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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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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裏看,油塢還在遠處,高大的紅墻聳入高空,明亮的玻璃裏透出歌舞升平的模樣,一旁的煙囪冒著濃濃黑煙,從遠處依然能看到入口的木橋,客人們從上面經過,入門處站了一排的侍從們提著燈籠正熱情的招呼著。

也許是近鄉情怯,千尋在那裏楞了許久的神,她伸出手掌使勁的拍臉,“啪啪啪”手印印在臉上,紅了一片:“這不是夢。”這果然不是夢。

千尋向前邁了一步,奔跑向山坡下,可下了山坡卻一下跌進了水裏,此時夜黑,潮汐上漲,除了遠方高處的小鎮,這附近都是一片上漲的海水。千尋慢慢的退回來,看向遠處。是海水,稍向下已是沒過半截身子,憑她的實力,是游不過去的。

千尋站在山坡處,朝遠處張望著。漲潮漫上來的海水漫延上來,她環顧四周,然後再向鎮子的方向張望,忽然,聽腳邊有拍打的異樣聲,千尋低頭,見腳邊趴著一只烏龜,足有小船那麽大,一龜一人對視,那龜忽然轉過頭來,將龜殼面向她。

千尋看了看,說:“你的意思是,載我到對面嗎?”那烏龜似是聽懂了她的話,點點頭。“謝謝您。”千尋道了謝,踩著淺水爬上烏龜的龜殼,等她跪好,那烏龜劃了下自己的爪子,扒拉著海水,如一只穩妥的船,向海裏游去。

那烏龜揚著頭,雙眼沈靜的看向鎮子裏,那裏一片的燈火輝煌,四肢在水裏劃出漣漪的水紋,千尋趴在龜殼上,看向對面,心臟跳的劇烈,仿佛要跳出胸膛,她捂著自己的胸腔,在烏龜回轉過身來時,跳向對面。

腳挨著石階處,千尋向老龜鞠躬:“謝謝您栽了我一程。”那烏龜回頭看了她一眼,慢慢的滑向深處的海域裏。千尋一直看向遠處,等老龜走遠,才踏上石階,一步步的跨了上去,每踩一步,似是泛起一層水紋,從腳底一直回蕩至遠處。

在油塢的頂樓,似是也感受到那個異樣,於是拿起電話低聲說:“去告訴坊,有什麽怪東西闖進來了,讓他帶人將那東西找出來。”那人得令,隨即將話傳了下去。

此時的坊穿著青色繡白緞的短衫,頭上紮著一截白毛巾正在清洗浴池,看到管事的向他招手,他卸掉毛巾,從房內走了出去。

千尋因著小時候模糊的記憶,此時感到環境十分陌生,她東張西望著,忽然覺得身後異樣,悄然藏身於一處殘破的屋檐下,只見身後走出幾個式神,大紅的衣袍,笏持手中,踱著方步慢慢向前,千尋悄悄跟在身後,順著他們一路向前。

直到神明越來越多,匯聚在一處朝油塢的方向聚攏。她離開躲藏,楞楞的看向前方,雙腳不由自主的向前邁,紅色的矮屋,繡球花與梔子花明艷,噴出大團大團的香氣,花色各異裏富貴的行人川流而過。

站在橋頭躬身迎客的番臺蛙擎著翠竹的紙燈,瞥眼望了一下。“千尋?”他拿著燈籠朝客流中跑過去,站在千尋面前,看了她一眼:“千尋?”

千尋看著他,楞了楞,她小時候的記憶太模糊,已經記不起面前的人,哦不,是灰色的青蛙,只見他忽然拉著她的手,將她帶離通向木橋的人群,兩人穿進小竹籬笆門裏的小院子裏,聽擎燈的番臺蛙一邊拉著千尋一遍解釋:“我小時候見過你,你還小,已經不記得我了,不過你雖然已經這麽大了,我還是一眼能認出你,千尋,我是陸,我們在你小的時候有一面之緣,那時候你曾經救過我。”

他帶著她,穿過茂密的花叢,走上僻靜又隱蔽的小路,樹蔭和密叢外偶爾能聽到油塢裏女子們歡笑和跑堂吆喝的聲音,陸將千尋帶到一處籬笆處,那裏盡是一人高的繡球花叢,“我不能走遠,我還在值班,你要等到這油塢裏客人散,等客人散了我就來這裏接你。記住,他們正在找你,千萬不要讓他們發現你。”

陸正欲離開,聽依然站在那裏的千尋說:“抱歉,我想問,白龍在裏面嗎?白龍他在油塢裏嗎?”陸回頭看了她一眼,眼裏卻是憂慮與躲避的神色:“千尋你先藏在這裏,等我值班完就來找你。”

他沒有回答千尋的話,而是轉移了話題,說完擎了燈籠拂過花叢消失在幽深處。這讓千尋很不安,那回頭時的眼神仿佛告訴了千尋一切,讓她血脈緊縮,整個心臟都為之一窒。

她蹲坐在繡球花的深處,四處一片漆黑寂靜,而背面卻是熱鬧歡快的聲音,千尋側耳傾聽,“白龍,”不自覺的念出聲來,“白龍。”

在繡球花裏不知藏了多久,似是已深深的睡了一覺,千尋從盤著的雙臂裏擡出頭來,看了下自己的手,因為太久沒有吃這裏的食物,她的手指隱約間變得透明。千尋睜大了眼睛,手指使勁搓了搓,正在焦慮間,忽然聽得附近有騷動的聲音。

她後退著躲進更深的繡球花裏,只覺得四周都是低聲的耳語聲,一人對另一人說:“我們分開尋找,若是今晚找不到,老板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說話間,一只腳出現在千尋的眼前,那人穿著平常的木屐鞋,在千尋面前轉來轉去,一會兒才說:“這裏沒有,你們去別處尋吧。”

眾人漸漸的散開,只聽面前穿著木屐的男聲說:“出來吧,我剛從陸那裏聽到你回來的消息,快點出來吧。”

千尋從花叢深處爬出來,幸虧她纖瘦,也不算高,躲藏並不費力氣。站在千尋眼前是一只白色的番臺蛙,比陸能高出一頭,比千尋高出一頭半,於是她仰著頭看這只蛙,聽他說:“你終於回來了,沒想到過了十六年,你居然又回來了。噥,把這個吃了,不然一會兒你該消失不見了。”千尋拿起放在蛙手心裏的飯團,大口的吃了起來,感受到那高個的蛙人正在用一種覆雜的目光望著她。

見千尋吃完飯團,他收起燈,讓四周歸於黑夜,說:“走吧,這裏不安全,我帶你去僻靜一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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