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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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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含章原本以為鐘涵第一日辦差,應是會早些回來的。沒想到從這一日開始, 鐘涵簡直像是紮根在寧遠軍都督府一般, 除了夜裏還回來睡覺外, 溫含章一整日都見不到他的人影。因著夜裏回來太晚, 鐘涵也沒有到嘉年居打擾他們母子, 這段日子都是在正義堂起居。

不過他知道溫含章擔心他,每日總有三言兩語留下,或是一封匆匆寫就的信件,來不及了便隨口交代小廝幾句, 也能讓溫含章知道他的情況。

因著鐘涵做事細心,溫含章對他目前的困境心中也有些底。

鐘涵畢竟是新官上任, 這時候也來不及燒上三把火了。災害救濟原該是戶部的工作, 鐘涵先前只是一個翰林七品官, 突然從文職轉為武職,差使不倫不類, 他的身份也有些尷尬。

聖旨上說鐘涵可以從六部借調人員幫忙,可選誰挑誰都沒有明確點名, 這其中便有可操作的餘地。若不是鐘涵襲爵, 六部長官連他鼻子眼睛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就更談不上什麽情分了, 怎麽可能會真心實意為他推薦。

光是選人這一項, 鐘涵與衛紹就足足花了半月的時間。酒囊飯袋不要, 老油子不要, 只可著能做實事的往裏頭劃拉。

幾個能幹活的都被鐘涵給挑走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得過且過的,就連梅尚書都在心中嘀咕,鐘涵不過一個官場新秀,眼睛卻忒毒辣了。

這個問題,除了溫含章外,知道最多的人應該就是衛紹了。咳咳,鐘涵私底下給了他一張名單,讓他只挑著上頭的人名要人。

衛紹也奇怪鐘涵如何能從幾十個官員中將那個最得用的人給挑出來,鐘涵看了他一眼,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個名字,衛紹便面色覆雜不再相詢了。於衛紹而言,溫微柳這個名字,他一輩子都難忘。畢竟能有這般詭異的經歷,千萬人中也挑不出一個。

溫含章每日起床都能看到鐘涵的信件,有一日她突然起興把鐘涵這段日子寫的信都翻出來,一封封地連著看,她發現鐘涵與衛紹花在與六部拉鋸上的功夫,真是精準詮釋了什麽叫打一巴掌給個棗兒。

許是鐘涵劃拉得太厲害了,六部侍郎紛紛抗議,鐘涵手拿聖旨態度強硬,擺出一副“這個問題沒得商量”的姿態,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他扮黑臉,衛紹便在一旁扮紅臉,笑瞇瞇地道:“大家都是陛下的官員,為朝廷辦差,在哪當差都是一樣的。況且時間所餘無幾,侯爺也是心急,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們必定把人完璧歸趙。”衛紹這張臉可比鐘涵好用得多,誰人都知道他是禦前紅人,都怕衛紹一狀告到皇上面前,來找茬的反而得顧念著幾分。

這般軟硬兼施,才將人員確定下來後,因著聖旨已下,京中人心不定,物價飛漲。鐘涵在朝會上頗受了明康帝的幾番斥責。老皇帝對著鐘涵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鐘涵在“忍”之一字上已經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明康帝過河拆橋也不是第一回 了,他在信中對著這一段只是一語而過,溫含章卻能想象明康帝對著鐘涵唾沫橫飛的模樣,她不是沒有見過明康帝的冷臉。

蘇嬤嬤看著溫含章一看完鐘涵的信就面無表情,不免有些擔心。溫含章卻異想天開地發散出一個主意。她讓人把剛回府的葉管事給叫了過來。

溫含章是不打算給鐘涵添亂的,從信中可以看出,他與衛紹配合良好,日漸默契,手下現在又有許多專業人才,國家機器一旦運作起來,她這種半吊子的人還是別去指手畫腳了。

溫含章只是想到鐘涵現下壓力頗大,最好能有一個讓他解壓的法子。

葉管事躬身站立,莫名其妙地聽著溫含章道:“……讓繡娘把針腳縫得細密些,裏面放的都是細沙,不能漏出來,再摻一些鋸末、碎布料和豆類,要做得瘦長一些,得有個四五尺高,務必要禁得起摔打。”

葉管事小心翼翼問道:“夫人,是要做一個沙包嗎?”那種潰堤時用來堵決口的?

沙包?不是。溫含章搖了搖頭:“叫沙袋。”

葉管事:“……”這兩個名字也沒什麽區別。

只是做個沙袋,葉管事麻溜地就讓人趕出來了。做出來的成品溫含章很滿意,府中還在孝期,繡娘在外頭套的是白布,溫含章想了想,用毛筆在上頭畫了一張齜牙咧嘴的大醜臉。畫完之後,她很滿意,皇帝在她心中差不多是這個形象了。

溫含章在正義堂中轉了一圈,打算把沙袋吊在鐘涵睡覺的內室中。這樣他回來時一眼就能看到了。

溫含章從正義堂回來後,突然覺得自己現下真是無事可做。她這輩子有將近四分之一的時光都在守孝,先是守永平侯的孝,現下又是守老太太的孝。

溫含章都守出心得來了。守孝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心靜,不能時時想著要出門。先前她在伯府上,閑暇無事便是看看書,與張氏說話取樂。

現下同樣不能出門,她身邊又多了一個大胖兒子,溫含章回房看著正摸著欄桿試圖站起來的阿陽,臉上多出幾分笑意,但心中不免也在開始倒數著脫孝的日子。想著上個月送別張氏與溫子明時在京郊見到的金黃秋色,溫含章撇退丫鬟嬤嬤,在宣紙上寫了一個大寫的“靜”字,寫完之後,她的肩膀又陡然松弛了下來,心中嘆道,還是趕緊出孝吧。

鐘涵這日回府時已是筋疲力盡,他腦海中思量著戶部一位黃主事報上的倉儲數據,突然看見美人榻旁吊著一個怪東西,還被嚇了一跳。他一言難盡地圍著這個溫含章取名叫做沙袋的玩意轉了幾圈。

旁邊的案桌上放著一雙皮手套和一張紙,手套裏面許是縫了棉花,摸起來挺厚實的。看完溫含章的沙袋解說詞,鐘涵就笑了。她讓他把沙袋當成他的仇人出拳?

鐘涵試著帶起手套打了幾下沙袋,越打越是興致盎然。只是才過了一刻鐘,他就脫下了手套。一直陪在鐘涵身旁的葉管事還以為他不喜歡了,沒想到鐘涵卻問道:“這個沙袋府中還有嗎,不要用白布做的。”

葉管事特地等到現在就是為了賣好的。他這小半年的都不在府中,還錯過了襲爵大事,可得好好表表忠心才行。葉管事討好地笑道:“若是老爺想要,明早便能看到了。”心中卻在思忖,不用白布,肯定不是要擺在府中的。這是要送給京中哪一位大人做禮物嗎?他可得好好拾掇拾掇才行。

鐘涵卻沒有解釋,他道:“問問夫人,這個能送人嗎?若是可以便多做兩對。”

溫含章聽見葉管事的回話事還楞了一下,這送禮送個沙袋也太簡陋了些。只是一看到接收禮物的人家,溫含章就不這麽想了。她還讓針線房做得精美一些,讓葉管事把沙袋中的沙子多篩幾遍,畢竟鐘涵送的這兩位,在她印象中沒有是多少武力的人,若是把手弄傷了就不好了。

老太太過逝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情,鐘涵不想把秦思行牽扯進來,這兩年便極少與他聯系。秦思行那邊,聽說他一直被安樂公主拘在府中,秦首輔從去年就開始生病,又有秦思行到皇覺寺找方丈算命時,方丈說他這幾年有些妨礙,安樂公主為著忌諱,幹脆就不讓他上門了。

現下鐘涵身上領著差使,若是再與秦思行冷淡著,以後這關系就撿不起來了。

另外一個收禮的人,便是衛紹。

鐘涵為著這件差事招致了這麽罵名,到頭來卻極有可能是為他作嫁。衛紹畢竟沒有那麽厚的臉皮,在私底下便與鐘涵坦言,他心中有些歉疚。

溫含章想起衛紹,也覺得這禮該送。人情之事便是這樣,互相來往著便能提升感情。更別說老皇帝一意孤行要恢覆衛紹的皇子身份。若有一日老皇帝心願得償,鐘涵輔佐衛紹便是鐵板釘釘之事。若是他們之間的隔閡始終存在,衛紹還好,對鐘涵卻十分不利。

於是隨著鐘涵的差使開始進行,府中一些人情走禮便又漸漸熱絡起來了。

其實走禮之事府中一直在默默進行著。每逢親舊府中有喜事發生,溫含章總會讓人備一份禮物過去,除了聯絡感情,還能提醒人家他們家的存在感。雖然收到的回禮總不如送出去的多,溫含章也不計較。願意回禮,便是還想著與他們家交好的。到了鐘涵襲爵之後,他們兩口子才算是紅了。但溫含章在走禮上也是保持著平常心,她這般不緩不急,旁人反而覺得她禮數周全,做事得體。

秋去冬來,鵝毛飛雪的冬月,正房中已是燒起了暖呼呼的炕。

春暖一進屋就呼出一口氣來,屋裏屋外真是兩個世界。她一早上帶著小丫鬟穿梭在嘉年居和庫房膳房中,凍得鼻頭都發紅了,剛進來時就忍不住剁了跺腳,對溫含章道:“夫人,咱們後日出行,若是雪還一直下著,這路就不好走了。”

溫含章正坐在炕上給阿陽穿厚衣裳,她道:“不用急。”溫含章不擔心路上沒人化雪,這段日子京中許多富貴人家都急著出京,出京之路鐘涵一直使人看著,就怕會有事故發生。

府中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蘇嬤嬤前幾日便到她選好的道觀中收拾著,也帶走了一批下人,府中現下便有些空蕩。

溫含章正與春暖說著話,秋思便從外面匆匆進來了,睫毛上落下的雪花還沒來得及擦掉,她便急急道:“夫人,老爺讓清明送了一個人過來,說是府中最近的防務,都由此人負責。”才匯報完鐘涵的交代,秋思便又添加了一句自己的觀感:“夫人,我看著這個人不像個好人,咱們可得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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