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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回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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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青州古城,梅子時節,雨紛紛。

青州這座千年小城,在任何一張地圖無比詳細的地圖上都很難找到它,來過這兒的人離開之後也很難去形容它,就像大多數人都無法描繪出剛擦肩而過人的衣著。

兩千年後的青州,在歲月的洗滌沈浮中,沾染了萬物的滄桑。

今年,它迎來了最纏綿的雨季,細小的雨絲挾著穿越無數虛空的勞累,夾著春季特有的芬芳與惑人,不急不慢的與這座城僵持了一月之久。

二月,桃始夭,花朵初綻。

送走了連綿的雨期,在青州某條很普通的街道邊,一扇似乎沈寂了許久的大門終於傳出了些許“咿呀”作響的聲音。

古老的牌匾夾雜著歷史的幽深,緩緩顯出了兩個遒勁的字。

店門前,身著月白衣衫的女生,擎著一把釉色玲瓏傘,安靜的站著。雨點悄無聲息的滾落,傘面輕輕上移,女生擡頭去瞧那牌匾,下頷的弧度美好而精致。

她額前劉海微微向兩廓散去,笑意融入迷蒙煙雨中,女生清亮的眼中滑過一絲恍惚,她食指輕叩傘把,聲音清淡至不可聞:“浮間。”

輪回宿

謝宿被“發配”到這叫青州的小城已有一周。

今日晨光微熹,多天陰雨到來的水霧將這座古城氤氳成了一幅寫意至極的潑墨山水畫,他隨手拿了件灰色針織長衫便出了門。

青州的每一處花草每一方建築無一不在昭示著它的覆古,連明明道旁店家賣的都是潮流的小玩意兒,但卻都心照不宣的將店面裝飾的古色古香,韻致十足,朱漆墻、鉤心檐、青石瓦、銅環扣,就像即使在隔了千年後的今天,人們還是依稀可以觸摸到歷史曾留下的痕跡。

謝宿不屑的撇撇嘴,原本想進去逛的心思也消失殆盡。

謝宿其人,他可以很快的和你講出今年的流行風向是什麽,並對以後的潮流預測侃侃而談,在他所居住的大都市裏,幾乎每一間酒吧都認他是熟客。

燈紅酒綠,耳鬢廝磨,他可以在聲色犬馬的世界裏縱情享樂,和他那幫一天天的混鬧。十天前,自家大哥謝英準備帶他進董事會,面對家族企業,面對眾股東充滿警示與不屑的目光,他臨陣脫逃了。

以近乎狼狽的姿態從議事會匆匆離開,全不管身後各懷心思的議論,謝宿只想肆意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但這不代表他就無畏了,他也會有懦弱,他可以在夜店盡情的花天酒地,唾沫星子直飛的激動暢談,卻無法在企業管理這種場合下鎮定從容,舉手投足間盡是指點江山的意氣。

於是他在自己腿軟之前離開了。

心有餘而力不足,說的就是他這種情況。

而這一舉動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他被自家大哥送到了青州,名為修身養性實則反思自省。

有炊煙自遠處泛起,映出十裏人家的煙火氣,風從遠處山巒呼嘯而來,鼓入他本就單薄的衣裳。

謝宿吸了吸鼻子,在斜斜的雨簾輪回著塵埃中,他邊走邊套上外套,因他的針織衫是加長款,兩側衣角幾乎到了膝蓋中央。

在這山水人家中,他乍一看也挺像個古時候風流俊朗的貴公子,小道上幾乎沒有人,他乏乏的立了一會兒擡腳就要打道回府。

自不遠處忽然撇見有朦朧身影踏雨而來,手中是已經不多見的玲瓏傘,瞧著素凈的衣裙像是個女孩。雨絲模糊了她的容顏,只感覺到步履翩躚,從從容容。

謝宿突然有些移不開腳,萬美從中過的本能告訴他,這女孩長得絕對不會俗,他露出玩味的笑容等待女孩的走近。

美好的人或事,是必然要接近的,這也是謝宿的本能。

女孩並不避諱謝宿有些露骨的目光,直接在他身旁的店站定,輕巧的收了傘。

謝宿大大方方的打量著她,二十左右的年紀,她站的似乎很吃力,好像下一秒就會倒似的,謝宿先註意到的是她手中的青傘,傘面沈靜,沒有任何點綴,只在傘把上依稀刻著“昭”字。

傘下穗子曳曳晃動,時而輕撫過她的手。謝宿的目光緩緩上移,他這才真正看清了她的面容,女孩眉目清亮眸中茶色幽深,眼角輕輕上鉤,有渾然天成的嫵媚。

那眼神望向他,有一瞬間的失態恍惚,靜立了一會兒,在這尷尬的沈默中,女生先彎了彎眼角,朝謝宿點了點頭。

涼風習習,謝宿看到的便是穿著白衣的女生以及她身後的朱紅墻壁,沈重古樸的店面斂去了所有光華,這三者看起來十分和諧,甚至相得益彰。

謝宿擺出自認為最妥帖最完美的笑容,聲音也控制的恰到好處:“小姐興致真是好,下雨天也會出來瞧瞧,巧了,我也是。”

對面的女生彈了彈身上水珠,將傘收至身後,雙手環胸道:“不巧,我剛好是這家店的主人,一直以來都荒廢著它,這些天突然想開張罷了。”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玲瓏的雨珠順著屋檐蹦跳而下,織成密密的雨幕,混著滔天的聲響,女孩笑了一下,轉身推門進屋。謝宿望著傾盆大雨又瞧著女孩的背影,咬咬牙也跟著她進去了。

腳踏進去之前,他特意看了看店名,只蒼勁迥然的兩個古字,筆觸鋒利,卻又在尾端收勢時透出一股瀟灑的氣魄來,倒不像一個瘦弱單薄的女生寫的出來的,他不自覺輕輕低喃:“浮間啊。”

店比他想象中的小了些,不似外表的沈重古寂,店內的飾物一目了然。

幾個貨架上零零散散的陳列著些字畫,看不出年頭但從保留痕跡上來看,時間不會久。

中央的赤色方桌上擺著一個精致的銀邊香爐,自繁覆花紋的鏤空處溢出裊裊檀香。

在這昏黃又泛著白光的店裏,在這厚重到要讓人窒息的氛圍中,女生隨手把傘一放,並不排斥謝宿的突然闖入,閑閑的指著一處示意他坐下。

她額間遍布著細汗,女孩隨手擦拭著,好看的眉略蹙。

謝宿把一切都看在眼中,難得的拘謹襲上心頭。

他找了椅子坐下,單手托腮瞧著女孩,謝宿對待女生的態度一向是很輕佻的,一是因為家世,更重要的是他對自己的長相有足夠的信心。

而那些女生也樂得與他玩暧昧,大家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所以也不談什麽真不真心的,這使得謝宿越發的荒唐起來。但面前的女孩,長相秀美容顏不凡,美的很張揚,可周身的氣質卻是清雅肅穆,這本該矛盾的二者在她身上完美的中和了。

作為視覺系生物的謝宿挑了挑眉,擺出他認為最完美的姿態,最俊朗的笑容,眼中有勢在必得的自信,他可不會白白浪費這麽好的一次艷遇機會。

望著對面男子上勾的唇角,略帶誘惑的眉梢,女孩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眸中微微泛著危險的信號。

店外大雨滂沱,店內卻有幾秒是詭異的寧靜。在這經年方寸之中,謝宿與清昭完成了他們的第一次初見,劍拔弩張卻又半露鋒芒。

浮間書,就此開啟。

浮屠過眼,須臾之間,滄海桑田,輪回不滅的唯有執念。

清昭先拉開椅子坐下,從桌上信手拿了本書閑閑的翻著,默許了謝宿呆在店中,謝宿反而添了不自在,只能努力的尋找話題:“小姐是青州人嗎?家裏父母呢?怎麽能讓一個年輕姑娘看店呢?”

清昭瞥了他一眼,繼續看書,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我沒有父母,細算下來,老師倒是挺多的。”她說的很平淡,謝宿驚訝之餘連忙道歉。

勾搭的第一步,失敗。

謝宿正思考著措辭,清昭大咧咧的站起,一邊倒飭著香爐一邊漫不經心道:“不用這麽局促的,我還沒介紹自己,我叫清昭。”

謝宿聞著愈發幽深的古樸香味,也客氣回答:“我叫謝宿。”清昭擡眼:“宿命的宿嗎?”謝宿一楞,他還沒有向人這麽解釋過自己的名字,隨即輕笑:“是,宿命的宿,謝宿。”

清昭抿唇想了一會兒從架子上找出一個精致的布袋遞給謝宿,謝宿最先聞到的是一股清香,馨和且不熏鼻。

他伸手接過,邊放在手中把玩邊道謝,清昭拍了拍手中灰塵,神色悠閑:“青州是個偏遠小城,但客從遠方來,就是緣分。我這香叫絳言,在我這兒屯著也是屯著,你回去睡覺時放在枕邊,可安神定志······”

說到這兒,清昭頓了頓一下,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而且,有更大的幫助。”

恰逢天公作美,雨勢收住,一方晴光緩緩灑進店內,與香爐中的輕煙糾纏在一起,黃的軟白的幽,交相輝映。

清昭的裙角也徐徐塗上一層金邊,在這溫和的光暈中,謝宿掛著笑容,眼神裏難得的正經了一些,浮著濃濃笑意,對上白衣靜立的清昭:“清昭嗎,那姓什麽?”

謝宿眼中閃爍著探究的光芒,這個女孩身上讓人好奇的東西太多了,任何人都會對神秘的人或事感興趣。

“姜。”清昭答的很隨意,謝宿反而覺得好笑,姓對一個人何其重要,她卻如此輕描淡寫,好像只是在林林總總的漢字中隨便選了一個。

“姜子牙的姜。”清昭歪著頭很認真的加了一句,眼中有晶亮的光芒。

當下謝宿便覺得自己來青州也算是到了一個好地方,就比如讓他恰好遇到了面前這個叫姜清昭的女孩。

雖是偏遠小城的鄉下女孩,但她身上那種幹凈且神秘的氣質卻不知比多少大城女生純粹多少。即使以她的身份還遠遠配不上自己,但作為自己在青州的一點打發日子的事情也是可以的。

想到這兒,他嘴角的笑容越發肆意起來。

但在兩天後,他將以一種自己絕對想不到的方式打敗這個論斷。

在以後的許多日子裏,他去做的,反而是努力讓自己配的上她。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其實想寫的是後面的分故事,但由於它們篇幅過大,彼此之間不可避免的有聯系,所以安排了男女主人公的身份去把一切串聯起來,男女主人公的人設,女主走了一般小言的道路,男主是比較難塑造的。總有一種我後面會寫崩的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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