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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莊上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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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晚夏的這個問題,張氏下午已經劃出道來。本是立時就要叫人執行下去,只是溫含章勸住了她,道府中現在是大嫂管家,直接到她院子拿人太傷情分,張氏才強忍了下去,姐妹同爭一男的醜事不能曝光,她已打算明日請安時隨便尋個錯處發作了溫晚夏和高老姨娘。

李馬夫和碧溪、四喜等受到連累,不是被遠遠地賣掉,就是用家法處置再送到莊子裏去。

別以為家法就是打板子而已,永平伯府自軍中起家,針對奴仆的家法嚴酷至極,特別是這類為著保密進行的處置。

溫含章想著下午她私下問張氏身邊的刑事嬤嬤,嬤嬤起先不肯告訴她,後來見她堅持,才道:“這些賤蹄子不用刑就不知道厲害,為了讓他們不能往外頭嚼舌根,舌頭是必要毀掉的,若是識字的,幾根手指傷殘也免不了。”

那嬤嬤見溫含章聽得臉色發青,道:“姑娘別心軟。都說一筆寫不出一個溫字,若是他們守不住秘密,將事情傳了出去,溫氏一族的姑娘們名聲都得受到連累。到時候若有些個心性軟弱的姑娘被嫌棄後一個想不通自絕了,那此時對他們的手下留情禍患就大了。前朝風氣森嚴時,這種事也不是沒發生過。要我說,幫著主子做下壞事時他們就該想到後果,現下的苦果都是自找的。”

溫含章有些覺得這嬤嬤危言聳聽,比起前朝,大夏朝女子地位大有提升,從宮中支持閔秀清結社就能看出來,時下對女性的禁錮並沒有到被退親就必得自絕以示貞潔的地步。但她認同刑事嬤嬤的一句話,每一個人都得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溫含章不願意輕忽人命,也看不得動輒傷殘肢體的刑罰。想著年事已高的朱嬤嬤和李馬夫在府中的那一家子,她心中有些唏噓,道:“你有兩個選擇,或是立刻收拾東西回西邊鳳梧縣的祖居地,娘會修書一封請那邊的族老太太幫你尋個靠譜的鄉下人家嫁了,或是帶著你身邊的人,到京郊的莊子上養上幾年病,我不知道府裏什麽時候會松口叫你回來,而你在此期間也不能與任何人交往。”

溫晚夏自小在伯府長大,從沒有離開過家裏到外頭生活,她臉色白得嚇人,搖搖欲墜幾乎要暈倒,這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後果有多嚴重,徒生出一股茫然無助之感。

她顫著嘴唇,淒聲道:“大姐姐你一向幫著我的,你就再幫我向老太太求求情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想離開家裏頭,也不想離開大姐姐!”

溫含章的神色不怒不喜:“若我沒有求情,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裏跟我說話?”

溫晚夏實在是太過得寸進尺。張氏盛怒之下,不想叫溫晚夏活著再礙她的眼,是溫含章失望過後猶存理智,覺得溫晚夏還遠不到必須以命抵罪的地步,才和張氏商量出這兩個選項來。

就算溫晚夏今夜不願意作出抉擇,明日張氏和萬氏也會幫著她下決定。萬氏雖然還未生養,但她也要想著後頭若生了女兒怎麽辦,若不處置了溫晚夏,她以後生了姑娘也會受到拖累。

溫含章看著溫晚夏,認真一字一句道:“我今日再教你一回。你做事隨心所欲,沒有想過若真叫你做成這事會有什麽影響。溫氏一族是武將世家,隨太祖起事立下汗馬功勞,才被授予永平軍權,由祖父親掌虎符。溫家從開朝起大半族人駐守戍邊,但皇上這些年來對溫家疑心漸生,府上帝眷漸弱,即使溫家三代人避讓京城不到西邊,府中爵位仍一路由公爵降至伯爵。”

老祖宗的事跡溫晚夏也是知道的,她不明白大姐姐為何突然給她講起了史。溫含章瞧著她眼中的茫然——先永平侯覺得庶女只要給吃給穿學些女紅針鑿規矩禮數便是,這些厲害關系從來沒讓他們了解,現下終於釀成惡果了。

她搖頭,繼續道:“大哥年輕,爹爹早已想到這世道人走茶涼,所以才傾盡能力,給我和鐘子嘉訂了這門親事。鐘家是皇上母族,雖太後娘娘早早逝去,皇上仍對鐘家有一份不同於常人的情誼。我們和鐘家聯姻,是間接在向皇上表示忠心,為了保住溫家在永平軍中的權柄。”

這一代的永平伯溫子賢從小喜文不愛武,後來雖然被先侯爺掰正了過來。可論起勇武也就那樣了。偏偏他還不如幼弟聰明會念書,溫子明今年十四已經考中舉人,也算是永平伯府的另一條退路。

其實永平伯府在宮中還有一個年歲老邁的溫貴太妃。這位貴太妃對老皇帝有養育之恩,但老皇帝是個十分有獨占欲的,一直疑心她偏向伯府,不太喜歡溫氏族人進宮請安。張氏能為溫含章訂下鐘子嘉也是借了這位貴太妃的光,除了看中鐘子嘉為人上進外,也是因為只有和鐘子嘉聯姻,皇帝才會放心。

鐘子嘉和寧遠侯府有一個勳貴中人人知曉的心結。張氏不是不疼她,只是當時情勢下兩府聯姻已是必然,永平侯提出鐘子嘉這個人選,張氏權衡之下也必須承認他是最合適的。鐘子嘉既有功名,又有產業,最重要的是,雖有一個放蕩不羈的名聲,但卻從未聽說他有品行不堪之事。並且,寧遠侯府這些年來禮數到位,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寧遠侯對這位兄長唯一的嫡子十分憐惜,非但不會計較鐘子嘉年少輕狂所作所為,也盡力確保在他仕途上無人敢對他兩面三刀。

就是有了寧遠侯的這些保證,張氏才覺得這是一門不錯的婚事。願意講究長輩臉面的人家,必不會把事情做得太難看。寧遠侯既已得了最大的便宜,其他事情上也該略松松手才是道理。如此一來,溫含章上無公婆下無妯娌,只要能和鐘子嘉相敬如賓,這日子必會過得十分輕松。

溫晚夏絞著手指,繼續驚疑不定地聽溫含章道:“因為鐘子嘉一直對這門婚事興趣寥寥,京城內外滋生了許多流言蜚語,大哥又不能拉著鐘子嘉在人前一表衷情,溫家在上年軍中的人事交替中失去了許多有利的位置。”這還要怪鐘子嘉對著不喜之人十分不給面子,溫子賢為了不在人前難堪,也不敢有其他作為,只能默默等他回心轉意。

這番讓溫子賢知道這些全都是溫晚夏造成的,溫晚夏絕對討不著好。

溫含章嘆氣道:“若是鐘子嘉遵循自己的心意上門退親,對鐘家倒沒什麽,鐘子嘉於鐘家一直是一塊雞肋,可永平伯府失了這門親事,除了大哥很可能保不住手上的半枚虎符,溫氏一族在軍中的經營也會受到大幅牽連。”虎符雖只有戰時調兵遣將的作用,可有它在手上,就是一種象征,代表溫家還擁有永平軍權,不容置喙。

這場婚事是先侯爺為溫氏軍權設下的一個緩沖帶。溫含章能想著婚後不順析產另居,但不敢想著伯府能主動取消婚姻。

雖說她也不認同這種將一族興敗之事寄望在一門親事上的行徑——多少歷史事件已經證明了政治聯姻的不牢靠,可耐不住溫氏族中人才雕零,無人可以執牛耳,她爹和大哥也都不是運籌帷幄之輩,也就只能這樣了。溫含章嘆了一聲,她有一句話一直沒有說出口,家族後繼無人,衰亡敗落不過是遲早的事情,現在這些舉措,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溫晚夏真的萬念俱灰起來了,她只是嫉恨長姐得了一門上好的親事,完全沒想過其中還有這些幹系。她慘淡著臉色,猶帶期望道:“可鐘子嘉現在不是還沒有退親嗎?大姐姐,你幫我一把,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想去嫁那些鄉下泥腿子,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住在莊子裏……”她心裏十分驚慌,這一次真的哭得涕淚橫流,臉上狼狽不堪。

溫含章相信她是知道怕了,而不是像剛才那樣還能有恃無恐質問她,溫晚夏撲到她膝上,哭得氣喘脫力,哽咽道:“大姐姐,你罰我抄書、戒尺、禁足怎麽樣都可以,就是不要叫我離開家裏……”她突然想到了什麽,急急道,“我去向鐘子嘉說清這些都是我一人所為,我以後也不出門了……行嗎?”

溫含章看著她,突然半疑惑問道:“你在求我時,有沒有想過我才是被你加害的對象?”

溫晚夏被她這麽一問,突然有些發楞,繼而便是滿滿的悔意湧上心頭。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做下了什麽,又是失去了什麽。

她無聲垂淚,室內一片窒息般的靜默,溫含章明亮的嗓音在這片空間中顯得格外尖利,就像一把刀般將她心上的希望一片片剜去:“我不用那些侯府規矩的話糊弄你。早在娘提審府中馬夫時,大哥大嫂就知道了這件事。他們不說話,只是想看看娘要怎麽處理。大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承爵兩年以來到處鉆營,就想著叫外頭人不忘了伯府威名……這個世上除了打和殺外,很多辦法都能叫人生不如死。”

如果讓溫含章選,她會選離開京城,有張氏看著,萬氏絕不敢扣了她的嫁妝錢,在一個鄉下小地方,頭上有伯府的蔭護,手上又有大把銀錢,雖沒有錦衣華食,但簡直不能太逍遙。

但是溫晚夏……她選了第二條路。溫含章也不奇怪,溫晚夏一直就有些小聰明,怕還想著她到莊子上多多傳信回來求她原諒,她就會再次心軟。如果溫晚夏真的這麽想的……溫含章只能說,她從來就不了解她在想些什麽。

第二日眾人到榮華院請安時,張氏就以不敬嫡母之罪,將溫晚夏和高老姨娘發落到伯府在京郊陽明縣的一個莊子上思過,即日就走。

溫子賢每日早上都要上朝的,今日卻碰天荒請了假,他黑著臉道:“三妹妹從小就沒有規矩,整府的姐妹中就屬她脾氣驕嬌不成體統,我聽聞她早上經常躲懶不來請安,平日裏又喜歡與姐妹爭奪衣裳首飾,不知道從哪裏學了一堆鬼祟伎倆,手段下作,心腸歹毒,如此不孝不義,也別怪為兄的不為你求情了。”

伯府主事人這番指桑罵槐的話,也算是為溫晚夏這件事下了一個定論。

溫微柳、溫若夢噤若寒蟬,不敢言語。溫子明這剛從張氏那裏知道事情真相的,也目露不滿地看著溫晚夏。他最知道姐姐為了這樁親事擔心多久的,沒想到到頭來都是溫晚夏的算計。

溫晚夏跪在地上輕泣。她從前只見過大哥在張氏面前的笑面虎模樣,這一次被他如此嫌惡地罵到臉上,頓時只覺得身在冰窖。她當時一時痛快,卻換得如今的下場,溫晚夏都有些記不起來,她那時候究竟是怎麽想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嗯……我想文下那些罵我聖母的人一定很想我把庶妹寫死把幫她做壞事的下人寫殘吧,但是我寫不出來。

我這文的女主設定是一個有點善良有點軟弱的普通人,她心中的良善是在現代社會人人平等法治分明的土壤中滋養出來的,我不會寫她是個爛好人,也不會寫她殺伐果斷,一朝穿成嫡長女立馬就利用手中權勢將礙眼的庶妹壓得死死的,這種情節或許很爽,但是我總覺得不符合一個普通姑娘的穿越設定。

ps:我的三觀就是生死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庶妹也沒有惡貫滿盈到必須以死謝罪的程度,看不慣可以遠離啦~

再ps一下,離開之前不用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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