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歌在唱：天上人間，如果真值得歌頌，也是因為有你，才會變得鬧哄哄。

同樣的，山海之大，也是因為你變得如此孤寂，濤聲依舊，卻不見回聲。

——節選自章瑜日記]

“我是瘋了。”卓銘川答，忽而冷笑出聲，茫然地望著前方，“才讓朝顏再一次受到傷害！”

正說著，受傷的那只手猛然脫離張君澤的控制，再一次朝著墻壁落去。

一切都太快了，章瑜萬分驚恐地睜大雙眼，雙唇張成一個“O”形。因卓銘川巨大的抽力，張君澤身體微微後仰，無能為力地觀看者眼前發生的一切。

然而，預想中的撞擊聲並沒有響起。在卓銘川的拳頭就要落到墻壁上的那一刻，被從遠處奔來，眼疾手快的傅清輝伸手攥住。

沒想到，這傅清輝看上去溫和儒雅，實際上也是一個練家子，力氣之大，倒不是卓銘川手上的手臂所可以輕易逃脫的。

任憑卓銘川如何掙脫，傅清輝控著他手臂的手巋然不動，他淡淡地瞥過那只血流不止的手，輕笑道：“情緒不好，發洩出來倒是好事，但是用自殘這種方法，顯然是不對的。”

卓銘川的雙眼猩紅，直直地盯著前方，也不去看他，忽然的一個用力，從傅清輝控制下掙脫出來。

“難道你也想打一針鎮定？”戲謔玩笑的問句，從傅清輝嘴裏吐出。

這時，已有兩個提著藥箱的小護士立在卓銘川一旁，看著他那陰森可怖的臉色，硬著頭皮給他包紮。

“他不是想不開嗎，清輝，你們這兒有安樂死嗎，都去拿來，給他打幾針，死了才痛快呢！”張君澤的臉上也不好看，玩世不恭消失不見，清俊的面容上一片慍色。

“你也少說兩句吧！”章瑜在一邊對著張君澤呵責道，“現在還不夠亂是不是？”

張君澤的怒氣漸漸消解了一些，聲音也低緩下來，“我知道你有氣，你難受，自己打自己一拳就舒服了？能解決任何問題嗎？你要是想怎麽著，咱按照原計劃不就行了。”

“原計劃？什麽原計劃？”章瑜疑惑不解地看著二人。

張君澤突然沒了聲息，目光不自然地瞥過傅清輝。

傅清輝會意，低頭看著幾個手忙腳亂的小護士，溫聲問：“好了嗎？”

“好了，好了。”一個小護士做好最好的結尾工作，另一個小護士收拾好工具，傅清輝朝著張君澤微微點頭，三人一同離開了。

張君澤看著不相幹的人都走幹凈了，略一思忖，才對章瑜解釋說道：“銘川想封殺宋宛。”

“封殺宋宛？”章瑜驚呼一聲，自覺失態後趕忙放低嗓音，“為什麽封殺要封殺宋宛……難道，你們是說這些新聞，都是宋宛炒的？”

張君澤回以一個肯定的目光。

“雖然我也覺得宋宛挺可惡的，新聞出來這麽多天，從來沒有站出來澄清過。但是……但是說是她炒作的，有沒有證據，萬一冤枉她了怎麽辦？”

“有證據。”卓銘川說。

章瑜與張君澤一齊看向他，卓銘川收起受傷的那只手，淡淡道：“第一次，在醫院，偷拍照片的記者，很多天前就被飛揚找出來了。”

“是宋宛派去的？”

卓銘川沒有說話，算是默認章瑜的問題。

“我的天吶……”章瑜發出一陣感嘆，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女人真是機關算盡啊，一步又一步，利用網民與粉絲的那點‘正義’炒作自己，把朝顏推向眾矢之的。關鍵是，還在你們面前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

這年頭，煽動群眾的情緒簡直是易如反掌，尤其是明星不理性的粉絲們，簡直毫無判斷力可言。他們知不知道，他們所用心維護的偶像，扯掉外部光鮮亮麗的畫皮之後，內心是如此的齷蹉與骯臟？

“但是，封殺宋宛又豈是那麽容易的？”章瑜想了想說道：“現在的她，不僅僅是個歌手藝人，還是一個商業產業鏈中至關重要的一個紐扣，先不說她背後經紀公司的強大實力，就那些她所代言的那些商家，為了商品形象與利益，又怎會允許宋宛遭到一絲一毫的迫害？如此綜合起來，她的實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張君澤笑得極其奸詐，賊賊地說道：“你就只管放心好了，有銘川在，還有他打不贏的仗？你啊，就只管拭目以待好了……”

“好啊，”章瑜陡然笑了起來，“我拭目以待。”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入張君澤心底，手心裏也漸漸滲出一層薄汗來，他握了握掌心，準備隨時開溜。

“這青梅竹馬的傅小姐人挺不錯的呀，連你的朋友都來探望……”

果然，果然該來的都會來。張君澤內心一陣哀嚎，“那什麽，銘川，你就在這兒陪朝顏好了，快遞的事兒就交給我好了……哎，哎，哎，我就先走了……”

說著，不等章瑜的指甲伺候到他的鮮肉，張君澤飛快地逃之夭夭了。

“張！君！吉！吉！”章瑜一字一頓地怒吼響徹整個寬闊而長遠的走廊，由於中氣較足，還響起一陣陣回音。

她飛奔著追了上去。

卓銘川被這一對兒吵得腦仁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接著掏出手機撥通飛揚的電話。

“之前在公司門口鬧事的那群人，已經一個不落的進局子裏了。……卓總你就放心吧，十天半個月的他們是出不來的。網上凡是報道過不實新聞的媒體也全都記下來了，包括各大平臺上的一些營銷賬號，一個不落的記下來了。等過幾天，告到他們聞風喪膽……”

飛揚回到祖國的懷抱之後，中文水平突飛猛進，現在非常喜歡用四字成語，雖然有時用得並不是十分正確……

卓銘川掛掉電話，轉身回到病房裏。

陸朝顏仍然在睡夢中，但是睡得並不是十分安穩，眉頭緊蹙，睫毛也是微微顫動著。

“如果白天過得不快活，希望你睡覺時做個好夢。不過，不管白天的災難是誰帶給你的，說到底都是我的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朝顏，你聽到了嗎，我好痛苦，對不起。”卓銘川說話的聲音極其輕，像是輕柔的羽毛拂過人的心田，溫溫柔柔卻引起全身的顫栗。

卓銘川說著便沒忍住，一個輕柔的吻，扣在陸朝顏的額頭。

陸朝顏輾轉醒來，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卓銘川用沒受傷的那只手覆上她的臉頰，輕輕地滑動著，低聲問：“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陸朝顏只是一直望著他，如同在看一個並不相識的陌生人，眼神中帶著無法言說的清冷與疏遠。

卓銘川的眸光一沈，覆在她臉龐上的指腹也加重力度，聲音不覺也有幾分冷厲：“朝顏，不要這樣看著我，我不喜歡你現在的眼神。”

“我只是做噩夢了。”陸朝顏的語氣中有幾分委屈，“夢到宋宛的粉絲給我送來一個很嚇人的東西。”

卓銘川的手指滑到她鼻尖的上方，輕輕地點動著，笑道：“你都說了，那只是個夢，不是1真的。所以，朝顏不害怕對不對？”

“嗯，我不害怕。”陸朝顏感到鼻頭有些酸，說話的聲音也沈沒下去，“我只是想不通，他們為什麽要攻擊我，明明我才是你的正牌女朋友。網絡上不過是發出幾張似是而非的照片，當事人明明什麽都沒說，但是媒體引導著怎麽說，他們便相信。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這些淺顯易懂的道理，清醒時的陸朝顏明明都知道的，但是傷心與難過會不斷放大人的脆弱與理智，她也只能依靠幾句疑問，來抒發內心的苦痛。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對於命運，幾乎沒人都曾詢問過為什麽。為什麽我不富有，為什麽我不漂亮，為什麽我學習成績不優異，為什麽我找不到好的工作，為什麽我父母離婚，為什麽人會老去，為什麽我愛的那個人不愛我？

哪裏有十全十美的順遂人生，每個人都曾向上天詢問過為什麽。

普度眾生的老天爺呵，悲天憫人的老天爺呵，並不曾回答我們的問題。

“朝顏……”卓銘川難過的咽嗚一聲，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希望能通過溫暖的胸膛有力的臂膀，不斷給予她力量。

“我向你保證，這一切，很快就會過去。”他鄭重地說道。

陸朝顏在他懷裏輕輕點了點頭。

卓銘川突然想到，傅清輝交待過要多帶她去視線開闊的地方走走，老是待在封閉的環境內，不利於情緒的紓解。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提議道，“天黑之前回來吃晚飯。”

“嗯。”陸朝顏聽話的答應，任憑卓銘川把自己抱起來，穿衣穿鞋，再牽著手走出病房。

是黃昏時刻，夕陽落山，西方的半邊天被渲染成各種層次的顏色，深紅，淺紅，金黃……五彩繽紛，絢爛非常，如詩如畫。

“陸小姐。”一個小護士迎面走來，笑著說道：“剛才一位姓李的先生來過，因為他不能進來，便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陸朝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悻悻地收回手，茫然地看著卓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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