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頭片子，趕緊吃，當我是餵狗了。老娘在這兒盯著，看你丫的還吃的進去，不孝啊。”

李氏氣憤地端出一盆子飯，還有一塊兒臘肉出來。這些，可全是自己家省吃儉用才能省出來的。平時只有六子和老八能得著吃。

哪怕是她，也只是聞著香氣兒。實在是讒的緊了，才挖一點點來嘗吃一下，解一下讒。

如今可好，居然在給這二丫頭片子吃。

李氏覺得，這是在吃她的肉和血啊。

林香草好整以暇地把碗接過，挑了挑眉。“不行啊，我這吃飯前，可是要洗手洗臉的呢。可是，這水誰打來呢？”

她眼睛轉啊轉，笑瞇瞇地看著林大勇和李氏。

夫婦倆一僵，李氏扯直了脖頸，“我說你個死丫頭片子，俺可告訴你呀，這種叫爹娘服侍你的事兒，可是大不孝的啊。”

林香草好心情地肘著下巴，慢慢悠悠地出一句，“我有說過讓你們服侍我麽？唉，我可不想被天雷轟啊。”

林大勇拍掌，“好，死丫頭片子還算是有點兒孝心。趕緊吃吧，吃了跟著爹走”

他現在只想趕緊把人送去，一百兩的銀錢兒就算是踏實到手了呀。可是，這死丫頭磨蹭著不走，他是真的急啊。

“對，對，趕緊吃。姑娘啊，娘也不是非得做死地當這狠心人。你也知道的，咱們家這麽多人，大的嫁的嫁，成家的成家。我現在這帶著你的兄弟姐妹們，日子不好過啊呀。尤其是六子，他現在是進學的關鍵時刻，若是糧食跟不上，錢跟不上的，這秀才可不哪考啊。我們林家，只要出一個秀才，咱就滿足了呢。”

得，為了一個秀才，把全家老小都拉上。還賣兒賣女的，關鍵，那個六子還不是個讀書的料啊。

林香草內心冷笑，卻是懶的跟這夫婦倆計較。

“平時六子不是總享受小妹和我們幾個的服侍麽，成啊，我今天也不要求旁的，就只想要六子也服侍我這當姐的一回。六子，給姐端水來。”

李氏一聽，炸了。

林大勇則是苦惱地皺眉頭。最後，強行拽住要沖出去叫囂的李氏。

“咳，六兒啊，你就來服侍一下你姐吧。這個，服侍她一回，也掉不了一塊肉的。”

“這死丫頭片子登鼻子上臉了呢，我們家六子可是未來的秀才公，怎麽可以服侍這樣的下賤胚子……”

李氏還要嚷嚷，早就被林大勇一把捂住嘴巴。“孩子娘，你閉嘴。這會兒咱只要把這丫頭請走，以後幸福日子可是任由我們過了。”

屋外，林六子聽著這話，可不得勁兒了。

“我呸，一個死丫頭片子，哪由的著爺兒服侍。這要傳揚出去，還不得笑話死人啊。”

他脖頸一梗，就要強硬拒絕。

林大勇卻是比劃了一個手指頭。

“一兩，我給你一兩。”

林六子一聽，眼睛亮了。

只是服侍一下，端端水，就可以有一兩銀子，好象不錯啊。不過，這種事兒……

他舔了舔唇，“不行，最少……五兩銀子，要不小爺可不答應的。”

林大勇的心都在滴血了。

可旋即就想到，這兒子用老子的錢，不就要天經地義的事兒麽。

“得，你去吧。五兩。”

林六子略有些後悔，早知道老頭子這麽幹脆，多要點啊。

林香草冷笑著看著這一家子的醜陋嘴臉，心，更冷。

原本的那一下點兒親情，徹底給磨沒了。

“這水燙了……”

“你，死丫頭片子，怎麽就燙了，明明合適的很麽！”

林香草朝呲牙咧嘴要沖自己吼的林六子微微一笑，“不願意服侍啊？成，你閃一邊兒去吧。這可是五兩銀子啊。若是我讓家裏旁的兄弟姐妹們來服侍，他們趁機提出要錢要銀，我想爹也會答應的吧。這錢兒麽，讓誰賺不是賺呢。”

林六子聽的呆怔，他狠狠一跺腳。

“算你狠，死丫頭，活該被賤賣去錢員外家。聽說錢員外家裏都死了十幾個陪床丫頭了呢。哼，我看你去那邊兒蹦噠的了幾天。呸。”

林香草眼神微冷瞟向林大勇夫婦倆。

李氏的臉上略尷尬。

這事兒，其實她也聽說過的。

不過，想到當家人懷裏的一百兩銀票，她所有的尷尬就化成了狠心。

“這水冷了點，再換。”

“死丫頭片子……我……”

一遍一遍地跑腿兒，不是冷就是熱，這可把林六子給挑剔的喲。

那暗火，是蹭蹭地往上。

“現在，給我凈手。這手上可不能有一丁點的水珠子。”

“你，這都它娘的什麽破講究啊！”

好不容易才服侍完洗手這一環節，居然又提出了要擦手。

林六子覺得自己真委屈了。

他憤怒地瞪著李氏。後者卻是賠著笑臉。“六子啊，想想五兩銀子，想想咱就不覺得累的慌了。”

其實，她也覺得兒子好委屈的。若是可以，她都想替換掉兒子，去服侍那臭丫頭了。

可是，那死丫頭就咬死了六子。她，她也莫可奈何啊。

一頓飯，前後耗費了不下一個時辰。

在這一個時辰中，林六子不止千百回地告訴自己：以後再也不能亂掙這些個服侍人的銀錢啊。太它娘的難伺候。

不過，越是被挑剔被要求，他對香草的恨意就越深。

每看見她扒下一口飯，吃下一片肉，他就恨不得上前搶奪下來。

哪怕是餵狗，他也不想餵這丫頭吃啊。

他們越是肉疼，林香草就越是逍遙悠哉地吃著嚼著這些東西。

時不時地，還把肉挾到小妹的碗裏。

“夠嗎，不夠我們再來點兒。”

李氏聽的臉都變綠了。

再來，她這都補二回了。

再煮的話，家裏是真的沒一丁點的肉和糧了呀。

林大勇也吞口水，聞著那肉勁兒，讒到心裏一直在罵娘。

這死丫頭片子長大了，是漂亮了，也能換更多的銀錢了。

但是，為什麽會越來越不聽話了呢。

小時候的林四姑娘，多乖的一個姑娘啊。現在真不好擺弄了呢。

“四姐姐，這是小妹吃的最飽的一頓飯。我好想天天都這樣吃飽飯啊。”

擱下碗的時候，小妹還舔了舔嘴巴。不舍地把粘在嘴角的那粒米慢慢嚼碎，在嘴裏回味著……

“嗯，以後姐有本事了，來接小妹你去享福。”

小妹渴盼地看著她，“四姐姐，你現在不是就被人接去享福的麽。為什麽現在不可以把我接走，我，我想跟四姐姐呆在一起……”

說著說著，眼睛又潮紅了。

林香草被噎住，她輕嘆了一聲。“不是四姐姐不帶你去。而是……”

怎麽跟一個小孩子解釋自己只是一個奴才，只是被這一家子賣掉的！

“我知道了，四姐姐也不想要我這個拖累賠錢貨的。我懂了，四姐姐，你走吧，我等著你以後……”

小姑娘聳拉著肩膀，沮喪地垂頭要，再不看林香草一眼。

“小妹，你等著，姐總有一天，會來接你去享福的……”

丟下這話，林香草看也不看林家夫婦和氣勢洶洶瞪著自己的林家六子。

“走吧，我們現在去錢地主家。”

能在臨走前，為小妹換取一頓飽飯，還有肉食吃，也不算……她白來一回吧。

至於說到了錢地主家？

她只要報出慕容王府的名號，那人還敢對她亂來麽。

林大勇還以為林香草在路上會使一些小手腕，象之前折辱六子一樣的羞辱自己呢。

可令他意外的是，這丫頭還真的是老實跟著他往錢家莊去。

這麽安靜的四丫頭，令他略有些不安。

總感覺，有些妖蛾子在鬧騰。

直到，快到錢家莊了，林大勇才支吾地問，“四姑娘啊，你也甭怨爹娘心恨，要怨，就怨你自己個兒的命不好。生下來就把你祖父母都克死了，事後，更是把咱們家的一些生意也給克沒了。”

林香草繼續埋頭往前面走，雪地裏，只剩下腳步踩在雪地上的咕嘟聲響。

“那個，說來吧，你這些年活的應該還挺滋潤的。看看你這身段兒，還有發育的都健康的很。再反觀你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幾個，哪個不是嫁人後，就跟掉了一層皮一樣的。還有你那三個嫂子，每天也被日子磨搓的不象人樣兒啊。雖然這當人家的奴才不好聽，可終歸是能混口飽飯吃不是。”

這話說的，林香草唯有冷笑了。

要說這世上吧，還真沒幾個象森大勇這麽會歪理兒的人。

歪的楞是會給說成正的。

不愧是這林家莊以前曾經在外面做過生意的人啊。

雖然事後因為得罪了人，最終不得不窩在這家裏面兒。可林大勇的才能，還是沒埋沒呢。

“錢地主家到了，爹把你送進去，你以後可得惜福啊。若是有一天得了寵，可莫要帶攜著我們一家子發財吃肉啊。爹就指著你們這些個姑娘家得了勢，好振興咱們林家呢。”

這語重心長的語氣，不知情的，還當這是個慈祥父親。

可偏偏，他囑咐的，卻是二次被賣掉的閨女呵。

林香草腳步停在錢地主家門口，慢慢回身，不帶感情的眼睛緊盯著林大勇。

“爹，你賣我們的時候，你有後悔過麽？看見大姐二姐三姐幾個嫁給外面的人，都活的不好，你收那些姐夫家裏的財禮的時候，你有心裏不安過麽？在你看見姐姐們被婆家的人為難，難得的回一趟娘家，還全身帶傷的時候，你有後悔心疼過她們麽……”

林大勇被看的張嘴結舌，最後，惱羞成怒就要大罵。

“不，你不會後悔……”林香草澀然地笑了，語氣輕柔，最後，再擡頭時，臉上寫滿了絕情。“可我要告訴你，你再一次氫我賣掉，總有一天，報應會來。而且……”

林香草笑的燦爛無比。“你會後悔無比。”

說完，她大步往錢地主家去。

只剩下林大勇在外面瞪眼兒。

最後，更是狠狠地吐一泡口水。

“死丫頭片子，老子把你賣到錢地主家裏，你當真的是享福呢，這是送死，我呸，還真的以為自己能翻身當主人呢？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性……”

他不知道的是，在官道上，一群騎著俊馬的人，正著急上火地往林家莊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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