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長時間，秦鋒又道：“領地之外如今是什麽情況。”

一旁的趙懿雯插嘴道：“惡魘已經派出了斥候，亡靈之潮沖破了隘口，正如瘟疫般肆掠蠻荒之境。”

惡魘低沈沙啞的聲音由遠及近，“是的，不過他們好像在搜尋什麽東西。”數百只烏鴉落在大殿之中，化作了人形。

秦鋒手一揮，果斷搖頭：“不管是什麽，都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事。”亡靈之潮中不知有多少元嬰境的鬼物。想起那只僅僅是憑著本能行事的魔猿，秦鋒頓時就覺得膽寒。境界上的絕對差距，單憑詭計、數量真的是難以逾越。“現在最為要緊的就是防守。殺掉、驅趕走領地範圍內五十裏中的活物，不要讓活物的氣息將低階亡靈引來。浮空山保持最高戒備，警戒亡靈之潮的進攻。”

眾人齊聲：“遵命。”

又宣布了數道政令，秦鋒又拖著疲乏的身軀，向著醫館行去。

修真者亦會受傷、重病。此刻數千人正被安置在臨時開辟的醫館內。

哀嚎聲、咒罵聲在耳際不絕，跟在一旁的丹華好奇道：“咦，原來所謂的修真者與凡人、螻蟻也沒什麽兩樣啊。”似乎覺得這一切頗為有趣。戰爭、生與死，不過都只是一場游戲。

趙懿雯不禁埋怨一聲：“丹華，這個時候了。你能嚴肅點嗎!”

秦鋒默然，甚至沒有心思出聲呵斥，只是在醫館之中巡視。碩大的一片區域近萬傷者，卻只有數十個醫修忙碌。

這一幕不由讓秦鋒覺得諷刺，修真者往往都自詡心系天下蒼生。卻很少有人自願修煉醫道。畢竟醫道只能救人，卻不能救己。修真之路本就艱難，一切資源都要賭上性命去搶奪。醫道不善鬥法，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能像其他修士一樣依靠自己掌握。如果有選擇的話，幾乎沒有人會選擇此道。至於築基、結丹，除非有宗門之力支持，不然那就是天方夜譚。如此種種，自然是導致了醫道的衰弱。

正當百感交集之時，一個衣服上沾滿血跡的老者走來：“是秦鋒領主嗎？這裏有個人或許你想要看看。”這正是秦鋒找來為自己煉制神丹的藥老。

秦鋒行禮道：“哦，藥老？麻煩你做份外之事，真是辛苦你了。不知你說的人是？”

藥老頓時惶恐不已：“不敢當，不敢當。”支吾著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幹脆就將秦鋒一行引到了兩個道童守護的宅門之外。

“雷德。”推開房門，秦鋒頓時錯愕。明明將他召到了浮空山之上，為何還是受了重傷？急忙快步上前，一手探向脈絡，卻感覺生命之火似乎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朱騰臃腫的身軀在門外，仔細地瞧了一眼，嘆息道：“是我救了這家夥，當時我奉您的命令率領吾族從浮空山上發起進攻時，他是第一個加入的。非常的勇猛，可惜因為瞎掉了一只眼睛，從視線的視角被偷襲了。”

說話間，已經陷入昏迷的雷德還在呢喃著：“劍，我的劍……”

秦鋒無言，悲傷從心中泛起，左右巡視，屋內空無一物。

還以為這件高階咒劍是不是被誰偷走了，卻見朱騰從乾坤袋中取出一物，寒光閃爍，這正弒亡之刃。進獻道：“主人，在這裏。我當時見著這低階煉氣士手持如此重寶時就覺得詫異，就猜想一定是主人您賜予他的。”不然，以朱騰的性子，斷然不會如此關照一個異族，此刻早已化作行屍腹腔的肉糜。

秦鋒接過弒亡之刃，合在雷德手中。沒有多話，只是直言問道：“藥老，想盡一切辦法救他性命。”

藥老頓時啞然：“這……”

“不行嗎？”秦鋒嘆了一口氣，才恍然有些強人所難。只是心中實在是有些不舍這個狂熱、一心報答師恩的弟子。

丹華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讓我來試試吧。”

秦鋒覺得不可思議地回頭：“哦。你有辦法？”破天荒的，丹華竟會大發善心。

丹華的眼神有些詭異：“我想試試另一種醫術。”

……

此戰過後，巫神殿因此亦是震怒，數倍於先前的巫修、蠻獸開來，數番大戰奈何亡靈之潮占據了地利，一時竟難分勝負。然而最讓秦鋒頭疼的是，亡靈之潮在蠻荒大地肆虐散開。生靈塗炭、附屬於自己的弱小巫族，無不是受到侵害。值得慶幸的是，天塹亡靈的主力並未經過秦鋒領地附近，否則秦鋒斷然只有舉城遷移的唯一選擇了。但即便如此，四處湧來的小股亡靈，亦是讓秦鋒感到頭疼。

結丹的計劃，又只能擱淺。唯一值得欣喜的是，絕望的大地之上，信仰得以飛速的傳播。僅僅不足一月，附庸而來的災民讓秦鋒的信徒再次增長了近乎一輩。不單單法相化身變得更加巨大，更有數百位最為堅定的狂信者領悟了信仰武裝，甚至能與普通煉氣士匹敵。

不同於因為利益依附而來的修行者，雖然力量還尚且低微，秦鋒依舊破例招入了浮空山。成為了真正意義上屬於自己的戍衛！這是對無數左右搖擺凡人的鼓舞，更是神跡的體現！就連秦鋒自己本身，都大為震驚！

對於此，秦鋒好不吝嗇。即刻下令讓羅琦打開了幾近枯竭的寶庫，在其他修士的嫉妒。艷羨下，為他們每個人配置了一整套法器以及許諾了日後修行的丹藥供給，還有任意瀏覽密藏閣的權限。

……

矗立在滲血的荒野之上，數百具屍首倒落在一旁，皆是轉化不久的低階亡靈。秦鋒甚至懶得搜索戰利品，一腳將身下的食屍鬼首領的屍體踢開，嘴唇無聲的閉合，正使著傳音之術。

近千民落難的巫民敬畏地望著秦鋒，想要上前拜謝。卻見這渾身浴血的模樣，卻無人膽敢上前。只是竊竊私語：“好，好強。這就是巫，不，是修真者麽？”

“嗚，聽說修真者天天都要吃人心腦，不知道……”

“噓，別亂說。看起來這些修真者也不像傳聞中說的那麽壞啊。嗟，那些巫士，平日裏說的比唱的都還好聽。在我們最需要的時候，卻不出現。”

……

這些話音自然一字不落的落入了秦鋒的耳中。暗覺好笑，不過同樣的話這一月來秦鋒不知解釋了多少次，不想再多言了。反正到時候有布道者專程授言。

傳音完畢，秦鋒手中捏出道訣。頓時一道如光芒般琉璃的水流在身上走動，一片嘩然聲中，將渾身的血汙洗凈。

這才滿意轉過頭來：“你們安全，稍等片刻。我的屬下們會將你們接到我的領地之中。只要你們信奉我，我保證你們會過得比以前還要更好。”說話間，秦鋒掃視一眼。這千人皆是一副麻木之色，不知道是不是被嚇破了膽。

秦鋒不由皺眉：“怎麽，連一個人站出來說話的都沒有嗎？”

沈默，眾人面面相窺，不知是否是自己太過威嚴了，竟無人敢上前來對話。

“咕……”就在這頗為沈寂的時候，一個怪異的聲響發出。秦鋒聞聲望去，卻是一個小女孩尷尬的捂著肚子，迎著秦鋒的眼神，怯懦慌亂道：“族長大人為了保護我們，已經戰死了。”

“你餓了嗎？”秦鋒覺得自己問的有多餘。說話間走下，修真者敏銳的嗅覺聞到了小女孩一旁的一個漢子身上背負的包裹中隱隱有著肉香。

沒有征求意見，秦鋒一手奪過。在漢子畏懼心疼的目光下，探出手取出一塊肉幹遞來，“給你。”

如此行事，足足遞過百餘人，每個人手中都分得了勉強果腹的食物。然而這個分量，早就超出秦鋒手中這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行囊不知多少倍。這些東西自然是秦鋒事前準備的，還有諸如朱騰等知道秦鋒頗喜口腹之欲，專門敬獻的珍果靈肉。

然而此幕落在了這些凡人眼中，更是成為了不可思議的神跡。一個破損的布袋中，竟能無盡的取出食材？這可真像童話中的無盡黃金袋。

看著這些凡人被愚弄而露出的震驚神色，甚至就是秦鋒自己心中也難免升出些許快感。不由暗想怪難有人喜歡玩扮豬吃老虎的把戲。

不過秦鋒自然是不會無聊到幹這些事，“嗚，略施手段，這些人大感大半都會成為自己的狂信徒吧。”秦鋒望著這些看向自己如同覲見神祇的眼神不由暗想。嘴角隱隱勾勒出自嘲的神色，自然是不會將這些點破。神秘感，才是上位者最好的武器。然秦鋒依稀的記得，此種手段自己也曾嘲笑過他人。

不想找什麽人不由己的理由，秦鋒暗暗嘆息：“或許每一個人都會成為自己所曾厭惡的人吧。”誰說上位者就可以為所欲為？不由的發自內心的疲憊，同伴的信任，數百萬臣民的性命未來。讓秦鋒正一步步的變作他們想看見的模樣。

既然我的子民發自內心的相信自己是神祇，那我就成為神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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