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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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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潮汐其實非常聰明,她念書時成績就一直很好,如果當時能堅持念完,畢業之後的發展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寧箴說要幫她之前,她就已經考慮過自己是不是還得起。

當他再次說出來之後,她心境已經變了。

她立刻拒絕:“不用了,我已經非常麻煩你了,到現在為止你對我的幫助我已經償還不起了,今後我自己來就行,我自己來。”

寧箴覺得腦子有點亂,但還可以保持清醒。

他看著她說:“你有什麽計劃。”

她沒有計劃。

但是她沒這樣說。

“我會安排好的,我自己找他們談。”她面色嚴肅,不像開玩笑。

寧箴淡淡地望了她好一會,才說:“你要是能談好,就不會有這七年。”

盛潮汐有點慌了,站起來說:“你該休息了,生病了就先別費腦子,其他的事情等你病好了再說。”

寧箴不再說話,安靜地看了她一會,閉上了眼。

看他真的不說了,她松開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失落,她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嘴。

她一樣一樣看過來,有那麽一瞬間她想著,為什麽要這樣堅持呢,為什麽要這麽矯情呢,你的確需要幫助不是嗎,你的確需要這個男人替你出頭不是嗎,你敢說在葛楊提起港有李澤楷一擲千金為梁洛施贖身的時候你沒有動心嗎,你累了這麽多年,難道不想偶爾依靠一下別人嗎?難道你不想過不需要苦惱,只需要等著事情解決,有人願意為你安排好一切的生活嗎?

想。

她真的很想。

可是她的自尊不允許。

真是可笑的自尊。

活到這個份上,居然還堅持著自尊,那原本她已經不剩下多少的東西,能不可笑嗎?

盛潮汐屏住呼吸,她知道,寧箴不會那麽快睡著,他那麽敏感,應該對她的眼神有所察覺,但他沒睜開眼,真是仁慈。

安靜的空間,靜得落針可聞,她的呼吸他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閉上眼睛之後,聽覺更加敏銳了,他面上毫無動靜,就像真的睡著了一樣,但很快,他感覺到臉上一涼,有什麽東西落在了他臉頰上,她的手緩緩撫上來,柔軟的指腹抹掉了落在他臉上的液體,那應該是眼淚吧。

其實,她不會知道的,他對她此刻的心情非常清楚,甚至說是,感同身受。

因為,他也曾經經歷過這樣的為難,這樣的困境。

甚至說,他經歷的其實比她的更糟糕,她現在至少有吃有穿,不至於餓死街頭,但那時的他不一樣。

寧箴屏住了呼吸,很久很久都沒睜開眼,久到他都覺得是睡了一覺,再次醒過來時,周圍一片安靜黑暗,窗簾細密地拉好,他轉過頭,能看見椅子那邊坐著個人,她單手撐頭,似乎也睡著了。

屋子裏依然很安靜,鐘表滴答滴答地走著,他拿來手機看了看時間,下午五點鐘。

冬日的五點鐘,天已經開始變黑,再有半個小時,就可以陷入徹底的黑暗。

寧箴慢慢做起來,掀開被子下了床,動作很輕,睡著的人根本無法察覺。

黑暗中,他慢慢走到盛潮汐身邊,眼睛適應光線之後,可以看見她沈靜的睡顏。

她睡著的時候很溫順,似乎可以向一切妥協,包括向他妥協,接受他的幫助。

寧箴慢慢伸出手,隔著不到五厘米的距離在她臉頰邊停留了一會,手的方向還是緩緩下移,來到了她的外套口袋處。

她的手機隨意地塞在口袋裏,露出一半的頭,他很輕易地便拿了出來。

十分基礎款的時候,不具備什麽密碼功能,他解鎖之後,在她的電話本裏找到了葛楊的電話,以及一串沒有存名字的號碼。

這個號碼被她存在最後一個位置,其他號碼都對應著相應的人名,只有它沒有。

寧箴拿出自己的手機,將這兩個號碼分別存進去,黑暗的空間裏,只有手機屏幕亮著光,將他英俊的臉點亮,他眼眸修長深邃,聚集著無限的意味深長,眼睫下有淡淡的青黑,睡眠應該不太好。

片刻,他將兩部手機都鎖住,起身回到盛潮汐身邊,將她的手機輕輕放回了原位。

一切好像都沒發生過一樣,他回到了被子裏,靠在床頭睨著睡著的女人,思緒飄得很遠。

這難得寧靜的一刻被門鈴聲打斷,盛潮汐倏地醒來,望向床上的人,寧箴靠在床頭,淡淡地望著她,不曾躲開視線,也不曾做什麽掩飾,他相當坦然,無懈可擊。

“你醒了。”她站起來,還有些剛睡醒的朦朧感,他以前見過這樣的她,那是他第一次把阿黃送過去的時候。

說起阿黃,它正趴在盛潮汐的腿那睡覺,她一起來,它也瞬間起來了,叫了幾聲,對應著門鈴聲。

“我去開門。”

盛潮汐轉身想走,卻別寧箴叫住。

“等等。”

她回眸,眼神不解,他直接拿起床頭櫃上的遙控器,打開了一直處於休眠狀態的電視機,它從雪花狀態切換到了畫面,那是這棟房子各處的監控畫面,包括門外的。

敲門的人個子很高,面目英俊並且熟悉,是姚垣舟。

他手裏提著一瓶紅酒,站在鐵藝門外不厭其煩地按著門鈴。

“是姚學長。”她有點不自在,擰眉說,“有後門嗎?我先離開這比較好,被他看見我在這的話,誤會你就不好了。”

“他會誤會什麽?”

他用很奇妙的語氣問她問題,看她的眼神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別開頭,他適時地收回視線,在她再次想去開門時,又叫住了他。

“不要開門。”他說著,卻不解釋。

盛潮汐有點猶豫:“姚學長應該是想來找你聊天的,我看他拿著紅酒……”

“你覺得我現在可以喝酒麽?”

他問她問題,細細的眼眸直接地睨著她,她立在那,放棄了開門。

姚垣舟毫不氣餒地按了半天門鈴,隨後又拿處手機,撥打寧箴的電話。

這次寧箴接了起來,他看著監控畫面,輕聲說:“你好。”

“我好不了,你人呢?怎麽不在家?”他納悶地說,“我今天碰上你教練了,他說你重感冒也不跟他聯系,本來想來你這看看,恰好我下班了,就說替他來看看你,你不會是病入膏肓,沒法下來開門了吧?”

寧箴的語氣很平靜:“我在醫院。”

盛潮汐看向他,他撒謊。他回望她,四目相對,她先敗下陣來。

如果不撒謊,姚垣舟勢必要進來,那他會看見她,不知道要如何胡思亂想。

“我帶了一瓶好酒來慰問你,快跟我說你在哪個醫院,最近總是麻煩你幫忙,你生病了,我這個做兄弟的肯定得盡盡責。”姚垣舟說得十分慚愧。

寧箴似乎笑了一下,說:“不用了,我現在很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酒,以後再給我。”

姚垣舟遲疑片刻,應了下來,電話掛斷之後,監控畫面上的人看了看手裏的酒,轉身離開。

“我也該走了。”

他走了之後,盛潮汐也告辭離開,寧箴沒回應,就那麽看著她,她忽然很不自在。

“我還沒吃晚飯。”

在她準備離開之前,寧箴不緊不慢地開口,黑暗裏他的聲音傳來,帶著一股神秘而奇妙的色彩。

“藥也沒吃。”

他又追加了一句,語調拖得很長,說話聲很慢。

盛潮汐已經走到了門口。

她背對著他擡起手,將屋子裏的燈打開,瞬間的明亮讓方才旖旎而詭異的氣息立刻消失。

“我去幫你做晚飯。”她放下背包,擡腳離開臥室,還幫他關上了門。

寧箴掀開被子坐起來,在床邊待了一會,起身去了衣帽間。

他慢慢走過衣架,拿了襯衫、西褲,還有內衣,在盛潮汐去做飯的這段時間,他簡單洗漱過後,換上了衣服。

一樓只有廚房那開著燈,她忙碌時沒註意前方,做完了飯盛好準備端出去時,才看見他衣著整齊地靠在廚房入口,細碎的黑發擋住了好看的眉毛,他雙手抄兜,說不出的瀟灑恣意,面上的表情一絲不茍,嚴謹得體,除了臉色依舊蒼白之外,與平時沒什麽兩樣。

他開口,聲音幽雅低回:“今天麻煩你了。”

盛潮汐端著餐盤走過去:“你怎麽起來了?在哪吃飯?”

他擡起手,修長白皙的手指點了一下餐廳的位置。

盛潮汐了然,走過去將東西放下,中午時其實家裏就沒什麽菜了,可以看得出來他平時幾乎不怎麽開火,連最基本該常備的東西都沒有,她想了半天,才蒸了個雞蛋糕。

“家裏也沒什麽菜,只能做點這個,你先吃一點,正好你生病,這個營養跟得上。”盛潮汐幫他準備好餐具,身上還系著圍裙。她直起身,想回廚房再倒上水讓他吃藥。那藥多少應該是管用的,至少他可以起來了,氣色也好了一些。

只是,在她將要掠過站在廚房門口的他時,他忽然擡手攔住了她,手臂攬在她纖細的腰間,她帶著油煙味的身體被他擁入懷中,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完全忘記了反抗。

“讓我幫你吧,當做報答你今天照顧我。”

他緊緊凝視著她的眼睛,她無處可逃,抿唇說:“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今天只是我在償還你。”

“沒有。”

他側開頭,發絲都貼在了她臉上,可以想見他們考得多近。

“我沒幫你什麽,事情沒有任何進展。”

聽聽這話說的,倒像是他什麽都沒做一樣,其實並不是那樣,他做了很多,但是沒說,而最重要的,其實不是事情有什麽進展,而是……

“那些都不重要。”盛潮汐低下頭,想後撤身子,但他摟得她很緊,她掙脫不了,又擔心他病中的身體受到什麽損害,所以只能維持著這種暧昧的姿勢說話,“你讓我明白了很多重要的事。”她終於肯直視他的眼睛,眼神誠懇,“你讓我明白,即便前路布滿荊棘,也沒有關系,只要不回頭,一直朝前走就好了,慢點也沒關系。你讓我明白,要想走到新的地方,就不能守著原來的路,舊路,只能通向深淵。”略頓,她低下頭,“你讓我想要試試看,自己能付出的最大力量,到底到什麽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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