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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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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搬府,再過五日便是中秋, 溫含章抽空處理了旬氏的事情後, 便一直備著各處的中秋禮,另有府中過中秋也需要張羅起來, 臨到中秋前一日她才聽回府的夏涼說了旬氏之事的後續。

夏涼一向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丫鬟,這一回對著溫含章話卻忒多。

溫含章只聽了一會兒,便讓人把鐘涼笙也一塊叫了過來,實在是因著這件事十分有教育意義。

她喝了一口茶水,聽著夏涼用一種十分不可思議道:“夫人您不知道, 那日旬少奶奶一回去, 鐘大爺便喝得醉醺醺地上前找事,我護著旬少奶奶擺脫了鐘大爺後,鐘大爺晚上還不消停——”

夏涼想著那一日進房後看到的事情, 氣憤道:“旬少奶奶那麽嬌弱的一個人,鐘大爺打了一巴掌還不夠,還騎在她身上掐她的脖子!”不好聽地說一句, 鐘澤連杯中酒喝的都是旬氏的嫁妝錢,他哪有臉對著旬氏說打就打,說罵就罵,縱使鐘澤酒醒之後對著旬氏也是痛哭認錯,但先前打罵妻子之事,就可以當沒發生過嗎。

先前溫含章讓夏涼跟在旬氏身邊時, 便叮囑過她時時不能離了旬氏。只是鐘澤與旬氏總歸是夫妻,夏涼還是個姑娘家, 那一夜猶豫了一下沒跟進去,沒想到就這麽一會兒,旬氏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夏涼至今想起來都覺得是奇恥大辱。

鐘涼笙嘆道:“大哥先前並不是這樣的人。”畢竟是自己求來的妻子,鐘澤在新婚之時,看待旬氏就像看著一塊稀世珍寶一般,妻子不過略蹙了眉頭鐘澤都要擔心上好一陣子。

溫含章沒有見過鐘澤對旬氏愛重有加的模樣,並沒有鐘涼笙那樣的感嘆。她呼了一口氣,道:“旬姐姐總算脫身了。”

夏涼聞言,重重地點了點頭。昨日聖旨一發,鐘氏的幾個族老便上門了。夏涼磕磕絆絆地與溫含章描述了當時的情景。

那一日是這樣的:頒旨太監走後,二房便炸了鍋。鐘澤氣得青筋勃發,神色陰沈,他沒想到父親不過剛剛逝去,皇上就在二房身上再補一刀子。闔家現在有能力有動機辦出此事的,唯有旬氏。更別說旬氏前幾日回來時身旁還帶了一個侯府的丫鬟。那一身鮮艷的制式服飾,鐘澤一看便知道是二房夫婦的心腹下人。

鐘澤還沒來得及質問旬氏,族老們便上門棒打落水狗了。因著鐘晏先前做過的事情,大族老對落井下石之事十分感興趣,更別說還有溫含章的請托。

大族老氣焰囂張地拿出一張放妻書,讓鐘澤在上頭簽字。被人強壓著與妻子和離,是哪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的。鐘澤也是如此。看著兒子被人逼迫到這般境地,寧氏便站了出來。

寧氏做了二十多年的侯夫人,對京中大家姑娘們的秉性很有些了解的,她先是端正著態度道,旬氏既然過不下去要和離,他們家也不會強留。

溫含章聽著夏涼這麽說,不由得點了點頭,夏涼看著她這樣,急道:“夫人您別覺得她是個好人,後面還有呢!”

溫含章笑:“你慢慢說。”夏涼以前只會默默做事,這般義憤填膺的模樣還是第一回 。溫含章瞧著有趣,讓人把春暖秋思冬藏幾個都叫了過來。

夏涼見著姐妹們都淡笑著看她,壓下羞澀,大紅著臉道:“寧二太太出來後,大家都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

沒想到寧氏話風一轉,卻是道旬氏要走可以,但是家中現在未過熱孝,她希望旬氏能待到公爹熱孝期滿再談和離之事,到時候她必定讓人把她送回娘家。

寧氏這句話,說的在情在理,許多人聽了都是默默點頭。

但旬氏卻執意不肯,她很清楚,若是今日不能與鐘澤順利和離,眾人走後她又要活在地獄之中。旬氏很聰明地借著皇上那一道取消賜婚的旨意說事,道是皇上與鐘氏族老都覺得這樁婚事理應作廢,家規大不過國法,她想不出有這樁婚事任何繼續的理由。

寧氏聽兒媳說起聖旨,生怕周圍的鄰居想起鐘晏之事。

旬氏這般出挑,她先前就擔心家世敗落的二房留不住兒媳。但旬氏的娘家三年來一直不聞不問,她又陪著二房守足了老太太的孝期,與他們一起送走了鐘晏,看著十分安分守己,寧氏才放下了心。可惜寧氏沒想到,縱使娘家無人撐腰,旬氏心裏還是存著和離的念頭,且她還找到了二房的敵人幫忙。

鐘澤再不好,也是她唯一的兒子。

如今旬氏執意要與他們撕破臉,寧氏眼見著母子兩人勢單力薄,她又說不出任何有見地的話,突然就發揮出鄉野村女的固有本事,在眾人面前尋死覓活,說旬氏沒有良心,枉費了旬大儒的教養,居然在這時候要拋棄夫家。

因著她這般鬧騰,外頭圍觀百姓眾多。

當時夏涼陪在旬氏身邊真是瞠目結舌。旬氏也是楞了好一會兒,她從沒有想過寧氏會如此作態。寧氏以往在兒子兒媳面前雖有些粗鄙之處,但從來沒有這般潑辣蠻橫過,她大著嗓門,就像要把旬氏的罪狀全都公諸於眾一般大吵大鬧。

鐘澤還有一些廉恥心,想要讓寧氏消停下來,寧氏卻是沒完沒了。

旬氏想要快刀斬亂麻,便退一步說夫家生計艱難,她願意留一半嫁妝給夫家。

就是因著她的這點退讓,寧氏似乎覺得拿捏到她的短處,便再次嚷嚷起來,這一回卻是說旬氏家教不行,裏外不分,帶著旁人過來欺壓夫婿,總之就是樣樣圍繞著旬氏的娘家說事。

夏涼怒道:“往日在府裏也沒見寧二太太這般胡攪蠻纏。”那一日鬧成這樣,外頭許多人都對著旬氏指指點點的。

關鍵時刻,幸得大族老能撐住場面。

姜是老的辣,鐘澤緊咬牙關不願意答應,大族老便威脅他道鐘氏要與旬家義絕。按照律法,若是雙方家族義絕,鐘澤與旬氏便要強制和離,到時候旬氏的嫁妝,二房一分都拿不到。

鐘澤很有骨氣不想受威脅,寧氏卻知道在這世上無錢寸步難行的道理。

夏涼說起寧氏的臉色變化,諷刺道:“寧二太太真是唱念做打樣樣俱佳。”形勢比人弱,寧氏立刻嘆了一口氣,換了一幅悲切的模樣,與旬氏道,她也不想如此,只是二房如今就剩下這麽幾個人,若是兒媳執意要和離,一個好好的家便要散了。

寧氏是長輩,她低聲下氣哀求兒媳這一幕,旁人看了還是很有些心軟的。但旬氏心硬似鐵,不惜指著自己的面容自揭傷疤道,她怕自己與鐘澤再待一日,便要被活活打死。旬氏沖到外面將面上的青紫對向眾人。

溫含章有些沒想到事態會發展成這般模樣。最後,許是鐘澤對著旬氏還是有些情分,看著一向端莊的旬氏會在人前如此作態,就像個市井婦人一般彪悍示人,他突然就答應簽了放妻書,這件事最終以旬氏割舍了一半嫁妝作為結束。

鐘涼笙與幾個丫鬟聽完後,心中都有些沈重。秋思的性子一向爽利,她諷刺道:“寧二太太拿著兒媳的嫁妝,就不覺得燙手嗎?”

蘇嬤嬤過來幫溫含章添了一杯茶,嘆氣道:“二房現在都這樣了,唯有留著旬少奶奶和銀錢,一家人才不至於一蹶不振。寧二太太的想法卑鄙,但思路卻是對的,爹親娘親不如銀子親,留不住人,總要留住銀錢。”

蘇嬤嬤的話得到了旁聽的春暖幾個的極大認同,就連鐘涼笙也陷入思索之中。

溫含章嘆道:“不論如何,旬姐姐也算脫離苦海了。”嫁妝的問題倒是小事,旬氏先前便與她道,她願意用嫁妝買下半輩子的安寧。若是寧氏不鬧成這樣,旬氏許會將所有嫁妝都留下來。

溫含章沒想到的是,旬氏居然會與鐘澤他們拼了個兩敗俱傷。寧氏的手段看著嚇人,但其實都是紙老虎。這個世上,道理大不過拳頭。她既已經應承幫旬氏從二房脫身,便已經與大族老打過招呼。若是鐘澤不願意主動簽字,就算強人所難也要硬拉著他按手印。

夏涼應該也是暗示過旬氏的。溫含章不怕鐘澤與寧氏到官府告狀,鐘晏的那些罪名個個罄竹難書,好人家的女兒不願與他們同流合汙也是情有可原。

等到了晚上鐘涵回來時,溫含章便將二房這件事與他說了一遍。臨近中秋,天氣比先前陰涼了許多。鐘涵從出了正月便在操練軍隊,整個夏日把自己曬成了蜂蜜色,看著比先前的文人模樣多了幾分不怒自威。他用一頂玉冠束發,身上身著的淡青色銀線團福如意錦緞長袍襯得他越發俊朗非凡。

鐘涵低聲道:“師姐這樣,她只怕是做給先生看的。”鐘涵也不過是猜測罷了,在旬府讀書時,旬氏有時候與父親生氣,便喜歡用不吃飯這一招來讓先生心疼。現下不過是換了一個場景罷了。

再從容的人,在親人面前都難免有些任性。旬氏如今什麽都沒有了,所以她也全都豁出去了。

只可惜……

溫含章嘆了一聲,她昨日才往旬府中送了中秋禮,又循例被人退了回去,聽著那人道,旬大儒似乎還在蜀中沒有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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