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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育兒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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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盛夏, 阿陽已經四個多月大了, 小肉團子身上貼滿了奶膘,抱起來更是柔不見骨。溫含章每回抱著孩子都覺得像抱塊白花花的豆腐一般,她最喜歡用臉蛋跟兒子互相蹭, 母子倆能一起傻樂好久。

近來外頭的事情都很難辦,也就只有和兒子在一塊時能讓人一解愁緒了。

這幾日阿陽身上長了些小痱子, 溫含章立刻如臨大敵。張嬤嬤讓她用金銀花水給孩子洗澡。

於是隔三差五的,花紅柳綠的庭院中就能見著一個極不適宜的木盆子在大太陽底下放著, 她和張嬤嬤一人扶著孩子, 一人往他身上潑水, 阿陽一看見水就咿咿吖吖地笑,兩顆黑葡萄般的眼睛緊緊盯著一只飛舞不停的蝴蝶, 靈動極了。

張嬤嬤在一旁誇道:“小少爺以後一定是個聰明的孩子,就跟咱們家二爺一樣。”

溫含章深感驕傲地點點頭, 她和張嬤嬤有著同樣的賣瓜心理。每夜哄睡兒子之後, 溫含章都要在鐘涵面前誇誇兒子的可愛之處。阿陽除了尿床和肚子餓外很少哭鬧, 有時候她拿著個撥浪鼓在他面前搖上一小會, 他就能樂不可支地咯咯笑好久。

溫含章一度還懷疑過阿陽是不是也異於常人。

她觀察了好久, 阿陽既不像她小時候對吃奶有陰影, 對尿褲子也不覺恥辱, 她故意在他面前說些現代術語,小家夥也沒什麽反應。

這個寶寶, 應該從裏到外都是本土的。

確定這點後, 溫含章才松了口氣, 轉而就是對兒子加倍的疼愛。

溫含章連出嫁都沒做過針線的人,居然也笨手笨腳地幫兒子縫起小衣裳。每次手裏拿著花棚子她就深深感嘆母愛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東西,然後繼續低頭把手指給紮出血。

鐘涵雖然也喜歡兒子,但他最近心事頗多。溫含章好幾次看著他在書房中懸腕作畫,宣紙上那瘋狂濃烈的顏色都讓她心驚。

鐘晏給鐘涵提的條件就是個坑,他希望鐘涵保證以後鐘澤的兒子能過繼一個回來。

但這件事第一個反對的人就是大族老。他深恨鐘晏和三皇子害得他的孫子不明不白地死在牢裏,無論如何都不願讓鐘晏得償所願。

讓鐘澤過繼出去可以,殺兄之人絕子絕嗣是應有之事,但只要鐘澤過繼了,在他有生之年,他就不會讓鐘晏有機會再受香火供奉。

大族老很狡猾地開了一個條件,說是只要鐘涵答應歸宗,叫他幹什麽都行。

溫含章在背後不知道罵了大族老多少次,這老家夥明擺著是為難人。

與此同時,朝中對鐘晏的處置也下來了。皇上念著他以往有功於朝廷的份上,免他一死,但奪爵,抄家,貶為庶民,三代之內不準科考。

這件事讓朝內朝外一片嘩然。勾結官員、弒兄,這種罪名居然也能逃過一死——要知道溫子賢已經把兇手給出族了,他將死去多年的兇手屍骨從祖墳中起了出來扔到荒野,嗣子也另立一戶。這種做法雖然惡毒,但也表明了溫子賢的態度。而鐘晏這個幕後主使,居然還能殘喘於世。

誰都知道這個判罰不公平,但明康帝堅持如此。他甚至當朝傳喚鐘涵,詢問他的意見。

溫含章當時真的把明康帝恨得牙癢癢。狗皇帝凈會折騰人!

鐘涵當日回來後內裳汗濕了一大片,閉著眼睛躺在塌上半日不語。他知道皇上這是疑心他和鐘晏之間私下勾結。

鐘涵在朝上迎著明康帝懷疑的眼神,堅持鐘晏死有餘辜,終於打消了明康帝的疑慮。最後皇上以鐘晏對他的養恩為借口,頂著朝臣的壓力保住鐘晏一命。

這讓鐘涵更是覺得鐘晏手中必定有可以威脅皇上的把柄,這個把柄能讓明康帝連罵名都不在乎,就怕鐘晏魚死網破。

事情就在這裏僵住了。溫含章在這上頭有力無處使,大族老雖然固執,但他不蠢,他與鐘晏不死不休,這一次沒那麽容易忽悠成功。拿不到大族老的承諾書,鐘晏那邊就緊咬著不開口。一切都陷入死結了。

溫含章只能在屋中對著兒子絮叨,照顧幼兒瑣事繁多,但比外頭的事情讓人舒心一些。

阿陽已經能翻身了,溫含章第一次看見時喜得不行,小小的阿陽就像只小烏龜一般,在床上吭哧了半天,許是身上肉太多,阻力太強大,他憋紅了臉,借助雙腿的力氣才終於翻過去了。當時小家夥趴在小床上,看著自己的小手小腳楞了半天,那表情十分可樂。

這個十分有紀念意義的時刻,溫含章挺想讓孩子爹一起看看,可惜鐘涵一直憋在書房裏頭不願出來。

溫含章想了想,寫了一張小紙條讓人帶給他。一直憋在書房能憋出什麽好,還不如出來換換心情,興許就有其他主意了呢。

鐘涵在這上頭一向不會落她的面子,果然打算把自己憋成個倭瓜的人,一聽夫人有請就擡腿過來了。

盛夏炎熱,溫含章怕兒子受涼,不敢在屋裏多放冰盆。饒是如此,進了裏屋也能感受到涼意撲面而來,讓鐘涵全身的燥火瞬間就沈澱下來了。

溫含章看著他進屋之後臉上不自覺帶上的笑意,心中又是滿意又是心疼。有怒氣不向妻兒發作是個優點,但寧可憋死自己也不願找人分擔就不好了。

她不過是找個借口把鐘涵招過來。兒子在他來之前剛睡著了,溫含章總不能把兒子叫起來讓他翻一個給他爹看。

夫妻倆感情好,就不愁沒有話題。溫含章對著鐘涵招招手,笑道:“張掌櫃又送冊子過來了,我看到幾個挺有趣的人。”

松鶴書齋的張掌櫃每個月都會過府一趟送求畫冊子,溫含章已經習慣了每月都能在案上見著他們書齋的標記了。

鐘涵在孝中襲爵,京城中那些想和鐘涵攀交情的人,苦於入府無門,最近個個都往松鶴書齋跑。張掌櫃每月都能送來一個厚厚的冊子。

鐘涵不過來是不想嚇著溫含章。

他獨自一人時黑著一張臉,伺候習慣了的清明都不敢上前。他自知情緒不佳,才會遠離了嘉年居。

聽著溫含章的話,鐘涵很配合地俯身過去。張掌櫃那幾年不變平平無奇的書法一行行地寫著各個顧客的需求,說實在的,他自成名之後每個月都會瀏覽一次這個冊子,實在沒看到有什麽有趣的內容。

溫含章卻指著一行字道:“你看這位員外老爺,想幫他剛滿月的幼子求一幅畫留念。咱們阿陽都沒有過畫像呢。”這不就是大夏版的滿月照嗎?這個要求在眾多一擲千金讓鐘涵隨便畫,畫什麽他們都喜歡的人中,真是一股清流。

鐘涵的視線卻被最後一行楷書給吸引住了。溫含章說了半天沒見他回應,好奇問道:“怎麽了?”

鐘涵沈聲道:“有認識父親的人在尋我。”他指著一個署名昭昭的顧客,道,“這是父親給母親娶的小名,沒多少人知道。這人還想求一幅山居尋寶圖,指明山是蜀中大山,寶是山中之寶。”這不正是暗示父親的那副礦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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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松春沒想到自己往來蜀中一趟,京城風向突變。他在屋中略作梳洗,出來之後便見著溫子明捧著作業站在屋子裏頭,頓時心中有些覆雜。

溫子明正在看李先生屋中的擺置。

先前在伯府中,李先生的待遇十分好。張氏為了讓他盡心教學,春夏秋冬衣食住行樣樣料理妥當,撥給李先生住的小院子也十分寬敞,李先生想在院子裏耍刀射箭都無有阻礙。

但現下跟著他從伯府搬出來,他這位家主卻只有舉人出身,在建築規制上有限制,地方就那麽一點,她只能讓先生住著東廂的幾間堂屋,溫子明有些慚愧。

這些日子他一直潛心學業,就是望著後年春闈能有所得,至少讓張氏和先生都能住得舒服些,不用隨著他屈居在這小院子。

他嘆了一聲,直到從伯府搬出來,溫子明才知道先前爹爹給他們的庇護是什麽。現在府中只有他地位最低,李先生起碼是個同進士,張氏也有誥命,兩人卻一直沒有對他施加過壓力。

在搬出來的這段時間,溫子明猶如打通任督二脈一般,突然悟出了許多事情。之前他視榮華為糞土,現在卻只有這糞土,才能讓他娘再度過上和先前無二的日子。

李先生看著已經有些成人身型的徒弟,難得溫和道:“你這段日子放在我屋中的策論我都看過了,寫得極好。只要能繼續保持,下屆春闈必定有所斬獲。”

他頓了頓,繼續道:“為師從小便在伯府坐館,你天性聰明,在錦繡堆裏長大卻能用心科舉,這在武勳家中實屬不易。”

溫子明一聽李先生這溫軟的語氣就膽戰心驚的,他不自覺吞了吞口水,這都是小時候嚇出來的習慣了,李先生先前對著他時都是兇巴巴的,可從沒有這麽溫柔過啊!

果然李先生話鋒一轉,道,“這次回鄉,為師家中出了些事情,這一次回京,是要向老太太辭館的。”

溫子明急急問道:“先生家裏出了什麽事,可有我能幫上忙的?先生千萬別客氣,有事情我們一起解決。”

李先生嘆了一聲。對著徒弟可憐兮兮的模樣仍是搖了搖頭:“我寄望已久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明哥兒,你——”

李先生話未說完,溫子明已經啪嗒一下跪下來了,李先生心中也是悵然。

他在伯府十多年,與溫子明亦師亦父。永平侯是個好父親,但他對作為長子的溫子賢寄予的期望更深,對幼子便有些忽略了。李先生看著溫子明從一丁點大長到如今長身玉立的模樣,溫子明更像是他的孩子。

李先生不忍埋沒了溫子明的資質,一點點的手下留情,終究變成今日這樣。有時候他也慶幸,幸得溫子明不是長子,否則還真的叫他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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