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統計說，兩個人相遇的概率是百分之0.00487，相愛的概率是百分之0.000049。而兩人相愛後白頭到老的概率是多少呢，從沒有人統計過。

——節選自章瑜日記]

很顯然，張君澤也看到了對面朝著自己大呼小叫的女子。他先是一楞，接著嘴角的笑就變得不自然起來。

章瑜全然沒有久別重逢後的尷尬客套，好像昨天還和這人說著話一般，其實他們也有三年未見了。眉梢微微收斂，警覺性地瞪著眼前清爽明朗的男人，努嘴道：“我還以為是卓銘川來送朝顏，怎麽是你？！”

“怎麽不能是我？”張公子玉樹臨風，輕輕擡起下巴瞇眼過去，立即有幾個女同學小鹿亂撞眼冒紅心，“這裏是你開的還是怎麽著？”

說著也不看她什麽表情，跟在陸朝顏身後，大搖大擺地走進畫室。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轉過臉，細長的眼睛裏閃動著狡黠的光，貼到章瑜耳旁，笑道：“你不是說自己晚長嗎，現在都二十五了吧，怎麽還是這個身高？”

章瑜寒光似刀，眼中似乎能噴出火來，咬牙切齒：“張！君！吉！吉！”

是的，張君澤曾經不叫張君澤，卻也不是叫張君吉吉。在他二十二歲之前的人生裏，他是張君喆。章瑜是“土生土長”的理科生，第一次見到他的名字時是大一開學班會，他倆不一個班，卻是一個專業——生物技術，所以同一個輔導員。

“張君吉吉，哈哈哈，這個名字真有意思。”章瑜直言不諱，一旁有認識“喆”這個字的同學笑得前俯後仰。

可是章魚小姐是真的不認識喆字，還單純疑惑地問：“張君是覆姓嗎？我以前怎麽沒聽說過。”

你沒聽說過的事多了去了！連喆都不認識！彼時的張君澤想要扳回一局，奈何和這個學渣根本不認識，貿然諷刺的話只會有損紳士風度。

就這樣，張君澤把章瑜這號人物深深刻在腦海裏，隨時等待報仇雪恨。

一轉眼到了期末，有一門專業是兩個班在一個教室裏考試。而且，這門專業是最難，張君澤逃課最多的一科。秉著會作弊也是一種能力的張公子，神色如常地走進考場，琢磨著如何一展宏圖。

而走進考場後才發現，心心念念的仇人竟坐在自己正前方！而更沒讓他料到的是，試卷題目史無前例的難，監考老師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嚴格！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很多同學如坐針氈，做好了掛科的準備。

就在大家著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時，只見吉吉同學前方的章魚小姐有條不紊，面不改色並且奮筆疾書。她答題的時候習慣側著身子，瘦瘦弱弱的肩膀輕微地顫動著，額前碎散的頭發落了下來，更加襯得她臉又小又精致。

有那麽個一瞬間，張君澤看著眼前人而忘記提筆。

而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章瑜對著路過自己身邊的監考老師小聲問：“老師，我寫完了，可以提前交卷嗎？”

監考老師低頭瞄了一眼寫的滿滿當當的試卷，讚賞地點了點頭。

於是，章瑜在眾人的驚訝絕倫的註視中，輕快地走向講臺，那氣勢，就像是凱旋而歸的女將軍，要多霸氣有多霸氣，要多颯爽有多颯爽。

而後，她又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始收拾文具證件。張君澤也不知道怎麽了，輕咳兩聲後壓低嗓音，鬼使神差地問：“我喜歡你，有機會嗎？”

章瑜轉過身，臉上完全沒有一絲情緒波動，擡眸淡漠地掃了一眼張君澤，輕飄飄地說：

“有機不會。”

嗯，她說的有機就是我們平日裏經常說到的，有機食物的有機。

仿佛連再看一眼都是多餘，留下石化在原地張君澤，章瑜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真是奇恥大辱啊……何止是奇恥大辱，簡直就是人生之中濃墨重彩的一個汙點。坐在考場上的張君澤臉一陣青一陣白，竟然感到兩腮燒得滾燙滾燙，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冒出一頭冷汗。他長那麽大，何時受到過這樣的冷待！暗暗在心底發誓，一定要追到章瑜這個不知天高地厚丫頭片子，征服她，讓她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褲下！

於是，此後在A大的校園內經常會出現這樣的一幕——

籃球場上，幾個男孩子打得熱火朝天。

突然一個人拿胳膊肘戳一戳身旁的張君澤，氣喘籲籲地指著遠處兩個經過的身影，道：“瞧，那不是你的章魚妹妹嘛。”

張君澤順著好友的目光望去，果然，籃球場外圍小路並肩過來的兩個女孩子，不正是章瑜和陸朝顏嗎。

“哎！章瑜！”他跳起來，朝著章瑜擺手喚道。夕陽的風把他身上的運動球服吹得鼓鼓的，長身玉立，引起一群女孩子的尖叫。他的聲音明朗中帶著些許懶散，瞧見章瑜望向他，笑著喊道：

“如果我這個球進了，你就做我女朋友！”

說著一個急速地轉身，彈力十足地跳起，帥氣地扣籃。一氣呵成，完美！

然而……

球並沒有進……沒有進……

像是存心和張君澤過不去似的籃球，蹦跶兩下之後落到蓄勢地發的卓銘川手上。

這下，可就尷尬了……

遠處的章瑜和陸朝顏早已笑得是花枝亂顫，彎腰直不起身來。張君澤的一張老臉，是徹底黑到脖子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灰溜溜的投入到全新的戰鬥中。

彼時的落拓少年，此時的青年才俊。

“我說，”張君澤打量著一列列排放有序的畫板，不解地問：“朝顏你怎麽轉行了？這畫畫老師也是那麽好當的？”

“當然沒有。”陸朝顏把一張有些脫落的畫紙固定好，烏黑透亮的直發散落到胸前，卸下冷漠後的她溫柔靜謐，讓人感到如夢如幻不真實，笑道：“我這非專業人士教人畫畫，豈不是耽誤人家的前途，不過是在這兒看著他們。畫畫本來就是靠多畫多練。曄風把他們領進門，修行嘛，還是看他們個人。”

“曄風？”張君澤默默咀嚼這個名字，眼中神色意味不明，轉過身裝做不經意地問：“李曄風嗎？”

陸朝顏驟然停下手裏的動作，默契的和章瑜交換一個眼神，問：“你認識他？”

張君澤啞然失笑，目光炯炯地盯著陸朝顏寡淡的臉，輕聲說：“你當年可是移情別戀上李曄風，才失信於銘川沒有去英國。那麽大個事兒，就算不是人盡皆知，也會有不少人當成飯後喝茶時的點心吧？”

一旁的章瑜立即不樂意了，扭頭看一眼專心作畫的學生們，壓著嗓子吼道：“什麽移情別戀，別把話說得那麽難聽！”

張君澤也懶得再和這個張牙舞爪口如利箭的女人計較，目光越過她直接落到陸朝顏身上，不覺間聲音又冷了幾分，“人也送到了，畫室也參觀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本公子還有要務纏身，就不和你們追憶似水年華啦。”

陸朝顏會意，推一把身側的好友，餘光卻是落在張君澤臉上，“章瑜，你不去送送人家？”

章瑜白眼，“他有眼睛有腿的，幹嘛還要人送？還是三四歲的小孩啊？”

此刻張君澤早已轉過身去，步履穩健的朝著門口走去。只留給二人挺拔的背影，看不到臉上是什麽情緒。

陸朝顏跟了上去。

“沒想到啊。”她嘆氣。

張君澤打開車門的手又放到口袋裏，笑得一派天真，“沒想到什麽？”

“你送我其實不只是為了替卓銘川打抱不平吧？”

男子挑眉輕笑，“當然不是，還有好奇心驅使，來探探你和李曄風的虛實。”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陸朝顏笑起來有著攝人心魄的顏色，眼中流光溢彩，她揶揄道。

“啊……哈？！”張君澤打開車門，旋轉方向之後，再次打開車窗，笑容裏竟有了幾分語重心長，“朝顏吶，女孩子還是不要太聰明了。”

揚長而去。

陸朝顏回去後就沒見到章瑜的身影，學生們也都去吃飯的吃飯，回家的回家，只有吳嬌一個人仍在小板凳上繼續畫著。吳嬌說：“章魚姐說既然你們陸老師回來了，那我就回家了。”

倉皇而逃啊，陸朝顏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陸老師，”叫吳嬌的女孩子弱弱地喚道：“陸老師，你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陸朝顏趕忙收好內心的思緒，關心地問：“為什麽這麽講？”

吳嬌似乎有些苦惱，小臉都皺在了一起，苦惱地說：“雖然以前我也是跟著大夥叫你師母，可是我知道你和李老師沒什麽的。今天……哎，陸老師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陸朝顏神色柔和，眉眼彎彎，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溫柔和煦，笑道：“陸老師沒有男朋友，就算陸老師有了男朋友也不會丟下你們的。不看著你們一個個考上心儀的大學，怎麽放心離開你們。”

“真的？”吳嬌面露喜色，“陸老師你可不要說話不算話！”

“傻孩子，”心裏的某個地方暖暖滿滿的，好像有東西要溢出來。陸朝顏拍拍她的肩膀，柔聲催促：“快去吃飯。”

第二日。

陸朝顏一早便到了和卓銘川提前說好的地方，在出發前她接到創世的電話，說是有負責人會在那兒和她碰面。約好的八點，她七點四十便到了，等待約摸十五分鐘後，一輛灰色的卡宴緩緩行駛到她的身前。

現在創世的工資福利那麽好了嗎，員工都有卡宴開？正當陸朝顏心裏碎碎念之時，車窗緩緩下滑，一個冰冷低緩的聲音傳來：

“上車。”

早上八點鐘的太陽落下，卓銘川在昏暗的車裏，看不清真假。

“怎麽是你？！”陸朝顏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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