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吟氣的差點吐血，原地打了二轉兒，才沒把指頭戳在杜芷藍的臉上。

“你，你真的有氣死人的本質啊。六子沒管過？哈，每年你家姑娘生辰的時候，他會親自去陪著孩子，你有嗎？孩子生病的時候，他爹都會陪著她，你有嗎？我聽嬤嬤們說了，姑娘問他，為什麽娘親不喜歡我，是不是我不乖，你知道六子是怎麽回她的嗎？

她說，你娘不是不喜歡你，她只是在恨爹。當年，爹做錯了事情，所以她要懲罰我，看見你，就會勾起她對爹的恨。

你家姑娘多懂事啊，她說，‘哦，那我盡量不要出現在娘的面前，讓娘少恨你一些好不好……’”

說著說著，木婉吟的眼淚嘩嘩往外。那孩子懷著多麽美好的心願，只乞求著爹娘能好好地生活著。可是面前這個死女人呢，她不這一味地喝酒，浪蕩著，折磨著自己，也折騰著旁人！

杜芷藍的眼淚，也唰唰地往外。

“……”

木婉吟再也罵不出來，紅著鼻子，轉身，“你自己愛怎麽折騰就折騰去吧。總有一天，你得把自己作死了去。”

轉身不再看她，木婉吟暗自發誓，以後再管這死女人的事兒，她就去死了得了。

等到木婉吟走遠了，杜芷藍一個人抱著肩膀，瑟縮成一團兒。

眼淚，不斷往外。可是，流著流著，心就好空。

“囡囡，我要看見囡囡……”

不顧鞋子都是拖拉著的，杜芷藍擡腿就往風嬤嬤的屋裏跑去。

孩子自打生下來後，就一直扔給了風嬤嬤照看著。奶娘前些年，時不時地也會勸她幾句，現在想想居然有好久不曾再跟她說話了。看見她時，也只是恭敬地行禮。

清清，並沒有在房間裏。

滿世界地尋找，這一刻，杜芷藍只想看見那個自己懷孕十月，再滿懷痛恨中生下來的骨肉。

當年，她是很痛心那個孩子的到來，也想著法子的要打掉她。是慕容平安讓人看著她，不讓她折騰，最終，生下了小清清。因為恨著那個破壞了自己感情的男人，所以連帶著，清清這孩子，也被她恨上了。

“清清，洗手了，要吃飯了哦。”

“不要，嬤嬤我還要捏娃娃。”那個雪娃娃一樣的小女娃蹲在泥地裏，小手兒不斷地捏著娃娃。

蒼老的婆子慢慢走過去，笑著蹲下，“清清啊，你都捏的是誰呢？怎麽還牽著手呢？”

“這個是爹，這個是娘，還在捏清清，我要讓三個人的手，一直牽在一起。”

“這樣呵……”嬤嬤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長嘆了口氣，伸手，摸摸小女娃的腦袋瓜。“清清，其實你可以去找別的孩子玩兒的……”

“不要，我聽說了的，只要一直許下願望，天上的神仙就會聽到心願，最後，在某一天她高興的時候，會把你一直一直許下的心願完成。所以清清每天晚上都會許下心願，讓娘原諒爹，以後，娘就可以來看清清了……”

杜芷藍站在那兒，眼淚又一次噴湧而出。

她突然間好恨自己。

都是怎麽當的娘呢。孩子都六歲了，生病了不管，受傷了，不理。

要不是木婉吟罵，還在一味地沈浸在過去。原來，她真的不配當娘。更不配，站在清清的面前……

“夫人……”

風嬤嬤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頭，便看見殘陽下，那個孤單的，命好，又命不好的女人，正大顆大顆地流著眼淚。

清清也跟著回頭，糊滿了泥巴的臉上，還帶著開心的祈福笑容。在看見杜芷藍時，卻是全身一抖，她惶惑地往風嬤嬤懷裏縮。

“嬤嬤，清清……是不是又做錯事情了。要不，娘怎麽……怎麽會哭呢……”

小娃急的都要哭了。

死摟著風嬤嬤，又發現自己的手臟汙了嬤嬤。

她著急地拍打著那些泥印兒，“嬤嬤，對不起，對不起……”回頭，沖著杜芷藍一個勁兒地說，“娘，清清不是有意的，清清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清清，不要怪爹好不好……”

清清要急哭了，看著杜芷藍哭泣，她就越發著急。肯定是自己做的不好，要不，娘怎麽一直在傷心流淚呢。

杜芷藍緊跨前幾步，想要抱住那個受了驚嚇的孩子，卻嚇的清清閉著眼睛，小身子不斷顫抖著緊摟著風嬤嬤，“娘娘，你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啊……”

風嬤嬤嘆氣，輕輕安撫哄著小娃，“清清乖，娘……今天來看你的，她只是好久沒這樣看過清清，所以高興呢。”

清清把頭埋在風嬤嬤的懷裏，“不不，是娘生氣了，我在玩兒泥巴。我有看見過的，彤彤玩兒泥巴，因為嬸兒不喜歡，所以打她很厲害。清清以後不玩兒泥巴了，嗚……娘你不要打我呀……”

杜芷藍的視線一片模糊。她這個當娘的，真的真的……好失敗啊。

慢慢地，一點點地靠近小娃，杜芷藍嘶啞著嗓子，輕輕地請求，“清清，讓娘……抱抱可以麽……”

清清顫抖的身體猝然一僵。

她擡頭，首先看向風嬤嬤，卻看見嬤嬤的臉上，也有著縱橫的淚水。可是，她卻竭力地笑著，伸著手，輕輕地摩挲著她的小腦袋瓜。“清清，你娘……要抱你了呢……趕緊啊，讓你娘抱抱……”

清清驚喜地回身，黑燦燦的大眼睛緊盯著杜芷藍，想靠近，又有點不敢。

“娘……你真的……真的要抱清清嗎……我身上有泥巴喲！”

小娃乞求著，渴盼著，一雙眼睛格外的亮。可是，小手兒，卻背在身後，那想靠近，又怯懦緊張的樣子，直看的杜芷藍心裏酸到不行。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伸手，一把抱過小娃。

“我的兒啊……娘對不住你，是娘不好，以後，娘不會再忽視你了……”

緊摟著懷裏的小娃，杜芷藍多年以來飄蕩的心，突然間就被填的滿滿的。

小娃似乎沒想到親娘會這樣說，先還有些呆呆傻傻的。慢慢地，就擡頭，傻笑著看著杜芷藍，“娘你說的可當真的麽？”

“嗯，當真的喲。”杜芷藍紅著鼻子用力點頭。越看自己家囡囡，就越發覺得，這孩子，怎麽這麽可心眼兒的疼呢。她怎麽這麽混，居然會忽略了囡囡六歲以前的光陰。

“那娘，你不要再流淚好不好？我和爹，都不喜歡看見你流淚的眼。娘，你原諒爹了嗎？”

小娃清亮的眼睛期待地看著杜芷藍，這讓她很為難，原諒他嗎？還是恨著怨著？

小娃突然間惱了，哭泣著，一把推開她，“你是壞人，你是壞娘親，嗚嗚，你還是沒有原諒爹。這樣你就還是不喜歡清清的。爹說過的，你不原諒他，就會看著清清都難受，嗚嗚，你好壞，為什麽要抱我，為什麽要讓我以為你……”

可能是表達不清楚了，小娃哭泣著，再也說不下去。只是怨恨地看著杜芷藍。

剛才還一幅怯懦的樣子。然而，這一刻，一提到爹，小娃就象是被奪了食物的小獸一樣。

這般護食的她，讓杜芷藍的心狠狠地痛了。原來，自己真的不如慕容平安。要不是這樣，囡囡怎麽會這麽在乎對慕容平安的態度……

“清清你聽娘說，我有原諒你爹，咱們……一起努力，讓你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再一起改造他可好！”突然間，杜芷藍就豁然開朗。

她還跟慕容平安較個什麽鬼勁兒啊。

自己受罪就罷了，孩子也跟著受罪。慕容平安想要再亂來，哼，剪刀侍候！這麽一想，杜芷藍覺得，天突然間就開朗了。

看著小娃的眼神兒，也就越發的溫柔。

“娘，你不哭了，終於對著清清笑了喲。嘻嘻，來，這兒還有淚水，清清為你擦幹凈。”

小娃興奮地看著對自己溫柔地笑著的女人，只覺得，整個身心都愉悅了。

娘終於抱她了，也會對著她開心地笑。還說……

“娘，你說的，要跟清清一起監督著爹改造，是真的麽？爹犯的錯誤，咱們真的可以糾正他改過來？”

小娃期待的眼神，看的杜芷藍也跟著用力點頭，“肯定能行的。”

“哦，爹是有臭毛病，我想想哦，他喜歡喝酒，這不好。還有哦，他身上總是有香脂味兒，這也不好。”

小娃努力地嚴肅認真地扳著手指著，一樁樁地數落著慕容平安的壞毛病，時不時地，還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悄悄瞥一眼杜芷藍。看她點頭了，又用力地去想下一個毛病。

“他做的飯，沒有嬤嬤的好吃，但是……清清還是好喜歡……”

弱弱地數落出最後一條慕容平安的毛病時，小家夥居然不敢再吱聲了。其實，小娃哪裏是在說慕容平安的毛病呢，她這樣的間接的討好自己，不就是想要她們一家在一起麽。

杜芷藍沈默著，輕輕摟過小娃。“清清，你放心，以後娘一定一定監督著慕容平安，他要再敢有那些個香脂味兒，敢再做的飯菜不好吃，哼哼，我們唯他是問！”

小娃用力點頭。

倆人一起拉勾勾。

就在風嬤嬤欣慰，覺得這一家子，或許從此就會安寧起來的時候。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捏著一封厚厚的信劄走了進來……

“夫人，這是衙門送來的一封，指定要你接收的信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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