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早已備好了言辭，羅琦成竹在握流暢對道：“大概是人的欲望是難以滿足的吧。尤其是雯雯不谙世事，又對事物的看法太過理想。被人慫恿，做出此等以怨報德之事也並非匪夷所思。相反，想必她恐怕還覺得是英雄吧。”

秦鋒楞住，回味下擺手道：“哦，繼續說下去。”

得到允許，羅琦繼續道：“人是貪婪的。不論是這些散修、還是主人當初所救的棄民。都是受主人的蔭蔽吸引，所以才會依附。然而如今，主人的蔭蔽卻不能再滿足他們日益增長的貪欲了。戰事平息，散修們沒有了獲財的捷徑。神體安頓，棄民也不安分自己的待遇。如今這次事端，卻成了導火索，正好給他們找到了理由。”

“主人你一開始便錯了，你還拿著以前的恩惠看待問題。削減了他們的利益，導致心生芥蒂。再加上你對蜘蛛人一族、狂信者的格外照顧。恐怕在他們眼中，主人便是只是一個兩面三刀的梟雄。”

“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烈女失貞詬一生。主人你一開始就錯了，尤其是在棄民的問題上。你既然選擇做一個好人，又許了豐厚的期望，然而到頭來卻又自以為是說要他們憑著自己的力量去取得，著就是“欺騙”。如何不讓人失望……”

終於，帶羅琦說完。

秦鋒回味良久。這言辭，竟莫名的熟悉。不禁出言道：“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吧，是不是惡魘？”

“這……”羅琦的臉色有些尷尬，終於還是點頭道：“主人睿智。”

秦鋒又問道：“他還有什麽想要借你的口告訴我。”

羅琦面色一正，如實答道：“他說，要麽做徹底的德君，要麽就做徹底的梟雄。只有這樣，仁德的君上才能正道之士的擁護，而殘酷的梟雄也能得到得利者死忠的擁護。行事時正時邪，就像抱著貞節牌坊的娼婦，又何以能夠服眾。”

豁然開朗，秦鋒由衷感慨一聲：“政治，還真是一門學問。好吧，告訴惡魘。城中一切大一事物依然由它擔任。從今以後制定的律令要堅持貫徹，我不會再一時興起徒生是非了。”

“遵命。”見主人終於振奮，羅琦欣喜回應，這才轉身離走。

正反兩面豈能兼顧。“欲望，還真是難以滿足呢。”秦鋒摸著心臟感慨，也同時感慨著自己。

……

入夜，終於一系列瑣事處理完畢。

秦鋒與趙懿雯獨自二人，在後院閑庭信步。

兩人沈默，秦鋒率先開口打破了沈寂：“抱歉，我不該強迫你來臨時擔當攝政王的。但是我唯一真正信任的人便只有人和惡魘。惡魘的殺氣太重，所以我只能將它托付於你。”

趙懿雯突然停下了腳步，兀然道：“你這樣，我真的難以原諒自己……”

“沒關系，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個艱難的決定。”秦鋒緊緊抱來：“盡管的為你的失誤後悔，為你的過錯懊惱吧。但是，不要為你做過正確的感到悔恨。”

“龍且的死我也很傷心。但這就是他所尋的道。見證了道，從虛無中來，又歸去虛無中。我們應當為他感到高興才是。將他永遠銘記，這才是對他真正的祭念。”秦鋒轉過身，註視趙懿雯豪氣道：“你知道嗎？在我的心中，這座巨城，歸根到底，只因我們幾人而存在。你，惡魘、龍且……修行之路雖然如此之艱難，但我還是想要拼盡全部力量，讓我們一起去見證天道！”

心中悸動，眼角忍不住泛淚。原來自己竟是如此的珍視，趙懿雯的聲音有些顫抖：“秦，秦鋒。我，我也想……”

“哦，對了。”說話間，秦鋒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木盒。打開，其中放置著一根銀色的花雕發釵。

有些結巴，秦鋒喃喃道：“呃，這是我路過一座巫城時順路買下的。也不是專程為你購買的，你看看喜歡嗎？”

“嗯。”趙懿雯抿嘴笑著，伸手接過。這件法器就和它的款式一般古樸無奇，在手上也只是能感受到淡淡的靈壓。與其說是法器，倒不如說個單純的飾品。

但心中卻是止不住的歡喜，忍不住戴上，趙懿雯歡喜的轉了一圈，道：“怎麽樣好看嗎？”

“好看。”秦鋒點了點頭，這樸素的飾品卻是與趙懿雯的風格很配。

突然想起，趙懿雯緊張問道：“會不會很貴？”

口中打趣：“只要是給你的，就說不上貴。”既然趙懿雯並未有察覺此件寶物的不凡。秦鋒也不想鄭重告知，畢竟實在太過昂貴了，一定會責難自己太過奢侈了。懶得解釋勸慰。口中只是道：“千萬不要遺失了，將它隨身佩戴。說不定某日，還能救你性命呢。當然，這樣的事最好永遠也不要發生。”

只以為是在打趣，趙懿雯嬌笑一聲：“嘻嘻，說的這麽厲害。難道還是一件靈寶嗎？”卻不知這句戲言卻是說對了八九，此物雖然比不得靈寶。但也差不到哪去去。

話畢，趙懿雯的神色突地鄭重起來：“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即便是一文不值，我也會十分珍重的……”

“啊，你幹什麽。”話到一半，秦鋒突然再緊緊扣住趙懿雯。

心中熱的發燙，頓時手足無措。終於好一會反應過來，慢慢地將雙手搭在秦鋒後背之上。

淺薄的嘴唇倚靠在耳際，趙懿雯溫柔的問道：“怎麽了？是這次出門讓你遇見了什麽事。”說話間，甚至察覺到了秦鋒的身軀微不可察的顫動了一下。

秦鋒只是輕輕搖頭：“沒什麽。”畢竟總不能把封婉的事告訴她吧。一想到今後數百年趙懿雯都一直記惦著吃醋，頓時就覺得心中發苦。

“封婉，我回到我的世界已經有足足七日了。在那彌須世界裏，恐怕時間已經至少流逝了數十年甚至百年之久吧？不知你是否還是一直都想念著我。我秦鋒永生永世也不會忘記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抱歉了，請原諒我的選擇。因為……”如果這宇宙間還有什麽的速度比光更快，那或許就是思想吧。秦鋒此刻，甚至恨不得將自己心中的思念，傳遞到那衍生的平行世界中。

剎那間雙臂不由用力，死死的擁抱著趙懿雯。良久，仿佛時間靜止。秦鋒在趙懿雯耳邊呢喃道：“懿雯。”

趙懿雯的耳垂動了動：“什麽。”

秦鋒雙目隱隱泛紅：“永遠也不要離開我。”

趙懿雯低語道：“謝謝。”

秦鋒的手抱的更緊了：“你怎麽突然說這麽見外的話？”

“不是見外。”趙懿雯仰起頭對視著秦鋒，眼神閃爍著異樣的光彩：“所以那些日子即使是再多的痛苦，再多的磨難我也終於堅持了過來。即使我也因此做了一些違心的事。那時我最痛苦的時光，甚至在一度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回到了家族，然而得到的卻是被唾罵，被拋棄。數年間又試圖相信他人卻也遭受了許多背叛，謊言，甚至數次差點喪命。然而蒙你的認可，就像黑暗中的星芒指引著我，讓我堅信著未來的存在。”

說著，用袖袍擦拭了一下有些朦朧的雙目，趙懿雯嘴角裂著笑意：“就像看透了因果，看見了無數可能的命運中那個我最憧憬的結局！所以未來得以定格，讓我發自內心的清楚哪怕“過程”如何的曲折，只要內心相信便會存在！未來的命運終究會斬下！”

“謝謝你，秦鋒。謝謝你在我最迷茫的時候選擇了我。”

回望著趙懿雯深切地目光，心中千萬言語，然秦鋒卻不知該如何說起：“懿雯，你總是有些不自信，也總是小心翼翼就像時刻都在質疑自己不配擁有著一切。好似膽怯羸弱。但也正因為此，你總是能正視身上的缺點，正因為不自信總是竭力全力去做任何事，正因為有些許自卑，才總是如此體貼入微。我喜歡你的缺點，喜歡你的堅韌，更喜歡你對我的認可信任。”心中升騰起一種莫名的情緒，就像得以被拯救的人是自己一般。“也謝謝你選擇了我，鼓舞見證著我。”

沒有說話，二人相視無言，秦鋒輕輕地吻了過去。

……

次日，秦鋒頒布了新的律令。作為懲罰，撤去趙懿雯攝政王的職位而龍且死後職位的空缺，由其暫代。

即便是回到了領地之中，也不能得到空閑。這二年有餘離去之後的重要文案已經堆積如山，等待著自己審閱，定奪。再與趙懿雯促膝長談一一夜之後，秦鋒端坐在洞府之內。香爐泛著青煙，寬廣的洞府之內也不過只有數個蒲團，一個桌案罷了。一切的擺設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然而這看似簡陋的陋室，若是有一個稍有見識的修士進來，定然會驚訝。這香爐所焚之香，乃是千年黑檀木煉制的冥神香。而那蒲團亦是用一種名貴的靈草所編織的，價值至少數百靈石。雖然這些東西都對於修真上有所裨益，但更多的卻是象征的意義、上位者奢華的樸實。

突然間，細碎的腳步聲打破了寂靜，那是羅琦響應著召喚走進了洞府：“是您在召喚我嗎？城主大人。”

手中正抱著一本簡報，桌案上的報告更是堆積如山。秦鋒頭也不擡：“是的。臨走之時我不是將財政權柄交予你了嗎？現在我想聽聽你你的匯報。”

微微屈膝，羅琦從容一笑：“遵命。”頓時倒背如流般將領地之中一系列瑣事，寶庫之中的各種庫存緩緩流利地道出。

“不錯，不錯。看來這個職位確實很適合你。”秦鋒滿意地合上了簡報。當真是令人意外，不單單將領地的財政有條不紊的維持。羅琦還頗為聰慧的開辟了修真者市坊、拍賣會，從中收取費用。又以浮空城的威望來組建了公會，以拍賣情報、雇傭、任務等，獲取中間費用。額外的多了收入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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