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國那邊有動靜。

衡清在河邊看月亮的時候，常睿誠忽然派人回來了。自從衛玄被困在祁國境內，靈州的邊境，一直都處於緊張的對峙階段。

常睿誠帶著的人，一直是游走在邊境周圍的斥候。

可是，這天晚上，原本跟西北軍對峙的祁軍忽然撤退了。這就讓常睿誠不得不在意了。

祁軍一直在這邊加強防禦，原因就是不能讓衛玄回來，現在，衛玄沒回來，祁軍撤退了，難道，衛玄真的出事了？

常睿誠心裏越想越沒底。所以，他一邊派人通知衡清，一邊跟著祁軍撤退的方向追了過去。

得到這個消息的衡清，心裏咯噔一下。這麽久都沒有消息，忽然來了消息，讓衡清怎麽能不激動。等到冷靜下來，更多的是為容白捏一把汗。

大雍駐紮在靈州周邊的西北軍有十二萬，同樣，跟西北軍對峙的祁軍也有十多萬，十多萬的軍隊，沒有直接解散回到原本鎮守的地方，反而退到國境內。

想到這裏，衡清站不住了。

“你去通知武侯爺點兵。”衡清抓著那斥候的肩膀，飛快的命令，然後自己猛地往軍營那邊跑去。

這個時候，他慶幸自己的雙腿現在能動了。如果自己還是之前那個殘疾的模樣，這個時候，得耽誤多長時間。衡清到軍營的時候，武侯爺正在整頓軍隊。

衡清得到的消息，武侯爺也得到了。容白有消息，就是衛玄有消息，一直以來，武侯爺的心情一點都不比衡清輕松多少。

“出發。”衛侯爺騎著馬在隊伍最前面吼道。接著，整個隊伍往營地外前進。

衡清騎馬跟在隊伍的最後面。這個時候，他心情太忐忑了。大雍的西北軍，行軍速度，是整個天下最快的軍隊。可是，就是這樣，衡清也覺得他們太慢了。他恨不得這個隊伍，每個人都能騎駿馬，用風一樣快的速度，飛馳到容白身邊。

一路上，大雍的軍隊沒有碰上一個敵人。

隊伍前進的順利，讓衡清的心情更加忐忑。他知道，容白一定在離這邊不遠的地方。不然，祁國二皇子一定不會這樣容易就抽調原本用來跟西北軍對峙的隊伍。

一路上都是常睿誠的人留下的記號。衡清能看得出來，這些記號，直直的向同一個方向蔓延，顯然，那個方向就是容白他們藏身的地方。

衡清他們這一追，就是半個晚上。

天蒙蒙亮的時候，空氣中多了一絲血腥味。

西北軍的將士們，對這種氣味格外熟悉。因為，戰場就是這種味道。少量的血腥味並不能代表什麽可是，隨著隊伍繼續深入。那血腥味越來越濃郁。

等到了中午，血腥味已經濃到讓人忍不住作嘔。

衡清就是哪個作嘔的人。他沒上過戰場，根本沒有聞到過更血腥的味道。他不知道的是，走在最前面的衛侯爺的表情，跟他差不多。

衛侯爺是個在戰場上過了大半輩子的人，也沒有聞過更血腥的味道。這種味道，不像戰場，更像萬人坑的味道。

衛侯爺這麽想著，然後，隊伍停了下來。

不是衛侯爺不想再上前，而是，隊伍已經不能上前了。

前面，是一座屍山。

衛侯爺怎麽也想不到，他有生之年，居然會看到這樣的場景。無數的屍體，堆砌成一座山。順著山崖的走勢，往下面堆砌。

最近的一具，已經被上面的屍體壓得面目全非了。

“嘔。”

衛侯爺捂著嘴，血腥味和屍體特有的味道不斷鉆進他的鼻子裏。身後的副將，也見多識廣，可是，面對這樣的場景，還是忍不住吐了出來。

只是，嘔吐之後，便是通天的憤怒。

因為，屍堆的中間一段，眾人認出來了。那些服飾，明顯是大雍人的打扮。副將捂著肚子顫抖，這明顯便是祁國的人攻不上山，讓大雍的百姓做擋箭牌。

武侯爺怒得全身發抖。

“上。”

眼睛裏是淚水，聲音沙啞顫抖，可是，這時候沒有人去觀察武侯爺的狀態。這座屍山，不僅激起了武侯爺的憤怒，還激起了所有大雍的將士的憤怒。用生命保護的國土，保護的百姓，怎麽能成為敵國人的盾牌。

眼裏是淚水的人，不僅武侯爺。

山洞裏面，衛玄的眼裏，也是淚水。

戰鬥持續了多少時間，山洞裏的人早就沒辦法去計算了，只知道，外面天空亮了，然後又暗了下去。整個防禦圈，已經縮小一半。

外面，是層層疊疊的敵人屍體，中間夾雜著幾個鷹衛的屍體。山洞，是個非常好的防守地勢，是十足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勢。

鷹衛，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

鷹一一個人，到底殺了多少祁軍，沒有人數。可是，外面層層疊疊的屍體，都告訴旁人，這個人到底多厲害。只是，這樣的他，還是倒下了。

不是因為被打敗而倒下，而是，體力超負荷倒下的。

鷹一倒下，接下來是鷹二。

原本站在後方的狼衛，看到這樣的場景，血性也被激發，他們不再害怕，因為他們知道，只要鷹衛沒有將人殺死，那麽他們也會像鷹衛那樣。

以鷹字為稱呼的鷹衛們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容白站在最裏面，整個山洞裏，彌漫的都是血腥味。她很難受，可是，她還是筆直的站著。

衛玄哭了，無聲無息的哭了。自從上戰場，他還從沒這樣哭過。最前面的鷹衛，都是他親手訓練出來的，無論男女，無論老少，在戰場上都是他過命的兄弟。

可是，這些人，在人海戰術下，一個接著一個，再也站不起來了。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賺了，咱們，哪個不是賺的盆滿缽滿的，世子爺，你這樣，他們知道了也難受。”戰鬥還沒蔓延到狼衛這邊，馮大當家回頭的時候，正好看到淚流滿面的衛玄，不禁笑了。

這個時候，也只能用這樣的話來自我安慰了。誰都知道，就算換了外面所有的祁軍，對於衛玄來說，也損失不起一個鷹衛。

明面上，他們只是鷹衛，可是，衛玄從來都當他們是兄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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