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入半空，終於一覽全貌。除卻狼藉的山丘。不遠處還有著一個依然在冒騰白色熱氣的隕石坑。方圓五裏之內，不存已物，邊緣之處才又一些搖搖欲墜的石跺，沖毀的房檐。觀這殘垣的規模，怕是一座至少容納萬人的村落被毀滅了。

事實上，這座山丘雖不大卻走獸叢生，每到時令收獲的野菜果實也十分豐盛，甚至還有人采集到過靈草。所以就連巫徒都偶有來此地碰運氣。久而久之，漸漸也有了巫民們依山建下了巫寨。除卻南面因為難以攀爬，毒蛇叢生的緣故，沒有村落。其他三面再加上覺靈和尚信眾新建的駐點，幾乎是將山丘包圍。

但這南部，卻是雷德被墜去的方向。

秦鋒面色麻木，自然知曉這是自己間接造成的結果。一人的性命與萬人的性命孰輕孰重？這是沒有答案的問題。既然沒有答案，就無需去想。

雷德的瞳孔顫抖不止難以釋懷。

秦鋒終於打破沈默出言道：“無須自責，此事於你無關。是我殺了他們，雖然我當是並不知情。但即使現在再來一次，我依然會選擇救你。”

聞言，雷德身軀微顫，雙目止不住流出了眼淚：“恩人，抱歉。都是我一意孤行才釀成了大禍，還差點害了恩人送了性命。”

早已是對雷德的違命消了氣，或者說甚至感到有些欣慰。秦鋒答道：“這不怪你，你只是堅持在做正確的事。在以後的人生決擇中，希望你不要為今日的事感到困擾。”擡頭不再註視地上的巨坑，秦鋒昂起頭。黃昏後的黑暗正濃，雙目好似透過了蒼穹、宇宙。自言自語，又好似在說給誰聽：“殺人的不是我，而是命運。”

“走吧，現在去看看那女人是否健在，希望如此大的犧牲，不要成為徒勞。”並沒有第一時間離去，秦鋒又帶著雷德降到了依然未有離去的信眾之中。

當真不得不佩服這些狂信者。先是神魔大戰，又是偽星墜地。即使餘威掀去的亂石、餘火，至少讓上百人殞命，數百人受傷。除卻了重傷者與之照顧的人，其他人依然還在頌念著經文，哪怕是額頭被濺起的亂石砸的滿頭是血。

等秦鋒與雷德降下，狂信者們才止住誦念。皆是一副吃驚之色，似驚詫於歸來的人並非是視作神祇的覺靈和尚。

這受人註視的眼神真讓著迷。滿腔愉悅，秦鋒四顧喝聲道：“你們的神死了。”

此言一出，霎時一片寂靜無聲。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為何是這魔頭來到這裏。“這，這就是末法時代嗎！”但聽一聲痛心疾首的大呼，竟是有了暈死過去。餘下的信眾亦是一副呆滯，仿佛成了木偶。

不予理會，秦鋒引著雷德穿梭於人群。還未走到一半，雷德突然停下，蹲身打量著一位瑟瑟發抖的女子，轉頭欣喜道：“就是她。”

秦鋒也終於是感到有了一絲欣慰，“那就帶走吧。”

“啊！”此言卻是將之刺激，還沒說完，但聽一聲刺耳尖叫。雙掌推來，女子打斷了雷德向之述說關於她孩子的事，拔腿便要逃走。

秦鋒一記手刀向其脖子輕敲去致暈。在一眾敢怒不敢言的信眾或怒視、或懼怕的眼神下，將之交給雷德。不屑於與一群凡人找存在感，靈風再禦起，裹住二人便向駐地的方向飛去。

出於小心為上，而且傷勢也嚴重到了不是能夠強撐。半路秦鋒尋了一處隱蔽的山林。隨意尋了顆大樹依附，調息治愈了傷勢之後，這才返回了駐地。

半月後，秦鋒三人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駐地邊緣。

只是這一次，還沒有進城。近五十位修士便如臨大敵圍上阻攔。一個個皆是一副懼怕之色，但出於職責卻只能硬著頭皮。

秦鋒恍然：“事情傳開了嗎？”畢竟此行自己的所為也實在是讓人有些誤會。

不過數息，統帥似第一時間收到了傳音便與數道遁光同行而來，足足距著三十丈的距離便停下身。尷尬又戒備地笑道：“秦鋒道友，半月前你還真是鬧了一場好戲啊！平山摘星，真是遺憾威能親眼目睹見證呢。”

秦鋒皮笑肉不笑道：“哪裏，不過是謠傳，三人成虎罷了。”看來這誤會難以解釋了，“我們能找到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談談嗎？”

統帥的嘴角猛地一抽，語氣更加地生硬道：“就在這裏吧。”只是使了個顏色讓圍上的修士們稍微退開，並布下了一個隔音禁制。

同時，秦鋒還感知到下方駐地越來越多的高階修士在聚集，似唯恐自己驟然暴起。

實在是讓人有些失望，真為自己犯險去刺殺蛇發女妖感到不值。秦鋒滿臉自嘲，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並講過。

“原來覺靈和尚是個邪佛？”雖然統帥的口氣是疑問，但面色卻並無太大驚訝，畢竟是一方統帥，手下細作不知凡幾。手中怎麽肯能沒有一些蛛絲馬跡。

秦鋒應道：“正是。”等待著回答。

稍一猶豫思索，統帥再問道：“可有證據？”

哪裏可能還有什麽切實的證據，連整座山丘的都被推平了。至於嘎巴拉手串，也不能硬說是覺靈和尚的東西吧。秦鋒只能搖頭道：“沒有，不過你可以去調查他的信眾們，雖然都被洗腦了，但總能推測出真相。”

“這樣啊。”統帥頓時一臉為難之色：“秦鋒道友，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我畢竟是一方統帥，畢竟要負起責任。實在不能單憑著一面之詞去決斷。只能讓道友委屈一下，等我調查清楚再為你洗刷冤屈如何？”

早就猜中了會這麽回答，秦鋒出於禮節作揖道：“那就有勞了。”

正言說完，雷德終於忍不住搶話道：“謝過統帥大人。還請一定要為我的恩人洗去誤解。如果真有什麽過錯，就怪在我……”

秦鋒擡手打斷其話語。並讓之將懷中昏睡的女人交給了統帥。一度端正作揖，意味深長道：“只有這個女人，麻煩統帥傷心了。還請找上一位醫修，為她洗去與覺靈和尚有關的記憶，也好讓他們母子團聚。”

一臉的欽佩，統帥果斷拍著胸脯道：“小事一樁。”而後又一臉沈色，好似今日之後不會再般嚴肅問道：“不知秦鋒道友還有其他事嗎？我都將盡量滿足。”

秦鋒搖頭：“我倒是沒有什麽。”又望向雷德，“你呢？要不要和那個孩子去見一面，只是你的話，想來統帥會通融的。”

眼中閃過不舍，雷德笑道：“不必了，已經足夠了。就當是給他一個驚喜吧。分離總算讓人覺得有些傷感，還是不見的好。”

秦鋒：“也好。”再與統帥假惺惺的客套一番後，秦鋒便與雷德向著浮空山的方向遁去。

回頭望著漸漸縮小的駐地，雷德忍不住擊掌道：“太好了，恩人的名聲總算能夠得以澄清。不，恩人是英雄，應該說為釋天盟除掉了一個潛伏的魔頭。”

“哼。”秦鋒不禁笑出了聲。現在想起，第一次與覺靈和尚見面時，統帥當時的表現可真讓人可疑。即使是身為統帥，面對著同等境界的覺靈和尚，如此出言不遜唾罵也實在奇怪了。恐怕是之前二人圍繞著巫民早就有什麽利益糾葛了吧。借著已拯救蒼生為由，收攏這些巫民，從中收尋擁有佛骨的凡人，並壯大信徒。只是後來，可能是出於戰況不佳，巫民的駐地成了累贅。二人又互不退讓有了矛盾，才有了後來這出戲。

秦鋒回應道：“不要輕易地相信他人，尤其是攝政者。”

雷德不解：“為什麽？”

秦鋒挑眉道：“以後你就會明白。”

一月後，回到了浮空山的秦鋒聽到傳來的消息。果然不出所料，自己卻是淪為了殺人奪寶的魔頭。雖然一眾人皆是不忿，惡魘、朱騰尤其是叫囂著要出兵滅了釋天盟。秦鋒自然是回絕了提議，不為一時所憤。沒有什麽記恨可言，這就是政治。

要說為什麽會是這個結果，只能說覺靈和尚善行的名聲太顯，如果將真相暴露。不單是會讓自詡正道的釋天盟聲望大損，巫族也斷然不會坐視不理。

……

禦風而行，沒有一齊再帶上雷德。卻是想考驗一番這二年的修行到底到了什麽程度，秦鋒故意稍微加速。

“呵！”雷德頓時手掌合攏，厲喝之下一團血霧竟從掌中暴起。

而後血霧化作雲一般將雷德包裹托起，這遁術竟還遠超普通煉氣士數分。

“魔修之術？”秦鋒喃喃著，不由皺眉。看來雷德並沒有一直堅持修煉自己當時留給他的基礎道法，而是不知從哪裏找到了一本魔門秘典吧。

倒也是了，很少有人能夠拒絕魔門奇術之類的誘惑。雖然確實存在許多弊端，但是卻是通往力量的捷徑。至於對於結丹、元嬰的阻礙，事實上又有多少人能夠走到此步？而更多的人，若是不借助魔功，便是煉氣、築基的門檻，也難以踏過。

秦鋒不由搖了搖頭，自己若非是有些機緣，恐怕終其一生也就在煉氣徘徊吧。所以，雖然心中有些不讚成，但口中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麽。畢竟這是雷德自己的選擇。

數個時辰後，一道颶風與一團紅雲隱沒在雲間，遠方的土城隱隱可見。而土城不遠之處，卻是塵埃滾滾，似乎是一只大軍在前進。

靈力灌註在雙目，秦鋒不由悶聲道：“嗯，這麽一大群人馬？還有攻城器械，莫非是來攻擊城池的。哼，來的倒正是時候。”

連最後的凈土也要侵犯？一縷怒意在雷德臉上閃過：“師父，要不要弟子去將他們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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