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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你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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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臨霄不敢隨便挪動徐桂,只得沖到他身前問道:“徐大人如何了?!”

“心臟……心如刀絞……”徐桂艱難的擠出幾個字, 心口似是又揪了下, 渾身抽.搐。

這時候夏舞雩跑進來,身邊還跟著幾個聞聲趕來的丫鬟。

丫鬟們一見徐桂這樣, 各個花容失色,露出驚慌的表情。

夏舞雩瞪著她們, 厲聲道:“還不快去找郎中?”

丫鬟們戰戰兢兢道:“是、是……”其中一個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卻在出門時,被門檻絆了, 直接摔了個俯趴。

夏舞雩急了,指著其他幾個丫鬟道:“你們全都去, 趕緊把郎中喊來!”

丫鬟們早嚇得腦袋一片懵然,聽夏舞雩一說, 也沒人還站著不動, 全都六神無主的沖出去。

夏舞雩覷一眼冀臨霄,說道:“大人,你也過去吧, 讓丫鬟給你指路, 你動作定比他們快!我看徐大人這心絞痛耽誤不得!”

冀臨霄不懂醫術, 留在這裏也幫不上忙,倒是覺得夏舞雩說的在理, 此刻沒什麽比爭分奪秒更重要。

他道:“艷艷,你別挪動徐大人,我會用最快速度的。”

話落, 一角衣袂從夏舞雩面前掠過,冀臨霄也沖了出去。

夏舞雩的目光隨著丫鬟們和冀臨霄的走遠,緩緩的挪回到徐桂身上。

陽光從南面射過來,穿過大開的房門,落在夏舞雩身上,沿著她窈窕的輪廓形成一張若隱若現的金箔。她在逆光中形成一道陰影,徐桂就被這陰影籠罩其中。他捧著心口疼痛難忍,一陣陣揪痛和麻木在蠶食他的力氣,磨滅他的意識。

只消微微仰頭,徐桂就能看到夏舞雩冰冷的目光,她太艷麗,站在逆光裏就像是憑空幻化出的妖魅。

兩個人視線交接,夏舞雩眼底湧出恨意,淩如刀鋒。徐桂心裏猛地一頓,扭曲的臉上多了絲愕然,他喃喃:“禦史夫人,你……”

“徐桂,你知道‘舞雩’這個名字嗎?”夏舞雩冷冷開口。

徐桂渾身一僵,模糊的腦海裏像是被潑了盆冰水進來,瞬間清醒到極點。

舞雩,這個詞他怎能不知道?已滅的蓬萊古國,皇都有座祭天祈雨的聖壇,名為“舞雩臺”。那是蓬萊國人心目中最神聖崇高之地,那是只有歷代帝後和聖女才能登頂的地方。

睨著徐桂的表情,夏舞雩聲音更冷幾分,“那你知道‘夏’這個姓氏嗎?我姓夏,在剛出生沒多久後,就被抱上了舞雩臺,得賜了與之相同的名字。”

徐桂雙目瞪大到近乎充血,那些被他全然不當回事的認知和記憶,此刻如灌流般湧入腦中。

夏,蓬萊皇族之姓。

舞雩,與聖壇相同的名字,亦是蓬萊最後一位公主的賜名。這是在他帶兵占領皇城後,從皇族的族譜上看到的。

徐桂瞪著夏舞雩,攀在太師椅上的手,不禁死死的揪住把手,顫抖的身軀帶動太師椅也發出顫聲,“你竟活著……”

“拜你們所賜,我差點就死了,是天不絕我,讓我活到現在。”唇紅齒白,吐息森涼如冰,夏舞雩緩緩蹲下身,與徐桂平時,輕而易舉的將他震驚的表情一寸寸淩遲。

徐桂猛然想到什麽,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難道張大人、裴將軍和劉大人……都是死於你之手!還有中秋宮宴那天……”

夏舞雩冷笑道:“那三個人是我殺的,中秋宮宴那天我也確實想對你下毒,只不過有人比我先一步。可惜,你如今要死了,都不知道還有誰想取你性命。”

徐桂眼中波濤洶湧,卻因面目的慘白,讓眼中最後的氣勢也顯得微不足道。他艱難的呼吸,感覺到身體裏的血像是不流了,心臟收縮成一團,眼前越來越黑,卻唯有夏舞雩冰冷含恨的眸子萬分明亮,猶如黃泉路前引路的燈火。

她冷道:“你的確比那三位大人難對付的多,那三個酒囊飯袋,要取他們性命,不費吹灰之力。徐大人可就謹慎多了,教我廢了好一番功夫。”

徐桂不甘的問:“你究竟……如何做到……”

“你沒必要知道。”夏舞雩勾唇一笑,“時間差不多了,我的家人都在那邊等著你呢。徐桂,待到了那邊後,當心連魂都被撕成碎片!”

她忽然湊近徐桂,眸中一片狠戾上湧,眼角卷起冷艷無雙,夏舞雩吟然一笑。

“徐桂,我要勾走你的魂兒。”

身後腳步聲囔囔而來,冀臨霄帶著徐府的郎中,一路以輕功馳騁,踏上三層臺基,沖入屋裏。

夏舞雩兀的回頭,滿臉焦急擔憂,起身朝冀臨霄撲去,驚恐道:“大人!徐大人他、他不動彈了!”

冀臨霄面上的震驚一閃而過,一雙大手攬住夏舞雩的腰,臂上稍用力,就將她收在懷裏。

郎中也臉色極差,從旁邊跑過,蹲在徐桂的身前,一手探上徐桂的脈搏,另一手忙亂的打開藥箱。因動作過於慌張,藥箱裏的一包藥粉灑了一地,而郎中擱在徐桂腕上的手指也抖了一下,臉色又白三分。

夏舞雩的嗚咽聲從冀臨霄懷裏傳出:“大人,徐大人他……”

“艷艷別怕。”冀臨霄只當她是被嚇到了,一手挪到她頭頂,輕輕拍了兩下,沿著她的後腦勺溫柔下滑。他問郎中:“徐大人怎樣?”

郎中不敢說,又抓起徐桂的手,再探脈搏,他倒抽一口氣,從藥箱裏抓出幾根針,紮在徐桂身上,同時狠狠掐他的人中。

這一掐竟是有了點反應,徐桂胸口凸了一下,發出一聲悶咳。

“徐大人!”郎中臉上總算有點顏色,手忙腳亂弄出顆丹丸,掰開徐桂的嘴就往裏送,“徐大人,這是救心的丹丸,大人先吃下!然後小的為你——”話到此處戛然而止,郎中臉上剛生起的顏色就如覆了雪似的,迅速白下去。他眼睜睜看著丹丸剛被送到徐桂嘴邊,徐桂就腦袋一歪,眼白翻出,整個人徹底不動了。

“徐、徐大人!”郎中打了個激靈,手裏丹丸滑了下去。他忙雙手去兜,險險接住,一手顫顫巍巍伸到徐桂的鼻子下……

沒氣了!

郎中慌裏慌張將丹丸塞進徐桂嘴裏,掰著徐桂的下頜讓他咽下,可徐桂卻再也沒反應了。

冀臨霄一手摟著夏舞雩,一手在袖下緊緊攥著,他問:“郎中?”

郎中淒身一顫,跌坐在地,轉個圈朝著冀臨霄俯趴下去,道:“徐大人……徐大人殯天了!”

冀臨霄僵住,同時,懷裏的那個軀體也顫了下。夏舞雩緊緊抱著冀臨霄的腰,冀臨霄本想去徐桂身邊,卻因夏舞雩攀得太緊,只好低頭哄道:“艷艷,我扶你到旁邊坐著。”

夏舞雩沒有反抗,被冀臨霄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冀臨霄隨後立刻到徐桂身邊,也伸手探了徐桂鼻息,果真冰涼一片,全無呼吸。

冀臨霄忙又抓起徐桂的手腕,脈搏也已停滯。他不由沈重嘆氣,看來,徐桂是真的死了。

這會兒徐夫人和胡氏兩人沖了進來,後面陸陸續續跟著聞訊趕來的側室和侍妾們,一群女人一看徐桂這般,再看郎中趴在地上默哀,頓時全如天塌下來似的,哭喊的哭喊,倒地的倒地。

胡氏正好從夏舞雩身邊過,徐桂的死抽幹了她渾身的力氣,她腳下一軟倒了下去。夏舞雩伸手扶住她,兩人目光相對,胡氏眼底的悲痛如剪子似的戳著夏舞雩的心。

夏舞雩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演技,才把胡氏扶起來,難過的說:“徐大人不知道是怎麽了,我和我家大人都沒想到,胡夫人,請你節哀順變。”

胡氏的淚水連串落下,她撲著到了徐桂身前,連滾帶爬撫上徐桂的手,嚎啕大哭起來。

冀臨霄已被女人們擠開,他朝後退了幾步,正好到了夏舞雩身邊。他側頭,就看見夏舞雩的身子在抖,薄如蟬翼的眼角已成了淡淡紅色,嘴唇輕張,像是難過,又像是在隱忍什麽。

大仇得報,心中明明辛辣暢快,恨不得大笑一番,可胡氏的悲戚哭聲卻無孔不入,纏著夏舞雩的耳朵,提醒著她是多麽無情的利用了一個無辜婦人對丈夫的愛。

欣喜又愧疚,空虛又恥辱,兩種矛盾在夏舞雩的身體裏互相撕扯。眼前一會兒掠過昔日的巍峨故都,一會兒掠過她的庶姐夏瑩瑩溫柔如水的面龐,一會兒是胡氏,一會兒是徐桂死前的不甘,如一沓畫卷飛速的翻閱而過,一張張畫紙拼湊出酸甜苦澀、人生五味。

到最後,畫卷定格為冀臨霄小心翼翼握著她雙手的樣子,他明亮的、蓄滿柔情的眼呈現在她面前。

夏舞雩恍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冀臨霄已將她的手拿起,握在雙手間。

他雙手微微用力,哄她道:“艷艷,你再忍忍,本官現在不能離開,你若難受,就先去外面走走。”

夏舞雩原只是含著淚花,可聽冀臨霄這樣安慰,對上他的眼神,眼淚一下子就決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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