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距離花雀雀所在的墓園，其實已經不遠。安格爾也是為了讓波波塔能有個事先準備，這才特意的進來提醒一句。

波波塔感激的點點頭：“我知道了，還有……謝謝你。”

不管是帶給她花雀雀的消息，亦或者在這段期間，安格爾對他的一些幫助，還有幫他特意購買的靈魂材料，這一系列的事，波波塔都記在了心裏。

安格爾卻是不置可否的道：“你也不必謝，這是我之前答應你的承諾，自然不會失信。”

話雖如此，但波波塔依舊對安格爾很感激，這不僅僅是因為安格爾的守信，還有當初他對花雀雀的幫助。

波波塔還想表達自己的感謝，可就在這時，他突然伸出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半蹲下來，蜷縮成一團，不停的咳嗽著。

當一連串咳嗽過後，刺目的殷紅布滿了他的掌心。

全是咳出來的鮮血。

波波塔也因此，讓他本就灰敗的臉色，多了一分病態的慘白。

波波塔仿似沒事人一般，熟練的抹掉手中的血，喝掉一瓶準備好的藥劑，然後對安格爾道：“不管如何，我是真心的感謝你。至少讓我能在死去之前，見一面花雀雀。”

安格爾默默的看著波波塔，他現在的情況屬於不可逆的。雖然這是波波塔自找的，畢竟他接受了魔神的誘惑，還肆意的消耗了肉身，這種下場是必然的。

之前的判斷是能茍活一兩年。可現在看來，波波塔身體崩潰的情況已經開始加速。

安格爾目光慢慢移到另一側，那裏有一方桌椅，一盞還在燃著的幽幽油燈，還有一個蟲巢，以及一本寫滿了文字的記錄手劄。

“以你現在的情況，我勸你接下來，還是暫緩研究軟態蟲吧，至少這樣還能多活一年。”安格爾道，如今波波塔的身體崩潰加速，大概原因就是波波塔將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研究軟態蟲身上。消耗了大量精力，還有所剩無幾的魔力，這才導致的反噬。

波波塔搖搖頭：“我能報答你的事情已經很少了，這是我要做的，而且，也是我想做的。”

安格爾靜靜的看著波波塔，他的眼神很堅定。

“隨便你。”安格爾淡淡道：“話說回來，你的臉色現在看上去並不好，你確定要用現在的形象去見你妹妹嗎？我可以用幻化術幫你改變形貌，譬如曾經的你。”

波波塔拿起鏡子，精致的圓鏡裏照出他的臉。

因為肉身曾經化為異形又崩潰，導致他的外貌盡毀，變得極其醜陋。在加上病態的蒼白，看上去更加的陰森駭人。

曾經的我？

看著鏡子裏醜陋的面容，波波塔甚至都已經忘記自己曾經長什麽樣了。

應該長的還不差吧？

那要不要用當時的面容，去見花雀雀呢？這樣，也可以在自己肉身崩潰、靈魂消散前，給她留下最美好的記憶。

波波塔嘴巴張了張，很想同意安格爾的話，可最後他還是搖搖頭。

“無論我變成怎樣，都是我。”波波塔：“我會誠實的告訴花雀雀，曲解的自我，瘋狂的執念，偏執的夢想，會讓我變得如何醜陋。我已經無法作為正面的榜樣，但我至少，可以用自身作為負面例子，以示告誡。”

波波塔的選擇，顯然是準備直面曾經的自我，做一次與自己的和解。

安格爾能看出波波塔心意已決，也沒有再做勸阻。好也罷，壞也罷，波波塔自己能主宰自己的抉擇。

在告知了波波塔他們位置後，安格爾就準備撤離。

不過，就在這時，波波塔突然問道：“既然已經到達了黑城堡，我現在可以出去了嗎？”

“現在還不行，黑城堡似乎出現了一些變故。等見到花雀雀，我再帶你出來。”

“變故？”波波塔突然有些緊張，生怕既定的事實又打了水漂，急忙追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安格爾想了想，簡單的將黑城堡的情況說了出來。

“黑城堡附近的亡靈都消失不見可？”波波塔皺著眉，“妹妹雖然不是亡靈，但也是屬於死靈的一種，那會不會也波及到我妹妹？”

安格爾也無法給出準確答案，只有等到了墓園後，才能知道具體的情況。

波波塔原本因為即將見到花雀雀的忐忑心情，因為安格爾的這一番話，陡然變得擔憂與不安起來。在波波塔經歷情緒起伏的時候，安格爾卻是將精神力從手鐲裏抽離。

因為，去感知黑城堡情況的桑德斯，此時已經睜開了眼。

安格爾註意到，桑德斯睜眼後，其眼神中帶著一些微妙的情緒。混合著沈凝、疑惑、驚訝，唯獨沒有窺伺到真相後的釋然，眉頭反而更加的緊蹙。

“導師，黑城堡的情況現在怎麽樣了？”

桑德斯沈吟了片刻：“非常覆雜，而且有一些疑惑，有些難解。具體情況很難描述，你自己看吧。”

桑德斯伸出手指憑空一點，立刻掀起了一圈圈的空間漣漪。隨著漣漪擴散到安格爾身上，他的眼前呈現出了一道道的幻象——

黑雲低垂，滾滾變幻。在雲層裏，有電蛇時不時露出猙獰的頭顱。

在黑雲之下，是一座座延綿的山嶺，在這些起伏的山嶺間，有大量怪異山石聳立，就像是凡人臆想中的恐怖地獄，這些怪異且銳利的山石就是地獄裏困住鬼怪的魔法陣。

而在這些山石拱衛的頂端，有一座諾大的，充滿詭異氣氛的城堡，孤零零的矗立在那。

就像是童話中，住著怪誕伯爵的宅邸。

安格爾曾經去過黑城堡，自然一眼認出來這座城堡，就是黑城堡。

不過，和他上次所去時不一樣，如今的黑城堡的周圍布滿了大量的光點，密密麻麻的就像是星辰，與背景中無盡的雷蛇閃電交相輝映。

若是遠距離看的話，還頗有一種另類的美感。

但當幻象更加推近的時候，安格爾才發現，這些密布在黑城堡，幾乎層層疊疊沒有任何遺漏的光點，全是散發這淡淡幽光的……亡靈！

之前他們所找不到的亡靈，原來全都聚集在黑城堡附近！

一眼望去，根本無法計數。一萬，兩萬……十萬，甚至更多？！

而且，安格爾還能看到，不停有亡靈從地面冒上來。

這是將黑城堡徹底的包圓了，從天空到地面，甚至到了地下！

“這就是黑城堡變故的真相？”安格爾眼中閃過震撼，哪怕只是從幻象中去看，都能感覺到那種被無數亡靈包圍的毛骨悚然。

“也許。”桑德斯看到的東西，不止是表面上這些亡靈：“黑城堡裏面應該也出了問題。如此多的亡靈，也不見有人出來清理。”

這些亡靈的確很駭人，如此恐怖的數量，哪怕桑德斯或許都不敢直攖其鋒。但是，無法瞬間清理這些亡靈，卻可以小範圍的驅逐瓦解。可黑城堡沒有人這麽做，仔細去看，黑城堡就像是一座真正的死寂城堡，沒有絲毫活人氣。

“的確，而且亡靈全都匯聚在此也很奇怪。”安格爾指著幻象中某一處：“雖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確定的是，黑城堡屏蔽亡靈的魔能陣，還在運轉。按照常理來說，亡靈是不敢也不會跑到黑城堡去的。”

“如今的情況，明顯不對勁。違背亡靈本身的規律，讓她們聚集於一處，我只能想到一個可能。”安格爾緩緩道：“或許有人操控著這些亡靈。”

桑德斯點點頭，他也想到了這一層：“能操控如此之多的亡靈，起碼也得半步傳奇才有可能。”

而且，還必須是靈魂系。

可是，“沈暮之王”伊莎貝爾，其實就是靈魂系的巫師。

所以，面對這些幾乎可以說是圍城的亡靈，她不可能放任不管。

“亦或者，這些亡靈本身就是伊莎貝爾控制的？”安格爾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

也許是伊莎貝爾在試驗自己的術法，又或者，她需要大量亡靈來做實驗？

“這些都是無謂的猜測，過去看看就知道了。”桑德斯施展了一道魘幻之術，籠罩在他與安格爾的身上。

安格爾稍微感應了一下周圍的幻術節點，立刻明白了這道魘幻之術的作用。

在他們身周設立了一個奇異的力場，用幻術來遮掩身體散發出來的一切信息，包括氣味、體溫、聲音、能量、外激素等等……

亡靈探知人類的手段，一般就是靠體溫、光感、聲音、動態以及能量，這幾種手段來判斷。如今這個幻術，直接遮掩了這一切。

可以說，是安格爾看到的幻隱之術中的巔峰了。

借著這個術法，卻是可以避免被亡靈所發現。

桑德斯在施放完這個術法後，便直接飛到了天空中，既然黑城堡現在明顯出現了異樣，他們也不必刻意的遵守莫須有的禮儀。索性，直接朝著黑城堡的方向飛了過去。

才飛了一會兒，繞過一座高聳的灌木林山丘，安格爾就遠遠看到了布滿點點“星光”的黑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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