偷偷地笑著應了，這姐弟倆，每月都要來這麽一遭。
楊熙本想說不辛苦，但看在楊淩一片拳拳之心，也就順勢應了，湯做的多，方才留了沈瑩的份兒，還有一大盅呢，不愁楊淩不夠喝的。姐弟倆一邊喝著湯，一邊照例聊了楊淩在書院的日常，得知並無甚大事，楊熙放了心，弟弟的學業順暢就好。
“對了，姐姐，聽聞張家表姐的詩得了裴師兄的讚，可是真的？”楊淩問道。
“是真的，”楊熙無奈一笑，沒想到弟弟竟然也如沈蔚一般，對那裴謹言如此推崇。楊淩兩口喝完碗裏的湯，雙眼亮星星地看著姐姐：“那姐姐定然也讀過那首詩了，不知是何等的美妙，姐姐真是幸運啊，若是能有幸......”
楊熙又舀了一碗放在弟弟面前：“不管是何等美妙，都與你不相幹，”沈蔚都要避嫌，何況表了十萬八千裏的楊淩呢。她與楊淩相依為命這麽許多年，楊淩的眉毛動一動，楊熙都知道他要幹嘛，方才這樣看著她欲言又止的，不就是想知道張珂寫的詩嗎。
小心思被姐姐無情戳破，楊淩呵呵傻笑兩聲：“姐姐英明，姐姐說得有理。”他也就是試探一下，萬一姐姐沒反應過來，那不是就被他撞著嗎。他對張珂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心思，甚至還不如沈蔚，沈蔚是正經的表兄，偶爾還能見張珂兩面，他對張珂的印象還停留在老太太在世時，在靜嵐院裏見過一面的九歲小姑娘。若不是因為裴謹言，他都不一定想得起來張珂這個人。
不能拜讀裴師兄稱讚過得好詩，楊淩有些遺憾，但仔細想想，人家姑娘都能作出讓裴謹言欣賞的詩，他為何不能呢？若是有朝一日，他的文章也能入得了裴師兄的眼，那真是此生無憾了啊。
想著裴謹言，楊淩頓時充滿了鬥志，三兩下喝完了湯，就辭了楊熙，回前頭溫書去了。雖不知個中緣由，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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