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歸，還是有了野心了麽……”

香草有些傷感地看著遠處，內心，對於人性再一次有了深刻的了解。人性，確實是無常的。

她重生了，前世，曾經無邪的木玉兒，現在也因為人生劇變，變的貪婪，變的自私自利！

梅香很不好。

看見所有人進來，全都轟出去。

不斷嗷嗷尖叫著，抱著個用衣服包裹著的孩子，時不時地拍二下。要麽，就是哄著要給它吃的。

一旦有人靠近她，便會被攆走。

“唉，林姨娘，我們小主……”

李亭亭最近憔悴極了。

她覺得自己的運氣真不怎麽好。

先是跟著朵頤，那個主子偷人，最後大人孩子一起雙雙死於非命。

後來幾經輾轉，又跟著梅香了。

按理兒說，這梅香一直膽小鬼一個，也不會招啥事兒。

且，還懷了孩子。這樣的事兒，在浣蓮院來說，也算是好事兒吧。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主子，最後還是出事兒了。

主子沒日沒夜地折騰，她們當丫頭的也累啊。

此時一看見林香草來，便眼睛放光，趕緊湊到她面前說好話兒。

“她一直是這樣的麽？”

林香草緊盯著屋裏摟著孩子，輕聲拍哄的婦人。

她瘦了不少。

發絲淩亂。

當年那個曾經意氣風發，內心暗自鋒芒的女人，如此，卻變的落魄潦倒如此。

“好好看護著吧。你費心點兒，我們都看在眼裏的。”

臨走前，林香草輕聲囑咐。

然而，就在這時，梅香卻突然間擡頭，兇狠地瞪視著她，“是你，是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還我的兒子，你還我的兒子啊。”

她尖叫著，沖過來就掐林香草。

“噗……”

“咳……”

猝不及防之下，香草被她掐的氣都喘不過來。

還是李亭亭看著情形不好，和另外一個婆子趕緊上前。使了大力氣，才把梅香拉開。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你們這一群狼……”

梅香不斷地咆哮著，腥紅的眼睛，劇烈掙紮的身體！

這一切瘋狂，看的林香草怔怔發呆。

“林姨娘，你別介意，小主最近都是這樣子的。她，她神智不怎麽清醒，看誰都不順眼。有時候，我們也會被她掐的。你看看，我這脖頸，還有胳膊，還有腰……”

提到這些事兒，李亭亭倍兒委屈。

她是真的好想拋棄這個主子啊。

但是，王府有規定，沒有奴才拋棄主子的。

服侍著誰，那就是誰。她只能認倒黴，就這樣認下這個主子。

“罷了，合適的時候，我跟夫人提點一下，看看能不能多安排幾個人，幫著你們輪番換換。或者，再想一個妥善處理的辦法。這樣鬧騰下去，終歸也不是個事兒。”

只是，在香草轉身出來的時候，但看見四五個婆子往這兒走來。

為首的，是一個叫蔣婆子的婦人。

以前，林香草做為丫頭的時候，到也與這婆子走的很近。此時，看見這幾個人氣勢洶洶地往梅香這兒來，她內心有著強烈的不安。

“蔣阿婆，你們這是？”

那蔣婆子看見林香草，先還怔了一下。

旋即，便跟身邊的人支會一聲，“你們且去那邊兒候著一下罷，我與姨娘說幾句話兒。”

“好的，蔣家的，你可要快一些兒，要不，到時候夫人們問將起來，這事兒可不好交差兒的。”

“阿婆，你們這是？”

等到那幾個人遠一些了，林香草再一次詢問。

蔣婆子輕嘆了一聲。“小主，你還看不出來麽？這事兒啊，終歸是要解決的。”

林香草瞪大眼睛，身體微微發顫。“怎麽個解決法？”

蔣婆子眼神有著悲憐。

“還能怎麽解決。若是正經的夫人，小姐啥的，中了這樣的癔病，也就是送到外面的宗人院兒去罷了。在那裏面吧，好歹還有人能勉強著給一些吃的，清洗一番。若是旁的，象梅香小主這樣的姨娘，要份位沒份位，要人疼也沒人疼的。這種……也就是……”

她沒再說，但卻比劃了一個扔掉的動作。

林香草的心咯噔一下。

“為什麽這麽殘忍！”

蔣婆子似乎沒想到林香草在王府裏面這麽久了，如此通透的一個人兒，卻不知道，有人瘋了或者是得了傳染之疾，都會如此處理。

她有些詫異地看著林香草，“小主，我知道你善良，不想讓梅香就這樣死去。可你有想過麽，一個王府裏面，就算是你想要收留著梅香小主這樣瘋顛的人兒，於王府來說也有失體面啊。容一個瘋子在後面，一旦傳揚出去，名聲上有損啊……”

林香草腳步一晃，手，微微顫抖。

這就是大家族的後院兒呵。

平常的人家，一旦瘋了，也就任由著她發瘋，在外面亂走也有可能。有的好點兒的，也就把人關在後院兒，不讓她亂跑亂招惹事非。

可大宅院兒呢！

一旦瘋了，沒有價值了，直接就是扔到懸崖下面去。

一了百了。

這樣的人生！

她閉上眼睛，突然間有了決斷。

“蔣阿婆，給我三天的時間，我定讓梅香清醒過來，到時候，我送她出府可好？三天，我只需要三天。”

她語氣堅決，眼睛格外地明亮。

這樣的林香草，看的蔣阿婆有些無語，但是，內心，也頗為感動。

畢竟，誰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怎麽樣。有這樣一個主子，有這樣一個丫頭在上面罩著點兒，於她來說，也是好事兒。

當機立斷，蔣婆子也咬牙，“此事，容我去向王妃那邊兒匯報一聲。一會兒，也跟夫人提一下，若是她們都同意了……”

林香草點頭，“你跟夫人著重點兒提一下，就說，我改天會去拜訪她，和她一起鉆研怎麽探討做點心的事兒。”

蔣婆子雖然不明白林香草和木玉兒有何勾當，但也聽從了她的話，點頭，招呼著另外四個婆子，一起轉身離開。

那幾個婆子臨走的時候，雖然不解林香草為何會如此做。但有一位，居然還是在走過的時候，很是感激地沖她行了個大禮。

“林姨娘你心地善良，終歸會有好報的。”

說完，這婦人眼睛一紅，轉身離開。

蔣婆子輕聲搖頭，“說來，這婆子也是個可憐的呀。她有個丫頭，因為思念一個人入了魔，最後瘋了，到現在也不知道人在何處……”

原來是這樣啊。

看著那婆子佝僂的背影，林香草的眼神更加執著。

有時候，有些事兒，真的有必要堅持著去做。或許，她以後會救一個白眼狼，或許，梅香不會對她有感激之情。可是，她認定了的事情，還是想做。

當林香草再一次返回的時候，李亭亭等人全都驚呆了。

在呆怔了二下後，才又趕緊上前請安問好。

“你們都下去吧，這幾天，我來陪著你們主子。”

“啊，就姨娘你一個人？”李亭亭呆呆地，有點不敢置信。

“是的，都下去吧，你們也辛苦了，反正，這幾天我也無事，索性就呆在這兒。”

林香草眼睛直直地看著不遠處，還在抱著被子嬰兒的梅香不容置喙地命令。

“這……”

李亭亭和那個婆子交換一下眼睛，最後咬牙，“姨娘，我們就在外面。你若是發現主子不對的地方，就趕緊呼叫。或者，用這個鐵錘打她。”

林香草看看遞到手裏的錘子，最後還是接了過來。

“下去吧。”

等到屋裏只有這幾個人了，林香草就直直地看著面前這個瘋顛的女人。

“小寶，你乖哦，一會兒娘就給你好吃的。餓了吧，娘這兒有奶水啊。來來，趕緊吃奶。”

把孩子抱到胸前，不斷地揉著，按著，似乎在哄著孩子吃奶的梅香，眼神癡迷地看著懷裏那一堆兒破布。嘴裏，更是哼著一首不成調的搖藍曲兒。

“寶貝睡吧……寶貝睡吧……”

“別餵了，他壓根兒不是你的孩子。”

突然，林香草伸手拽過她懷裏的被子。

梅香怔了，旋即，擡頭兇狠地瞪著她，呼吸，也變的急促起來。

眼見的，她就要發作。

林香草卻一把跳到後面，用桌子擋在面前。

眼睛緊盯著她的眼睛，“這孩子是你的嗎？你有看清楚嗎？這孩子明明是我的，你非要和我搶孩子，你算什麽東西？”

梅香腥紅的眼睛迷惘了。旋即，她嘶啞著搖頭，“不是，不是這樣的，這孩子是我的，阿涼，這孩子是我的。你不要胡說八道。”

“明明是我肚子裏面生出來的，可你非要說是自己的。梅香，你怎麽這麽無恥之尤。我原本以為你膽小就是最大的缺點了。可現在看來，你不僅僅是膽小如鼠，甚至於，還很卑劣。居然敢把我的孩子當成是你的孩子，你算個什麽東西？”

梅香駭然瞪著面前的人，她舉著自己的孩子。沖自己冷冷地笑著，嘴角那陰冷無情的笑容，看的她心裏一顫。

“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呵……這是我的……”

突然，她發了狂似地要沖過來。

林香草卻一把將桌子踢在她面前，生生地阻止了她要靠前的路。

“你再往前一步，我把這孩子從這兒扔下去，我們誰也得不著……”

梅香前行的腳步，還在胡亂抓扯桌子的手，嘎然而止。

她呼吸急促，面色憋紅，著急地擺手，“我不靠近，不靠近了……別，別扔他，他是我們的孩子，你別扔掉他好麽……求你，我只想要我的孩子啊……”

似乎是整個人都崩潰了，梅香突然間哇地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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