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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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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稟道。那女子,天曉得是何來頭,滿臉囂張的踹開正堂大門,往首座上安如泰山的坐定,吩咐完“叫林瑄過來”,便自斟自飲自娛自樂。如此氣勢洶洶,張揚跋扈,世所罕見也。

“女子?聽上去很有意思的樣子。”林瑄露出個玩味而暧昧的笑容,“星海,可不準偷懶哦。”

星海悻悻的掄起劍往他肩上劈去,不小心用力過猛帶翻了棋盒。黑黑白白的子,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嘿,你這是用刀。”林瑄單腳跳著躲開,心情大好,寵溺的敲了下她的頭,施施然離去。

正堂的門半掩著。春日暖陽的影子透過新糊的宣紙窗格,疏疏淡淡的投到淩玥嬌媚的眉眼上,流露出幾分別樣的清愁。林瑄本欲踏步進去,瞥見來人竟然是她,忙縮回腳去,心中叫苦連天:“她怎會尋到這兒來?”

裏面淩玥側耳早聽見腳步聲,揚聲高喝:“誰在外面?給我滾進來。”

淩玥是江左淩家莊獨女,雖然不是大家閨秀,也是世家子弟。如此暴喝,言語粗俗,只能證明一點:她的心情糟糕到不能再糟了。林瑄用折扇遮起自己的面目,故作優雅的踱進來,打個哈哈,道:“淩小姐,不知您遠道而來,有何見教呢?”

“淩瑄,少裝蒜了。”淩玥怒目揮袖,滾燙的茶水劈面而來,澆了他一身。

林瑄盡量裝作毫不芥蒂,才擱下扇子,便用袖掩著輕咳一聲,道:“林某不曾裝蒜。”濕嗒嗒的水順著他綢緞的褶皺落到地上,一滴兩滴,漸漸汪出一小團積水來。

“啪”,出乎意料的,淩玥一個巴掌紮紮實實的打到他臉上,火辣火辣,生疼生疼。他尚在怔忡未明中,淩玥已經撲倒在他懷裏,死死的揪著衣襟,大聲的痛哭流涕起來。時光流轉,仿佛重新回到那一個寧謐的夜晚,她也曾這般無力的在他面前流下眼淚。

“嗨,”他覺得不妥,但最終放下遮面的袖子,摟抱住她,輕輕拍打著背,溫聲安慰,“你怎知是我?”

她忽的噗哧一笑,泣涕漣漣的秀顏說不出的明艷照人:“林瑄,淩瑄,兩世為人,你竟然連個名字都舍不得更換。”

真是如此。淩瑄,那個維系著他一生中最單純美好時光的名字。文縐縐的,說來湊巧,還是她的父親淩君卿起的。他家世代是淩氏家奴,隨淩家的族譜輩分,玉字偏旁,祝願一世富貴如錦。後來改淩為林,隱姓埋名,卻讓知情人如她,輕易的猜了出來。淩瑄,是那個愛她護她的小哥哥。殺手甲,是那個行走於暗夜的冷血殺手。而如今的林瑄,擁有傾城的才氣與財富,是在江湖上舉足輕重的聽翠堂少主。他不願有那樣的過往,卻不得不依附於那樣的過往。

“你怎會到幽風谷做殺手的?”淩玥哭累了,擡眼仰面望他。在她心目中,一直敬他如兄,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

林瑄輕輕的推開她,側過臉去,不讓她看清心底的情緒波動:“我叛出幽風谷了。”

“小哥哥,你一定吃過很多苦吧。”

他不應,嘴角隱著澀然的笑。豈止是很多而已?被家人遺棄,被同伴嘲笑,被利刃刺心,修羅場中不停的浴血而戰,傷人者必須自傷三分。因為悲得太多,所以才學會這樣風輕雲淡的從容微笑。能光明正大的回到這明媚日光下生存,嬌生慣養的她怎會懂得其中的艱辛與痛苦?

淩玥依然喃喃的說下去:“況且義叔走了,你一定很孤單吧?”

“住口!”林瑄脫口怒喝。痛楚如潮水般湧至,逼迫得他幾乎沒有勇氣再呼吸下去。他的聲音瞬間低了下去,如蚊蚋般哀求:“不要……永遠不要提這件事。”

“淩瑄!”淩玥揪住他的領口,尖銳狂怒的女聲在他耳邊如六月轟雷般暴響,炸得他無地自容,“你不孝!”

林瑄攥緊了拳,指甲深深的扣進了肉裏,垂首不發一言。是的,他早就知道,星海殺的那個老者,就是他的親身父親--淩義。縱然父親狠心將自己出賣拋棄,縱然父親十多年對自己不聞不問,縱然父親毫無舔犢之情,可那是骨肉相連的血親啊,無論如何都無法輕易的抹殺驅除。殺父之仇,沒齒難忘。不忠不義不孝如他,不僅幾次三番下不了手,甚至將那兇手留在身邊,呵護有加,傾囊相授……

淩玥狠狠的踢打著他,罵道:“你們男人都是色令智昏的家夥!無恥!下流!”言畢,漸漸半蹲下身,扯著他的衣襟下擺,更加大聲的哭泣起來。幾日前,表哥到淩家莊作客,明確的說不要她了,不顧她使盡手段挽留,飄然離去。千辛萬苦的逃出家門,投奔過來,見到的卻是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小哥哥。叫她如何是好?

“好一個郎情妾意。”背後有女子冷冷的說,比數三九天的風雪還要寒意逼人。

淩瑄匆忙轉頭看去。宋玲雙手籠在袖中,黑澄靜明的眸子,眸光寒冷砭骨,見他張口欲辯,冰冰的拋下一句:“看看你的星海去吧。”轉身提氣,幾個縱落,消失在假山花石叢中。

“師妹……”林瑄急急掰開淩玥的手指,全力追趕過去。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深切的體會到,他心中偷偷喜歡只是很多年前的一個影子,並不是這個長大成人的淩玥。十多年過去了,誰都不曾停留在原來的地方。最令他珍惜的,願白頭不相離的,只有這個風雨同舟的師妹。不想再錯過,不想讓她心傷……

“星海,”淩玥抹幹凈眼角的淚水,攥緊手中的袖箭,惡狠狠的咒罵,“我淩玥發誓,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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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季難得的晴天。萬裏無雲,澄空似碧,遠山如黛。

葉翊心情沈悶的走在花徑上。繁花似錦,日光明媚,可這一切都是旁人的幸福光景,與他何幹?

“葉翊!”那個熟悉的聲音歡欣鼓舞的遙遙喚他。

葉翊微微一震,頓步駐足,久久不敢回首。背後搭上肩膀的柔荑,拽起他的胳膊,一齊輕飄飄的騰空而起。他擡首往上看去,星海伸手牽著系風箏的棉線,烏發絲帶在風中翻飛揚起,環佩叮咚作響。僅靠一只風箏的浮力,便能禦風而行,如白鳳般翺翔天宇,展翼紅塵。這是何等驚世駭俗的輕功!

袖底風起,卷起一地塵埃。星海忍不住咳了兩聲,凝眸嫣然笑道:“你可抓牢了。”足尖在灌木叢中輕點,憑風借力,一掠而起,陡然拔高了一丈有餘。

葉翊緊緊抓著她。星海身輕如燕,恍若無物。他的重量卻帶著兩人一風箏不停的下墜。一路的分花拂柳,星海不得不踩踏芳樹瓊枝,高低縱落。他終是拖累她了,葉翊黯然的想。

“這就是飛的感覺。”星海神采煥然,順著去勢,輕巧的躍上天香樓的青瓦,翩躚滑翔而下。列列的風鼓起星海的衣袖。明明凈瓷般的臉,不染塵埃,驚若天人。

她記得,她居然都能記得!他曾說過在夢裏,他試過飛的感覺。所以,她帶著他,要這般親身體驗經歷,不是麽?如此,葉翊此生無憾!

他緩緩的抽離了相握的手,神色平靜,仰面墮落:“對不起,我不配。”恍惚間,星海的臉與夢中女子的淚水迷離交相重疊,同樣的白衣勝雪,同樣的不可企及,同樣的悲切哀默……

是她,一直都是她。前世的冤孽,今生的重逢。相思最苦,請原諒他不想再心如刀割。葉翊閉上了眼,唯願一切能夠終結。

剎那光陰,風止雲靜。

“不!”跟隨而至的憐兒,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沖上前去。

星海仍在半空,仿徨無助的伸手,迷茫無神。此情此景,仿若昨日重現,是她不能承受之輕。如遭雷擊般,她忽然噴出大口鮮血,面如金紙,直直摔了下去……

葉翊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仿佛小時偎依在娘親身邊,香香軟軟的感覺,很想沈入一場永遠的迷夢。

“醒了就別裝睡。”耳邊傳來冰涼涼的諷刺聲音,是所謂的表姐宋玲。

葉翊無奈睜眼,發覺自己枕在憐兒的腿上,頓時漲得滿臉緋紅,掙紮著想起來。

宋玲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說:“想不到你居然會想自殺。朝三暮四,你們男人都是些不可靠的東西。”

“師妹,她好像摔斷肋骨了。”遠處林瑄焦急的招呼。

葉翊猛然坐起來,驚道:“她怎樣了?”左腿上鉆心徹骨的疼,咬咬牙拼命忍住。掉下去的時候,故意沒提真氣。那一刻,他真的是想尋死的,可惜天不遂人願。這就是命吧?從今往後,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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