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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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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氣爽,碧空如洗。

容奚親手調羹,後置食盒內,攜盒至高柏家中。

他們同居鎮上,相距不遠,容奚到時,豆腐羹還冒著熱氣。

高柏年近知天命,牙口不善,平日只能吃些軟糯之物,卻無滋無味,而這豆腐羹恰到好處。

見容奚至,高柏故意端著臉,問:“書讀完了?”

容奚笑,置食盒於案上,答:“已讀一遍,然要理解其意,還需一些時日。”

見高柏面色稍霽,他揭開食盒,“夫子,奚今日來,是為此道菜肴。”

他端出豆腐羹,只見乳白豆腐與精肉混合,湯羹濃稠,色淡而雅,味鹹而香。

高柏平日喜鹹,但因年事已高,不能過於重口,便委屈自己,吃些清淡膳食。

可豆腐羹為清淡之物,卻又不失鹹香,豆腐、肉糜皆軟糯無比,入口即化,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一般。

“這是何物?”

他舀起一口品嘗,頓時驚嘆問道。

容奚笑答:“錦食軒新品菜肴,奚見之便覺適合夫子食用,遂帶來讓夫子品嘗。”

高柏忍不住又喝一口。

“夫子若覺不錯,我每日送來。”

兩人雖非師徒,然高柏維護之心,是容奚從未感受過的來自長輩的關懷。

前世,父母忙忙碌碌,很少歸家。至大魏後,劉氏祖孫敬重於他。

胡玉林、姜衛平為摯友,尊敬佩服於他。

唯獨高柏,視自己為晚輩,即便誤以為自己蠢笨不堪,亦無嫌棄厭惡之態,反而極為呵護。

如此情誼,容奚感動非常。

高柏聞言,擡首見其笑容真摯,目光敦和,心中極為熨帖,暗讚其有情有義之品性。

然面上卻道:“羹雖好,卻不可貪食。且你孤身在此,無甚進項,錦食軒菜品價高難買,就不必了。”

容奚笑:“夫子勿憂。此羹不貴,奚可……”

“不用。”高柏直接拒絕,吹胡子瞪眼,“你好好讀書便是,我若想吃,自會去買,哪用得著你?”

語氣不善,卻句句為容奚著想。

容奚笑,“奚聽夫子之言。”

兩人暢聊片刻,容奚離宅至縣城錦食軒。

見段長錦後,道:“若有高夫子家仆來買豆腐羹,當價低七成,此事唯獨你我二人知曉,莫叫旁人或高夫子家得聞。所減之錢,從我利中扣除便是。”

高柏雖在鎮上學堂教書,濛山縣卻俱知其名。

段長錦聞言,頓時擺手道:“大郎實在見外,我對高夫子亦心懷敬重,不說減七成,十成也可。”

兩人互相推辭,段長錦終拗不過容奚,嘆聲道:“大郎之言,我謹記在心,定不叫旁人知曉。”

謝過之後,容奚正欲離此去往胡宅。

不經意間,餘光被一人俘獲,瞬間頓足。

陳大郎之容,實在叫人難以忘卻,見之便銘記於心。

他頓足間,恰逢陳大郎目光轉至,二人眸光相觸,俱楞神片刻,及段長錦詢問,容奚方恍然回神。

他笑答:“忽遇故友。”

言畢,邁步至窗邊,見到陳大郎三人,拱手道:“陳郎君,陳兄。”

見剩下少年郎面露驚楞之色,雖覺其面善,卻未想起,便問:“敢問這位小郎君是?”

陳川谷見他,簡直驚喜至極,顧不得許多,忙起身笑道:“大郎,久不相見,我甚為思念。”

“容奚?”少年郎君不可置信。

容奚怎會與阿耶、陳叔相熟?而且似乎不認識自己的模樣?還叫阿耶“陳郎君”?

陳大郎跪坐窗邊,貴氣天成,霞姿月韻,只淺淡一笑,便令堂內生輝。

“你當真不識?”陳大郎眸光攜絲銳利。

陳川谷亦有些困惑。

他們問過梁司文,傳言容奚欲行強迫之事,確有其事。然如今觀容大郎,似不識梁司文,當真有些蹊蹺。

見他們神色有異,尤其是少年郎君,眸中羞惱、憤怒、尷尬等輪番上陣,叫容奚心中一凜。

腦中記憶迅速迸發,畫面一閃而逝,乍然與面前少年郎君的臉對上。

他怔忪片刻,忽歉然行禮道:“某此前多有冒犯,還請小郎君多多海涵。”

這少年郎君名曰梁司文,正是此書主角之一。

若無今日之見,容奚早就忘卻,自己身處書中世界。原身正因強迫梁司文而受懲罰,被容尚書遣來臨溪。

然,強迫之事並非原身真意。

他鄭重致歉,反倒讓梁司文不知所措。陳大郎觀容奚前後態度,不似作假,不禁微微蹙眉。

陳川谷嘆聲:“大郎與司文或有誤解?”

恰在此時,店仆捧盤而至,因段長錦吩咐,他笑容燦爛道:“掌櫃說了,三位郎君既為容郎君之友,便由他做東,惟願郎君不嫌菜色簡陋。”

陳大郎與陳川谷已見識容奚之技,如今見盤中之物,不覺新奇。

然梁司文初見,觀其色,便已食指大動,再嗅其味,喉結不禁滾動,已不顧容奚在此,得陳大郎允許後,挑箸品嘗。

剛入口,便恍若身處雲端。

昨夜心中不屑,今日卻覺,即便宮廷盛宴,亦遠不及此。

錦食軒,當真名副其實。

被美食俘獲的梁小少年,已然忘卻什麽世家風度,且他本就是從武之人,不拘小節,兀自吃得歡騰。

“替我們多謝掌櫃。”陳川谷對店仆道。

店仆微笑離去。

容奚應邀入座,恰與梁司文相對。見小少年心神沈浸美食,頗有幾分可愛,思及他日後遭遇,不免生出幾分可惜。

他雖註視少年,然目光清澈,無絲毫狎昵之意,陳川谷放心不少,更覺其中必有誤會。

他暗示陳大郎,陳大郎卻兀自品嘗菜肴,然入口不過幾息,便停箸不動。

“菜品不合?”陳川谷詢問。

梁司文聞言,亦擡首看向陳大郎。

“不餓。”陳大郎淡淡回道。

容奚與他生活十數日,自知其口舌挑剔,見他如此,便道:“既故友重逢,若是陳郎君明日有閑,奚願於容宅做東,屆時還請賞光。”

他知梁司文身份,乃秦郡王義子。

能與秦郡王義子同行,且能主事,這位陳大郎的身份,定不可小覷。

容奚不欲探聽旁人隱私,也不在意他人身份。陳大郎有贈玉之恩,他自當回報一二。

陳大郎聞言,神色稍霽,眼尾含笑,“是我之幸。”

梁司文茫然更甚,“阿耶?”

為何明知容奚曾欺辱於他,阿耶與陳叔卻待其如此客氣有禮?

他並非有怨,只是好奇而已。

容奚正執盞品茗,聽聞梁司文口中兩字,頓時幾欲噴出,好在努力控住,卻嗆得頭暈眼花,面色通紅。

從初見起,容大郎一直寬厚有禮,端肅矜持,從未如此失態。

陳大郎目光微柔,眼中笑意愈濃。

倒是陳川谷見其可憐,伸手拍其後背,“大郎飲水需謹慎。”

“多謝陳兄關心。”容奚以帕拭嘴角水漬,回道。

梁司文也停箸瞧他,見他咳得眼眶通紅,幾欲沁出淚來,也不知為何,竟拋下先前成見,心軟道:“你小心些。”

主角梁司文果然心善。

容奚微微一笑,目光極柔,“多謝小郎君。”

梁司文似有羞惱,輕哼一聲,低首吃菜。

得知陳大郎竟是大名鼎鼎的秦郡王,容奚一時失態之後,心中漸漸平靜。

只是未料,有閻羅之稱的秦郡王,竟如此年輕俊美。

“奚有事在身,不擾陳郎君、陳兄、梁小郎君用膳,奚告辭。”

他已曉陳大郎身份,便知其私服至濛山縣,定有要務在身。

秦恪冷淡頷首,陳川谷略有不舍,但思及明日可去容宅用膳,心中很是雀躍。

唯梁司文吃得盡興。

容奚離後,店仆又呈一盤菜肴置案。

不僅秦恪三人,堂中其餘食客,亦驚奇不已,紛紛詢問新品為何物。

店仆耐心解釋,見到食客驚嘆之容,俱心生滿足之感。

豆腐之名,瞬間火爆,於城中廣泛傳開。

陳川谷以匙舀之,只見其顫顫巍巍,似要散開,便一口吞下,頓覺嫩滑爽口,連連稱讚。

“鮮!嫩!好吃!”

梁司文已經說不出話來。

秦恪只品一口,便再沒動箸。

“你怎麽不吃?”陳川谷詫異問道。

秦恪瞥他一眼,“不餓。”

明日有容大郎親自掌勺,他自要留腹慢慢品嘗。

陳川谷、梁司文兩人,不知其心中所思,直將一盤豆腐掃蕩幹凈,吃得腹撐難耐。

回旅舍後,秦恪忽問梁司文:“容大郎為何欺辱於你?”

陳川谷白眼一翻,這叫什麽話?雖說容大郎不似淫邪之徒,但也不能這般詢問受害者吧?

“阿耶,聽說他喜愛男色。”梁司文有些臉紅。

他自覺不算美男,生得較為英武,不比小倌柔美之態,不知容大郎為何會強迫自己。

“在此之前,你二人可有交集?”

秦恪自然不是無的放矢,他相信直覺。

梁司文思慮片刻,小聲道:“並無。”

雖不排除容奚見色起意,然世上巧合之事,多是人為。

“回京後,查清此事。”

秦恪素來冷淡,卻忽對這種事上心,梁司文以為他關心自己,心中有些雀躍,不禁露出笑容。

“嗯!”

容奚離開錦食軒後,至胡宅,見胡玉林。

“大郎,你瞧。”

胡玉林置兩物於桌案,並展開圖繪。

案上兩物,容奚見之欣喜至極。一為土豆,二為苞米,皆為可口鮮甜的糧食作物!

“玄石兄,甚好!甚好!”

難得見他神色激動,胡玉林也不免受其感染,朗聲同笑。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可愛們的雷和營養液~群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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