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在夢中時，還能看到那些曾經被他虐殺過的人。

他們青白著臉，臉上帶著血痕，有的甚至缺了胳膊與腳，就算只剩下人柱，他們依舊不停的追逐著他，嘴裏喊著“償命”……最後，將巴爾逼到了死角。

“啊啊啊——”就在一雙布滿鮮血的手捏緊巴爾的脖子時，他終於大叫一聲，在夢中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現實中巴爾從床上坐起，大喘著粗氣，背上全是驚出的冷汗。

好一會兒後，巴爾才回過神。低聲囈語：“這，這是夢嗎？”為什麽那麽真實？

“連夢中都被舊魘纏身，巴爾，看來你做的虧心事很多啊。”一道清朗的男聲傳入巴爾的耳中。

誰敢這麽說我？！巴爾帶著怒氣擡起頭，看到一道人影倚靠在門框上。

當看清那人容貌時，巴爾嚇的從床上滾了下來，然後連滾帶爬的跪倒來人面前，殷勤道：“大人，您怎麽來了？”

“這句話該換我來問。”安格爾回過頭，向客廳中好奇張望的杜姍微微點頭，然後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安格爾坐到沙發上，好整以暇的問道。

巴爾有一瞬間的茫然，他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怎麽就從床上醒過來了呢？當看到安格爾臉上出現一絲不耐煩時，巴爾才猛地回想起清晨的事——

今天巴爾原本是意氣風發的到來，因為曾經高高在上的李昂瑞克，竟然派遣親信哀求到他這兒來了，要知道他前些天還差點綁架李昂瑞克的女兒。不過就短短十來天的時間，李昂瑞克也不計較麥格妲的事了，還送了大禮求上他。只為了讓他向巫師大人傳句口訊。

巴爾有點疑惑，為什麽李昂瑞克不親自過來，而是讓他這個曾經仇人去傳訊。但他沒有多想，能夠得到實惠與金幣，他走這麽一趟又如何。

再然後，他劃著船來到了這裏，然後還沒等他進入曾經自己的老宅，他就……見到了鬼？然後昏迷過去了？！巴爾偷偷看了一眼安格爾，心中暗忖，該不是李昂瑞克知道這裏的古怪，才坑他來傳訊的吧？可惡，這個老匹夫竟敢坑我！

“我……我就是過來幫李昂瑞克帶個口訊……”巴爾遲疑了一下，還是將來意說了出來。

“李昂瑞克？”安格爾挑眉，“他有什麽口訊需要你來傳？”

“我也不知道啊，就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坑我來這裏……額，不是坑，不是坑！”巴爾猛打自己嘴巴：“瞧我這嘴賤的，我的意思是說，他讓我給大人傳訊，但傳的口訊很奇怪，我估計他是在戲弄大人呢！”

安格爾：“直說，他帶了什麽口訊給我？”

“他就說了一些奇怪的話，說是他找到一個城市傳說，傳說中有一個種族，叫做什麽庫卡巴拉？還是庫巴卡拉的……”巴爾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表情：“我也忘記了，反正就是一些不知所謂的話。”

“庫卡巴拉？庫巴卡拉……”安格爾蹙眉，嘴裏輕聲念叨著：“該不會是庫拉庫卡吧？”

巴爾眼睛一亮：“對對對！就是庫拉庫卡！”

安格爾猛地抓起巴爾的衣領：“真的是庫拉庫卡？”

巴爾憑空被拎到了半空中，嚇的忙不疊的點點頭：“沒錯，就是庫拉庫卡！我想起來了，他說的就是這個名字！”

安格爾將巴爾甩到床上，然後低囈一句：“如果說庫拉庫卡是小黑影，昨天那人該不會就是……”

安格爾說到這，直接轉身離開。

巴爾呆滯的看著安格爾離開了別墅，他欲哭無淚的暗道：“大人你走了……我現在該怎麽辦啊？”

……

深幽的水道下方，一棟建築的地下室中。

魔術師原本正在研究著“送水術”，他的模型基本構建的差不多，但總是到了最後一步會出現模型崩潰的狀況，他尋思著，要不要去找假面問問。

然而就在這時，銅質大門被猛地推開。

一身黑白條紋風衣的安格爾，出現在了魔術師面前。

“假面？”魔術師一臉驚疑，臉上帶著防備……他的住所怎麽會被人強闖進來？外面的人為什麽沒有警報？！

“你到我這裏做什麽？”魔術師的話中帶著警惕。

安格爾沒有任何寒暄的意思，直接揮了揮手，魔力從他身體中湧蕩而出。魔術師嚇的連連後退，思維空間裏也開始快速構建起自己最拿手的戲法模型。

但他的模型還沒有構建完畢，就聽到安格爾沈聲問道。

“這人，是不是暗影？”

魔術師疑惑的擡起頭，他看到了先前被安格爾釋放出來的魔力，如今變成了一種穩固的節點，這些節點相互依存，然後構建出了一副宛若真實的幻境。

若非魔術師知道這裏是他的房間，絕對不可能出現“飄雪與路燈”，他會以為這其實是真實的！

好高明的幻境！魔術師暗讚，眼底帶著羨慕……如果他也會這一手就好了。

目前的狀況，好像假面並不是來找茬開戰的？魔術師稍微放松了一下，不過思維空間裏的模型他並沒有撤銷，而是繼續靠魔力維持著，一旦有恙，立刻就能釋放出來。

“我問你，這人到底是不是暗影？”安格爾見魔術師一直不說話，眼神飄忽，強壓住不耐再次問道。

魔術師被安格爾的話拉回了現實，眼神看向那抹栩栩如生的幻境。

如果易地而處，這道幻境會讓魔術師大為讚賞，因為幻境中充滿著孤獨感與幽寂感，構圖還十分符合冷派美學。

——黑白交替的背景，飄落如絮的雪花，孤獨且閃著蒙蒙微光的路燈，以及一位嘴角叼著煙的男子。

男子看不清長相，但那標志性的皮靴與鉚釘皮衣，還有寬檐帽，讓魔術師立刻認出了來人。

“沒錯，他就是暗影！”魔術師篤定道。

“你確定？”

“我確定！這家夥平時很冷漠，不怎麽說話。但他的打扮卻和他性格不一樣，極其張揚，尤其是這件鉚釘皮衣，他穿過好幾次，上回去魅色酒館的時候，他穿的就是這件鉚釘皮衣，當時還刮傷了一位舞娘。”魔術師說完後，好奇的問道：“你昨晚見過暗影了？”

只有昨晚下了雪，而這幅幻境中的雪夜，時間是明擺著的。

“沒錯。”安格爾面無表情，“這家夥倒沒有你說的那麽冷漠。只是……行為有點古怪。”

魔術師點點頭：“的確古怪，他為什麽加入我們的超凡聚會，我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他明明實力那麽強，在我們的聚會上也得不到任何的收獲，反而對我們說了很多有用的知識，我不信他這麽好心！”

哪怕得到了好處，但魔術師這種不信任何人，唯有利益關系能長存的人來說，他對於暗影的警惕其實比安格爾更強。

“我知道了，多謝你的告知。”安格爾說罷，轉身走人。

“等等！”魔術師叫住了安格爾，在對方疑惑的眼神中，魔術師笑道：“我研究了一天送水術，這裏有一點疑惑，需要問問你。”

……

從魔術師那裏離開後，安格爾直接前往了沃特格拉斯郊區。

李昂瑞克將麥格妲從金色十字醫學院接回了家裏，他已經知道女兒得的不是病，所以他不可能放任女兒留在醫院中，任一群庸醫圍觀研究。

他請了好些個細心的護工照料著麥格妲，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想請泰瑞爾與卡洛琳這兩位國醫住在家裏就近照料。不過泰瑞爾因為被巫師大人懲罰，見了整整三天的恐怖鬼影，精氣神大削，目前還神經叨叨的，只能留在家裏調養身體。

所以，最後只有卡洛琳接受了他的邀請，住進了伯爵莊園。

此時，他正在和卡洛琳商量著如何改善麥格妲的心理狀況。

——雖說他知道麥格妲不是病，但麥格妲自從醒過來後，知道自己失去了影子，如遭雷劈。便把自己關在黑暗的密室裏，不出來也不見人。這已經屬於心理疾病的範疇，所以他不得不重視起來。

卡洛琳說了一大段改善心理狀況的措施，陽光雨露，世間美好……但說到最後時，她還是忍不住嘆息道：“明明生活在陽光下，卻發現自己即將墜入深淵，這樣強烈的反差，任誰都會難以接受。為今之計，如果不能找回影子，就只能讓她在絕望中自己想通，不過，這種‘想通’大概是世間最痛苦的事吧。”

卡洛琳的感慨，讓辛迪婭也忍不住了，眼中的淚水再次決堤。

李昂瑞克攬住辛迪婭，低聲安慰：“有希望的，不是還有假面大人嗎？”

辛迪婭一邊哭泣一邊搖頭：“那日泰瑞爾得罪了假面大人，他還會幫我們嗎？”

說到泰瑞爾時，卡洛琳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想著昨日去找假面大人道歉時，撞了一鼻子的灰，她就覺得滿心難堪。

“我也不知道……”李昂瑞克吶吶道。雖然他將‘庫拉庫卡’的事傳遞了過去，但想到那個城市傳說，他並不覺得庫拉庫卡與小黑影有關。

但是李昂瑞克仍舊抱持著一線希望，將這消息傳了過去。不過因為這件事的不確定性，他甚至不敢親自前去，就怕惡了關系，最後他才找到巴爾……

就在這時，穿著銀色鎧甲的騎士走了進來：“報告，假面大人來了！”

李昂瑞克站了起來，辛迪婭也驚的停止了哭泣。

“我現在就過去迎接！”李昂瑞克忍住驚喜。

“不用了。”這時，安格爾的身影從門外走了進來：“我已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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