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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胭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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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姑娘是今年才在京中掛牌接客,她先前便托人想要請鐘涵為她作畫。評花榜三年一屆,她聽聞上屆榜上有名的三鼎甲參賽的畫卷全都出自京城有名的鐘子嘉之手。鐘涵最擅人物畫,出自他手的仕女圖無不神采風流,葳蕤生香,當年花榜過後,花魁的畫卷當場拍賣,當場便有一位鹽商豪擲千兩黃金,鐘子嘉一畫千金的美名自此傳開。

牡丹既然報名了今屆評花榜,便是有意魁首之位。早些時候,她便托人示好鐘子嘉,可惜當時鐘涵在那神仙一夢的棒喝下正是醍醐灌頂之時,一口便回絕了佳人的邀約。此後鐘涵成婚消息傳來,讓風月場中許多姑娘芳心碎盡,牡丹便也暫時收了心思。

可見而知溫子明將鐘姐夫帶了過去,真是送羊入虎口。

溫子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也自詡偷偷見識過不少世面了,自然知道鐘涵在花香之地算是一朵威名遠揚的高嶺之花,姑娘們最愛他那股子清貴冷淡的高不可攀,偏偏這位才子似乎最是厭惡姑娘與他嬉笑玩鬧,若是你想借著酒酣耳熱拋媚眼說幾句葷話,得到的嫌棄那叫一個別提了。小道消息中,迄今為止能在鐘才子面前得他一笑的,只有一位去年已然嫁給富商的馮姓花娘。

馮氏是官眷出身,可惜身世淒涼,流落風塵,據聞馮氏在鐘涵身旁助興彈唱、布菜倒酒就像大家姑娘一般十分自矜,從不借機施展手段,偏偏她如此端莊作態就得了鐘子嘉的青眼相待。

溫子明由此得出結論,鐘姐夫必是那種喜歡攀折鮮花,而不喜歡被人當嬌花采摘的。這般難纏,幸好他還是尋到了一位自小便經過精心調養的牡丹姑娘。

鐘涵先前情勢比人弱,少不得在外頭經營起才子之名,既然是才子,便要有個風流的旗子。他前幾年沒少跟著秦思行到訪風月場合,秦思行時常取笑他是個假道學,鐘涵絕不承認自己是這等人,他只是從未在風月場所遇過自己喜歡的姑娘罷了。及至考中探花,他在這上面更是淡了心思,即便有人相邀,他也是能推辭便推辭,卻沒想著小舅子看著面目稚嫩,卻是個喜歡這一口的。他將此事記了下來,打算著待會回去後便跟溫含章說一說。

男子十六而精始溢,太早接觸這些並不是什麽好事。

大紅燈籠高高掛,朦朧夜色中,金鳳巷最裏頭的一間宅院門口,突然停住了一輛青色馬車。徐媽媽一早就帶著丫鬟在門口等候。

饒是徐媽媽這把年紀,見著從馬車上走下來的三人,心裏頭也有些撲通撲通跳。前頭玉雪可愛的少年郎便不說了,一臉笑意惹人母性蓬發,後頭兩個身量高大的男子,風姿相貌均是耀眼至極。

其中一位看著十分眼熟,徐媽媽又看了一眼,終於認出來者何人,她深吸了一口氣,在三人進門之後立刻掛上了今夜不待客的牌子,要是牡丹能讓鐘子嘉出手為她畫一幅畫,她今屆評花榜便是妥妥的魁首,到時候多少銀錢賺不得?

徐媽媽有五個女兒,其中除了牡丹最為出挑外,芍藥、綠菊也是人才風流。她一氣兒將五人全部叫了出來,半紅不紫的玉蘭和粉荷也沒落下,心中盤算著,只要有一位伺候得好,她便能跟鐘才子提要求了。

只是五位姑娘行禮問安後,屋子裏頭一時之間卻有些冷場。不只是溫子明能打聽出來鐘姐夫的愛好,這些風月中人消息靈通,自然知道鐘才子最不喜歡那等在他面前搔首弄姿、賣弄風情的姑娘。五人心中各有盤算,一時之間竟然安靜了下來。

溫子明噗嗤一聲笑了:“姑娘們,今日怎的這般冷淡,莫不是我們幾個皆不如你們的意?”他用筷子點了點席上的人,笑嘻嘻道,“咱們男女錯開著坐,剛好能坐滿。”

牡丹和芍藥對視了一眼,皆是揀著鐘姐夫身旁的位置坐了。溫子明笑著道:“姐夫今晚真有艷福,席上最貌美的兩位姑娘都在你身旁。兩位姑娘可要好好伺候著。”他示意前頭的吹拉彈唱的女先兒吹曲,一時間屋裏頭絲竹聲起,十分熱鬧。

鐘涵看了看正對著他柔柔一笑的芍藥,淡笑道:“明哥兒少喝一點,若是待會回不去了,招了岳母的罵就不好了。”

溫子明笑:“娘早知道我去了大姐姐那邊,沒事兒。”

牡丹起身為鐘涵把盞,笑道:“公子們過來玩樂,就不要想著那些煩惱事了。今宵有酒今宵醉,咱們今夜盡興便是。”

她說話文雅,又有艷麗之姿,溫子明看著不動如山的鐘姐夫壞笑道:“牡丹姑娘不是今屆評花榜的有力候選嗎,若是能得我姐夫為你畫一幅肖像,花魁之位必會手到擒來,今兒可得把我姐夫給伺候好了才行。”

牡丹感激地看著他,只是對著高冷之名聞名遐邇的鐘子嘉卻有點無從下手,她想了想,直接道:“牡丹確實有意請香嘉公子為我作畫,若是公子不棄,牡丹願以一百金子相請,雖說談錢是俗了一些,但牡丹不過蒲柳之姿,也確無其他可以打動公子之處,望公子成全。”

美人眸光真誠,又以重金邀請,是個男人都會忍不住憐惜。

溫子明算著今夜的花費,便知道這姑娘是下了血本了,頓時對她刮目相看,起哄道:“姐夫趕緊答應牡丹姑娘,我不告訴大姐姐,這一百兩金子抵得上徐媽媽這裏十次的花費了,是個男子就不能讓姑娘們傷心失望啊!”又拉衛紹下水,“衛大哥你說是不是?”

衛紹吃著酒,淡笑道:“要是有姑娘要百金求我一畫,我歡喜還來不及。”

鐘涵確信小舅子對他惡意滿滿,他笑了笑:“姑娘若是有意求畫,還不如白日裏頭到松鶴書齋找張掌櫃,我和張掌櫃有合作之義,京中求畫的人通常都是在他那邊登記的。”

牡丹怎麽會不知道松鶴書齋能求畫,她就是想插個隊,若是可以,能省下畫金就更好了,她咬著嘴唇為鐘涵斟酒:“我幾次尋張掌櫃,掌櫃的都說公子事忙許久沒有新畫面世,若是等到公子空閑下來,評花榜時間便過去了。牡丹今夜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請公子留下為我作畫,這裏一應畫具俱全,若是公子願意答應,牡丹必會報答公子的一番深情厚誼。”

牡丹的眼睛釘在鐘涵身上舍不得挪開,俏麗的眉眼在哀求之下更顯楚楚動人。席上幾位端坐的姑娘也幫著說和,一時間鶯聲燕語充斥席上。

姑娘們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鐘涵仍是鐵石心腸。溫子明忍不住惋惜道:“若是我有姐夫的那番技藝,我肯定就幫了牡丹姑娘的忙了。”多少人想成為牡丹的入幕之賓都不能夠,真是太可惜了。

鐘涵越發覺得今日這宴是桌鴻門宴了,他笑道:“不如明哥兒接了這趟活,我必會幫你在你大姐姐面前說情的。”溫子明一楞,鐘涵繼續道,“明哥兒畫技驚人,若是有意相幫總能想到法子,何必要姐夫代勞?”

他若是這頭答應下來,溫子明明日準得把狀告到溫含章面前。鐘涵是想著要討好小舅子,卻不想因此得罪自家夫人。這筆賬他還是會算的。

他這話中意味深長,溫子明聞言一驚,第一個就是想著難道大姐姐把他的秘密給賣了?又一想,絕不可能!鐘姐夫必定是在詐他,大姐姐最愛的人就是他,怎麽可能會對著旁人出賣他!

這點,就算是對著鐘姐夫,溫子明也極有把握。

溫子明看著今夜是無法再套出什麽來了,也見好就收不再煽風點火,只想著來日裏機會有的是。

衛紹有些惋惜,他雖與鐘涵無甚交往,卻也早就預料到他在小舅子面前不會露出馬腳,若是他是這等急色的人,溫含章必不會看上他。

一桌酒席就在姑娘們的憤憤不滿中結束了,徐媽媽尤其扼腕,她沒想到自家的姑娘們這麽不爭氣,五人齊出還不能將鐘大才子拿了下來。

由於席上喝酒不多,三人在出了巷子後便分作三處去了。溫含章那頭以為鐘涵今晚有應酬,若是晚了必會在外院歇息,也沒有等他。只是睡到半夜,一個暖熱的身體覆了上來,她鼻子靈敏,一下子就聞到一股陌生的脂粉香氣,她頓時坐起身來。

鐘涵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今夜的酒水裏頭放了些助興的東西,他方才在路上還好些,等回了府聞著一室的冷香便有些心猿意馬,匆匆沐浴一番便上了床。

溫含章卻一把推開他,讓蘇嬤嬤點了燈,去翻看他方才換下來的衣物。這件青色長袍不是府中的手藝,且更氣人的是一個大大的紅色口脂印子在袍腳處昭然若現。

換了衣服,還有女子的口脂印子?

是外頭的哪個人在跟她示威?

溫含章氣急而笑,不知為何,被溫含章那無聲的眼神瞟過,鐘涵便心肝兒亂顫,一開始本還想著幫溫子明隱瞞一番,這下子也顧不得了,死貧僧總好過死道友,心中默默地為妻弟祈禱了一番,便將下午溫子明如何邀約又如何哄他換了袍子等事情事無巨細,一一交代。

溫含章哼哼兩聲:“你說明哥兒故意整你,他圖些什麽?”心中已是有些信了,溫子明素來喜歡鬧騰一些奇怪的事。

鐘涵繼續模糊焦點,有些可憐道:“我也想知曉。明哥兒還叫了衛大人一起,若是我今夜把持不住,丟臉都丟到同僚面前了。”他眼巴巴地看著溫含章,哪有方才在姑娘面前的半分高冷,若是牡丹姑娘此時見著了,必定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溫含章想了想,溫子明這番確實有些不妥,但鐘涵能讓女子在他袍腳上印了個紅印子,也不能放過,若是沒有親近到一定距離,哪能輕易得逞?

為了小懲大誡,她讓丫鬟由外頭擡了一桶冷水進來,親自監督著鐘涵泡了兩刻鐘,她一想起方才鐘涵身上的陌生香味,便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見著鐘涵皺著一張俊臉可憐兮兮地看著她,也不心軟,等著壺漏到了時辰才讓他起身。

溫含章是第一次如此厲害,鐘涵也不敢逆了她的意,苦巴巴地受著這一趟無妄之災,心中對小舅子頗是念叨。溫含章平日也不會如此難纏,這番跟只胭脂虎一般不依不饒,也著實讓鐘涵開了一番眼界。

溫含章一向是個公平之人,絕不會坐視著一方受難而另一方逍遙法外,等到了隔日,她便備了馬車殺到伯府,溫子明昨夜也是泡了許久的冷水,他在這大夏日裏頭居然發燒了!

鼻涕直流,一個勁兒打著噴嚏,半夢半醒間聽見了溫含章的聲音,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他傻笑了兩聲,放任自己沈浸夢中,只是總覺得身旁有些冷颼颼的。

身上又是難受又是發冷,溫子明發誓,下次絕不做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下次要對付鐘姐夫,絕對要換個方式再來。

溫含章看著溫子明病得迷迷糊糊還要念叨著鐘涵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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