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安格爾。”

安格爾的聲音傳入喬恩的耳裏，他的動作一頓，有些遲疑的自問：“咦，原來思念可以讓夢境出現變量？所以，清醒夢其實也有不可控的因子？”

喬恩的自言自語讓安格爾有些好笑：“雖然我的確算是導師夢境中的變量，但不是自主生成，而是外力介入後的結果。”

喬恩摩挲了一下長有薄薄胡渣的下巴：“你的意思是說，你是真實的安格爾，你進入了我的夢裏？”

安格爾：“沒錯。”

“你憑什麽讓我相信你的話？你如何證明，你不是我夢中想象出來的？”喬恩問道。

“導師仔細去感受，應該能感覺到我的存在。當你感知到我的時候，你就會相信我了。”如果是其他人，安格爾絕對不敢自曝位置，這很容易讓自己受到異夢鉗制；但面對喬恩，安格爾願意給予其最大的信任。

這片夢境，喬恩不僅是創造者，也是最高的執行人。等於說，天地在這片夢裏可以隨他心意而動。

喬恩只是念頭一轉，便感應到了在自己身周，有一段奇怪的外來信息流。

這段信息流，與這片世界格格不入。如安格爾所說，喬恩幾乎立刻判斷出，信息流並非是他夢境中的東西。

“果真有外來痕跡，看來的確是介入型的變量。”喬恩自喃一句，輕聲疑惑的道：“縱然如此，你又如何證明自己就是我那學生安格爾？”

安格爾：“那導師你覺得我要如何證明？”

只見喬恩笑而不語，在安格爾疑惑的眼神中，周遭的夢境倏然一變。他們出現在了一間奇怪的教室，喬恩站在講臺前道：“這是我曾經在地球任職時的一間大學教室，你想要證明自己，很簡單。解出下面的問題，我就相信你。”

喬恩說罷，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全息屏幕。屏幕上熒熒的光亮，正組成一道道題目。

[第1題：假如一千個人站成一個圈，從1號開始，每隔兩人殺一人，最後會留下一人不死，會是多少號？]

[第2題：解開下列矩陣的秩……]

……

[第10題：以賽德爾五像差將下面的全息圖譜進行重新矯正，並按照光譜的排列，以維熱納爾方陣解析出最終密碼。]

安格爾一臉懵逼的看著這十道問題，他設想了無數次與喬恩導師相遇時，會出現什麽情況，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是讓他做題？！

之前拿我和你女兒湊對的帳，我都沒算。你現在居然讓我算題？！

說好的感時相逢呢？說好的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呢？回響就是這個？

安格爾忍不住在心內咆哮，但喬恩擺出這十道題後，就坐在講臺上開始等待。在無奈之下，安格爾還是開始進入了計算狀態。

自從臻入超凡後，思維的運算速度大大提升，這些題目倒也不難。

沒有花太長的時間，安格爾就將前面九道題全部做完了。至於最後一道題，他連算都沒有算，直接填上了答案：9371201。

喬恩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安格爾做出最後一題，才嘆息了一聲：“還真是你，安格爾。”

“我沒必要騙導師……”安格爾默默無語。

“沒想到你居然會來我的夢中，這就是巫師的力量嗎？”喬恩感嘆了一句，突然話鋒一轉：“不過你怎麽那麽笨？直接做最後一題不就結束了。”

安格爾一臉懵懂：“啊？”

“你還記得最後一題是出自哪裏的嗎？”

“是導師給我的全息平板上，解鎖前的最後一題。”安格爾記得當初他做了整整一百道題，而這是最後一題。

“那不就得了，直接寫這個答案。我立刻就能把你認下，你何必去寫前面的題目呢？”喬恩嘖嘖兩聲道：“不過，你現在的運算效率很高啊，看來你離開格魯鎮後也沒有怠惰，這是很好的。”

接下來，喬恩似乎很有教學欲望，講了足足大半個小時的廢話，主旨就是“怠惰使人退步，勤奮才能使人前進”。

等到喬恩耳提面命過後，直到安格爾說話時，他才默默的道：“導師，你一來就讓我做題，都不問問我為何來夢中與你見面嗎？”

“這個啊。”喬恩沈吟了片刻，輕聲道：“你是想告訴我，我已經沒救了嗎？”

安格爾沒有回答，喬恩卻是自顧自的繼續道：“其實，我很早之前就已經認命了，面對大意志的偉力，我怎麽可能抵擋呢？在我做夢的這段時間，我也曾猜測過自己的情況，如今你回來卻沒有喚醒我的身體，而是來到我的夢中，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喬恩對此倒是渾不在意：“不過也無妨，正如我之前在全息平板裏對你的留言，其實我活的也挺值了。兩個宇宙，兩片天空，兩種文明，兩份羈絆，都有我存在過的痕跡，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安格爾能感知到，喬恩的心情起伏很平穩。他說的一切都是心理話，可偏偏這種實話卻讓安格爾很不忍。

“其實也不是不能救，我正在想辦法，一定可以讓你活下去……”安格爾說的斬釘截鐵，不過喬恩卻能感受到安格爾言語中的一絲躊躇。

喬恩笑了笑：“能救自然好，我對這片充斥超凡力量的世界，其實還有很多的疑問。不過，就算救不了，你也不需要傷神，因為在某種程度上，你已經繼承了我的一切。”

或許是見話題陷入了感性的漩渦，喬恩將話題一轉：“對了，我突然開始做起清醒夢來，是因為你的緣故吧？在此前我一直感覺自己在黑暗中沈浮，懵懵懂懂，毫無思想。”

“做夢是因為一種名為織夢蟻的生物，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導師做的會是清醒夢。”安格爾回道。

“織夢蟻？聽上去和南柯一夢的那個螞蟻，有點異曲同工之妙啊。”喬恩立刻想起自己故鄉的一個典故。

“的確，當初我在天空機械城看到這個螞蟻的時候，也想起了導師講的南柯螞蟻，這才將它換了回來。據說，在南域巫師界織夢蟻已經絕跡數百年了。”安格爾有些得意洋洋的說道。

喬恩自然聽出安格爾的得意，他笑了笑，卻是註意到安格爾話語中的一些詞匯：天空機械城？

喬恩眼神帶著思索：光是從字面意思上來看，就讓他仿佛看到了一座恢弘的天空之城。

這個世界，真的很有意思啊。

喬恩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詢問安格爾這些年的經歷了，這個世界的真實模樣，究竟會是什麽樣的呢？

作為一個求知欲望極為旺盛的學者，喬恩很願意“朝聞道，夕死可矣”。當然，如果還能活在這個世界，他會更開心。

接下來的時間，安格爾開始講述自己一路的經歷。

安格爾一邊講著，喬恩也時不時的將夢境幻化成喬恩故事裏的樣子，用以佐證安格爾的述說。

不過，喬恩雖然掌控了自己的夢境，但他的身體畢竟受損過，精神力也極為微弱。平時普通的夢境都已經無法顯示完全，更遑論這種更大更奇幻的夢境轉圜。在多次夢境轉換後，其夢境的細節精準度也有所下降。

安格爾此時剛剛講到自己乘坐著紫荊號，遇到游弋在天空的那只巨大雲鯨。

在安格爾的述說下，喬恩將雲鯨的樣子在夢中勾勒了出來，看著那龐大如山岳蓋頂的神奇生物，喬恩忍不住感慨：“這就像是傳說中的鯤，簡直無法想象，在含氧量和地球差不多的情況下，它是如何孕育誕生的！”

喬恩還在催促安格爾往下講，安格爾卻是停了下來。

“我們的時間還多，今天就講到這吧。”安格爾低聲道：“雖然在夢中，導師感受不到疲憊，但我可是還有饑餓感的。好幾天沒有吃飯，等我吃好睡好，明日再來？”

畢竟如今喬恩做夢，還是依托著大腦的活動。大量的夢境轉變，可能也會造成一些傷害。

縱然他也有很多話想要和喬恩說，但為了以防萬一，安格爾還是決定暫歇。

喬恩聽完後也點點頭：“也是，現在晝夜我也不清楚，但你在夢中待了這麽久，也該到飯點時間了。正好，你今天說的這些東西，也讓我很有感觸，我也需要時間來消化。”

安格爾和喬恩又聊了一些日常瑣事，這才告別。

不過在離開前，安格爾忍不住問道：“導師，我特意到夢中來見你，你怎麽一點也沒有感動的跡象？你不是常說，人生最快樂的三大幸事，是失而覆得、虛驚一場與久別重逢嗎？”

喬恩揉了揉太陽穴，沒好氣道：“這段時間，我操縱夢境將你從嬰兒時期到少年時期的記憶都過了一遍，完全忘了你以前居然這麽調皮。就這樣子，我還感動？不打你一頓都算好的。”

安格爾：“……”這與他有關嗎？

等到安格爾從喬恩夢境離開後，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沒有質問喬恩為何把自己與喬沐湊成一對的事！

湊成一對也就罷了，還刻意降低智商，和小女孩一樣嘻嘻哈哈的繞著樹樁追逐！縱然這是夢境，你這也是在黑我的形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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