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恨？”林舒又輕輕喚了一句，她註意到他眸底壓抑下去的仇恨，心底不禁搖頭，這小子該不會是要趁著這回下山，去找當年的那些魔族算賬吧？

林舒的心吊了起來，看來，等林無恨下山之後，她得想個法子偷偷地下山，跟著他，免得他出什麽意外。

因了林舒這一聲輕喚，林無恨迅速壓下心底的恨意，安靜地走了過去，躺在林舒的身邊。

她的氣息近在咫尺，微風拂過，她身上的淡淡幽香直通他的心底，林無恨的心又狂跳了起來。

此番下山，若是沒有遇到那些魔族，那此次也就罷了。若是，他遇上了，那麽他定要讓那些魔族血債血償！

只是，他必須得全身而退。

他剛剛明顯有看到林舒眼中的擔憂，她在擔心他，他不能讓自己有事！

覺察到身邊的人氣息不順，林舒以為他是因為臨近下山，所以之前那些壓在心底的仇恨都被勾了起來，導致他現在心神不寧。

林舒心底愁嘆一聲，決定在分別前給林無恨上一堂心理健康教育課。

“無恨，往事已矣，眾事休矣。你要是念著那些過往舊恨，時間長了，它們會慢慢轉化成你心底的心魔。屆時，你練功的時候，便容易走火入魔，而從修仙道上墮落成魔，為師也難救你。難道，你想變成自己一想憎惡的人嗎？”

“無恨，不要讓為師為你擔憂，好嗎？”

這一句話，林舒幾乎是帶了點懇求的語氣在裏面，林無恨的心也因為她這句話，迅速冷靜下來。

他母親當時也是這樣的語氣：“長生，活下去，不要念著報仇，娘只想著你能活下去，別叫娘死後心不安……”

“好。”林無恨深吸一口氣，終是答應了林舒。可他依然沒有放棄報仇的打算，若這次他無法報仇，那他回山後，繼續修煉，直到他能夠做到報完仇以後，全身而退。

得到林無恨的回答之後，林舒又開了口：“無恨，看看天上的星星吧，也許去到山下以後，你就沒有這麽放松愜意的時候了。”

“嗯。”林無恨定定點頭，強迫自己靜下來。

他的眼望向那看似無盡的星空，心裏卻是在想，時隔十年，外面的世界，是否還會如十年前一樣，怕是都變了吧……

不過，只要她在這裏，就好。

林無恨的眼角悄悄瞄向身側的林舒，他只來得及看到她姣美的側臉，就又迅速收回了視線。

十年的相處，縱然林舒總是冷冰冰的一張臉，林無恨對她，還是生了不該有的情愫。可他一直都不敢正視，不敢去理清那情愫，究竟是師徒情，還是別的。

可今天，看到林舒笑的那一刻，他能明顯感到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那些被他壓抑在心底的情愫沖破了禁制。

他能明顯感到其中不該有的，已經慢慢冒出了頭，可他不願將它壓下。說是私心也好，他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

自父母過世之後，林舒便是他心底最重要的人，縱然林舒許諾他是她唯一的弟子，可他還是害怕，害怕她會嫁人，害怕她會成仙，害怕她也離開他。

所以，他才會努力修煉，並利用短短的十年時間，成為整個靈雲派最年輕有為的弟子。

他只是，想跟緊她的腳步，永遠不要分開。

弟子比試之後，他知道自己會與其他幾名排名靠前的弟子，一同結伴下山。對於下山，他心中縱有渴望，尤其是報仇的念頭深深紮根於他的心底，可他還是舍不得這樣與她分別。所以，他期許自己，不能死。

林無恨掩飾的雖然好，林舒還是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她心底一嘆，想到這小子可能一直都在想著報仇的事情，就頭疼。

雖然林無恨很厲害，她自己也不差，但是魔族又哪是那麽容易對付的？否則，這千百年來，魔族就不會頻頻出現在人間，攪得人間不得安寧了。

想到這裏，林舒驀然坐了起來，她拔出一把匕首，輕輕一割，一縷秀發就落在了她的手心。

林無恨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受驚般地坐起：“師傅！”

林舒微微一笑，收了匕首，將那縷秀發塞到林無恨手中：“無恨，為師知道你心中對於報仇執念很深，倘若你下山遇到危險，就燃了這縷秀發，為師定然會前來救你。”

林無恨捧著手心裏的秀發，唇瓣囁嚅，他何德何能，值得她為自己斷發……

“師傅，弟子定然不會讓師傅擔憂！”林無恨似是發誓。如果說，之前，他心裏還存著一定要報仇的想法。那麽現在，他已經決定這一次下山決不去找魔族尋仇。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若要讓自己看重的人擔心，林無恨是萬萬不願的。

這一次林無恨是徹底歇了報仇的心思，林舒這才拉著他躺下，兩個人認認真真地看星星。

和風吹得人很舒服，林舒看著看著就開始昏昏欲睡，沒一會兒，她腦外一歪，徹底睡著了。

林無恨驚慌的回頭，發現她只是睡著了，剛剛提起的心又慢慢放了下去。

鬼使神差地，他解下自己的外袍，然後慢慢地蓋到了林舒的身上。

縱然，他知道，她不會受涼，可他就是想護著她，像她的男人一樣護著她。

天上依然星光燦爛，林無恨又摸出那被他放在胸前的秀發，細細摩挲。驀地，他拔出了匕首，寒光落下，他的手心裏又多了一縷秀發。

收好匕首，他小心地將兩縷混在一起的秀發，再度安放在自己的心口，他這一次，一定安然回來！

翌日，林舒醒過來的時候，林無恨已經不在身邊了。

她腦子一抽，頓時從草地上爬了起來，慌張的四處尋找林無恨的身影。哪知，她這幅模樣，落到正在那邊林子裏采果子的林無恨眼裏，後者看著她這驚慌的背影，默默紅了眼眶。

她竟然是這麽在乎自己，那臉上的表情，是那麽真切，完全不似平日裏的冰冷。

林無恨很想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為自己著急的模樣，卻又舍不得讓她焦急，看了一會兒，就跑了出去。

“師傅，弟子去那邊的林子裏摘果子去了，這裏的果子很甜，等弟子洗幹凈，師傅你嘗一下。”

林無恨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林舒驚得回了頭，在看到他之後，不由笑了。笑自己笨，也笑自己在看到他之後，心情莫名地變好了。

“我同你一道去吧。”林舒開口說道。

“好。”林無恨瞇瞇笑道，捧著果子，腳步輕快。

仙府裏的時間，跟外面的時間其實是一樣的。

吃完果子後，林舒就提議出去，她該送他下山了。

林無恨的眼眸暗了暗，卻還是乖乖照做。

林無恨的小包袱一早就收拾好了，此刻正躺在他的床上靜靜地等著林無恨拎起它。

林無恨換了一身新衣，拿過林舒之前贈給他的劍，出門來到林舒的院子裏。

林舒卻也已經換好了衣裳，在院子裏等著他了。

她此刻正站在那邊的桃花樹下，擡頭看花，風一過，紛紛揚揚的花瓣落下，更襯得白衣若雪的她如畫中仙子，美到了極致。

“師傅，弟子已經收拾好了。”林無恨看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

林舒聞言回頭，徑直走到林無恨跟前，她擡起雙手，眸色平淡地為他整理衣冠，卻發現自己竟然比他還要矮上半個頭。於是，林舒只給他整理了一下衣襟，頭冠則直接放棄。

“出外註意安全，為師在這裏等你回來。”

“弟子謹記師傅教誨。”林無恨點頭應聲，隨後乖乖站到一邊，等著林舒帶他前去靈霄山的乾坤大殿。

大殿前已經到了許多人，正上演著依依不舍，與各種興奮，很是熱鬧。

林舒與林無恨的出現，直接鎮靜了全場，吸引了全場的註意。

“掌門師尊好！”整齊劃一的口徑，響徹雲霄。

林舒嘴角微抽，不過一句話，就暴露了她的年齡！

可她還要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跟這些人訓話，然後送他們離開。

林舒全場都是冰山臉，站在殿上訓話，無非是註意安全，維護人間正義啥的。

林無恨站在殿下，看著她又恢覆了往常的冰山臉，心裏有一瞬的恍惚，同時又升起一陣暗喜。原來，她的那些情緒都只是為了自己一個才有。

訓完話之後，林舒就跟各位長老帶著眾弟子下山了。

臨行前，林無恨望著那高立在山前，刻有靈雲派字樣的石碑，心底一時滋味覆雜。

過了這座石碑，他也就出了靈雲派的結界，再要回頭，就看不到她了。

林無恨心裏舍不得，他像別的弟子一樣回頭看她，卻見她淺笑嫣然，朝他揮手。

林無恨深深地看了一眼林舒，將她微笑的模樣，記在心底，毅然邁出了腳步。

林舒在送走一眾弟子後，又回到了大殿上，跟各位長老說自己即將閉關，門派裏的事務就暫時交由幾位長老負責。

文青在別的長老走後，留了下來，林舒心底疑惑。據她所知，這個文青，在年輕的時候，可是愛慕過原主的！雖然這小子沒有敢表白，但那眼神，以及平日裏對原主的關心，可是直白地透露著他的內心。

“你有什麽事？”林舒主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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