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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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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府,老幕僚拉著劉高華走到官邸後門,劉高華看到一輛馬車早已準備就緒,像是要出遠門,老先生伸出手掌,笑瞇瞇道:“公子,請上車。”

有位女子掀開簾子,梨花帶雨的模樣,見著是弟弟劉高華後,略微心安,放下簾子,背靠車壁,她思念起了那位柳郎。

劉高華一頭霧水,“宋叔叔,這是要做什麽?”

老先生一板一眼道:“郡守大人要我護送你們出城。”

劉高華急眼了,“這個時候出城做什麽?難道胭脂郡真有大難臨頭?宋叔叔,越是這樣,我越不能離開這裏啊,爹出了事情怎麽辦?”

在郡守府多年的老幕僚笑道:“真要出了事情,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還能怎麽辦?”

劉高華啞口無言。

老人催促道:“公子,走吧,大小姐還等著呢。”

劉高華搖頭道:“我反正不走!要走讓我姐一個人走……”

劉高華話沒說完,就猛然往後門跑去,但是眼前一花,竟然發現老人不知何時已經擋在了門口,等劉高華停下腳步,老人笑了,像一頭老狐貍,打量著眼前年輕人,“宋叔叔好歹混過江湖,會一點花拳繡腿,你是自己上馬車呢,還是選擇被我一拳打暈扛上馬車?說實話,宋叔叔也一把老骨頭了,背著個人跑來跑去,你忍心?”

劉高華硬著脖子,“打暈我吧!”

老幕僚嘆了口氣,“你爹曉得你的臭脾氣,本來有話要我轉告你,我之前怕傷了你們父子感情,就故意藏起來不提,現在你這副德行,我就只好實話實說了,你爹告訴你,‘劉高華,你這二十來年,就沒做過一件讓老子舒心的事,就別留在府上礙眼礙事了,行不行?’”

劉高華紅著眼睛,嘴唇顫抖。

劉高華沈默片刻,有氣無力道:“我妹妹呢?”

老幕僚搖頭道:“暫時顧不上了,你和大小姐先走便是,我已經讓人去找二小姐。”

劉高華又要犯倔,清瘦老人也急了,一跺腳,沒好氣道:“我的劉大公子,真不是我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婆婆媽媽,成甚大事!”

劉高華委屈道:“爹娘不管,妹妹也不管,我這種沒心沒肺的王八蛋,能成甚大事才怪了!”

老人給這句話噎得不行,氣呼呼道:“走走走,趕緊走。”

劉高華有些茫然失措,總覺得自己好像做什麽,都是錯的。

這個時候,他才覺得以前在心裏頭沈甸甸的負擔,比如父親忙於官場往來和道德文章,喜歡跟外人高談闊論,願意跟府上清客對弈一下午,對所有世交好友的子女,從來都不吝讚美,唯獨對他這個親生兒子不冷不熱,尤其是對他科舉的期許落空後,還會拿言語刺他幾句……

現在才發現這些事,原來都不算事啊。

老人嘆氣道:“走吧,你留在這裏,只會添亂,害得你爹娘白白擔心。”

劉高華慘然一笑,“那就走吧。”

老人點點頭,等到劉高華坐入車廂,老人駕駛馬車,緩緩駛出家家戶戶大門緊閉的街道,馬蹄陣陣,一路去往城南。

路上左右張望著郡城景象,大多數街道還是繁華依舊,游人如織,店鋪林立,熱鬧非凡,全然不知危機已經籠罩整座城池,生死一線間。按照馬將軍的說法,妖魔如此大張旗鼓,一定是有備而來,若是最壞的情況,那可就不是死幾百人了,歷史上彩衣國許多場朝廷定義為瘟疫的災難,禍害百姓數萬人,其中就有魔道巨擘的邪法大陣,或是一些汙穢法寶失去控制,死於這類事故當中的老百姓,往往屍骨都能任其曝曬,而不敢收屍下葬,當年殃及胭脂郡在內的那場瘟疫,便是如此,才有了那處方圓數百裏的大型亂葬崗。

天真要塌下,懵懂無知的老百姓誰跑得了?除非是有高個子頂住,頂不住,就只能等死了。

老人心中有些感慨,這次郡守府和劉太守的所作所為,讓他這個老幕僚都要刮目相看。

劉太守花錢請崇妙道人飛劍傳訊,不假,靈犀派一定會派人救援,不假,彩鸞可以載人禦風,快速南下,還是不假。

但是怎麽一個快,劉太守撒了謊,彩鸞獨自飛行,確實能夠在明天中午到達胭脂郡上空,可若是載二三人,恐怕晚上都未必臨近胭脂郡北境。

劉太守為何撒謊?因為作為牧守一方的一郡首官,劉太守需要有人在危難之際,站出來,這些人能夠支撐到彩鸞載人而至,那是最好的結果,如果能夠撐到明天正午,那麽已經拋頭露面,與妖魔結下私仇的所有人,其實就已經沒了退路,只能跟著郡城共存亡。

若是潛伏城內的大妖魔頭,一直按兵不動,等到明天中午還不作亂,也沒事,到時候劉太守一樣有法子逼著對方現身。

如果胭脂郡主動宣戰,妖魔還能耐著性子熬到後天,更不打緊,那會兒郡城已是八方增援的大好形勢,尤其是靈犀派仙師真的即將到來。劉太守就更不擔心局勢了。

所以說啊,讀書人走投無路的時候,發起狠來,一肚子壞水能淹死人。

這也是老人第一次真正認識自己的謀主劉太守,老人非但沒有失望,反而覺得值得痛飲一番,

只可惜機會恐怕不大了。

把公子劉高華騙到後門之前,老人跟劉太守有過一番肺腑之言。

劉太守坦言若是胭脂郡城這場劫難,死個一兩百人就落幕,他肯定能跑就跑。可若是要死很多很多無辜百姓,就不跑了。

當時一身官服的讀書人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說這裏不得勁。

還說他讀了那麽多聖賢書,跟它們可謂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了,若是這次茍活人世,怕是以後就沒臉面去翻書了,見不得那些老朋友。

“我若是這輩子不再看書,活著還有什麽趣味?”

一輩子從未經歷過戰事和硝煙的胭脂郡父母官,說著那些真誠言語的時候,其實牙齒打顫,臉色發白,兩腿打擺子,怎麽掩飾都掩飾不住。

讓老幕僚看了個一清二楚。

以這種膽小鬼姿態說著豪言壯語,

貌似挺滑稽的。

但是老幕僚笑不出來,也不覺得可笑。

有些當了官的讀書人,跟那些自認懷才不遇、生不逢時的酸儒窮秀才,的確不太一樣。

充當馬夫的老人收回思緒,加快馬蹄出城。

老人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偷偷收取的那個頑劣徒弟,也不知道上哪邊瘋玩去了,怎麽找都找不到,只求千萬別闖禍,這次胭脂郡大難,絕不是她可以搗漿糊的。

老人搖了搖頭,無奈道:“江湖水渾,山上風大,哪裏都不好混啊,討口安生飯吃,就這麽難嗎?”

————

胭脂郡城北有家米鋪,開了二十來年,鋪子主人是個高高瘦瘦的老人,終年沈默寡言,店裏兩個跟著老人一起紮根郡城的夥計,也不太愛說笑,不過經常去城隍閣燒香,這讓街坊鄰居們多出一些好感,加上米鋪子賣的米和山珍雜貨,物美價廉,所以生意還不錯。

今天米鋪來了兩個外鄉人,一對看著憨厚本分的中年夫婦。鋪子早早關門歇業了。一個米鋪去年冬末新招收的少年夥計,解釋說是米掌櫃來了遠方親戚, 也沒誰覺得奇怪。這麽多年沒串門的親戚,見面之後多聊聊才正常。

鋪子關門後,鋪子主人和夫婦二人坐在桌旁,一桌子豐盛飯菜,香氣撲鼻,三個店夥計遠遠湊在一起嗑瓜子,顯然是沒資格落座。

遠道而來的男子伸手直接抓起一只油膩雞腿,狂啃起來,一手持酒壺,仰頭灌酒的時候能濺出一半。

婦人微微歪過頭,兩根手指撚住下巴處的肌膚,輕巧一撕,竟然撕下了一張纖薄面皮,被她重重摔在桌上,這才背靠椅子,重重呼出一口氣,“這狗屁玩意兒,戴著真是遭罪,呼吸都不順暢了,竟然還要三十枚雪花錢……”

遠處三個店夥計倒抽一口冷氣,撕掉偽裝面皮的婦人,長得真是醜!

三位師兄弟相視一笑,覺得那張面皮三十雪花錢,婦人買得實在太劃算了。

婦人說著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撕下第二張面皮,往桌上一甩。

三人頓時愕然,咽了咽口水。

這老娘們長得賊好看啊,三人開始不約而同祈求莫要有第三張面皮了,於是當婦人再次擡起手臂,三人心中默默哀嚎,得嘞,其實還是個醜八怪,不料姿容妖艷的婦人拋了個媚眼給他們,嬌滴滴道:“沒啦,姐姐就長這樣,美不美?”

米鋪主人沒好氣道:“趕緊說正事。”

男人揚了揚下巴,示意婦人說事兒,他忙著喝酒吃肉。

婦人拿出一把小鏡子,對鏡子整理青絲鬢角,懶洋洋道:“米老魔,咱們這趟來是為了跟你分贓。”

老人夾了一筷子冬腌菜,嚼在嘴裏脆生生的,皺眉道:“”贓物還沒到手,就想著分贓?你們夫妻兩個是不是腦子有坑?

婦人微微放低鏡子,媚笑道:“你與琉璃仙翁親近,關系莫逆,是百餘年的老朋友了,我們夫妻當然清楚。只是大船將沈,米老魔,你總不能陪著他一起溺水而亡吧?

被稱呼為米老魔的老人停下筷子,“怎麽說?”

“真美,不愧是要價八十雪花錢的上等貨,就是膽子太小了,我開價兩百文雪花錢,都不敢幫我制造一張與賀小涼七八分相似的面皮。”婦人放下鏡子後,又撕下一張面皮,露出滿臉雀斑的老態容顏。

漢子滿嘴流油,笑嘻嘻道:“就是就是,若是能像賀小涼,或是蘇稼,像他們七八分,莫說是兩百雪花錢,五百,我都願意出。一到晚上,摟著個賀仙姑或是蘇仙子滾被窩,嘖嘖嘖,真是神仙日子,老子能一晚上不熄燈!”

婦人白了一眼漢子,繼續說正事,“一個姓傅的神誥宗小劍仙,也加入了靈犀派的南下隊伍。年紀不大,架子比天還大,南下路途當中,靈犀派的兩位老祖,可都把小姑娘當菩薩供起來。”

店鋪老人放下筷子,臉色沈重,“當真?”

婦人點頭道:“若非如此,我們夫妻便是想要提前拆夥,撇下你們,能有什麽好處?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咱們可不做,做買賣太不講究,生意肯定做不成長久的老字號。”

老人問了一個關鍵問題,“你們怎麽知道神誥宗的人參與其中?靈犀派有你們安插的間諜?而且輩分還不低?”

婦人反問道:“這很奇怪嗎?”

老人冷笑一聲,皮笑肉不笑道:“原來做生意都做到山上去了,佩服佩服。”

漢子將雞腿骨架子摔在地上,大大咧咧插嘴道:“做到山頂去,那才厲害吧?我們這點小打小鬧,算個屁。”

婦人直截了當道:“米老魔,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你給句準話,要是鐵了心跟琉璃仙翁綁在一起,咱們夫婦二話不說,吃完飯就走,靈犀派那單子也夠咱們大賺一筆了。要是你願意跟咱們一條心,那就好好合計合計,做掉琉璃仙翁之後,提前開啟陣法,趁亂奪了那件法寶就跑。”

高瘦老人有些猶豫。

漢子抹了一把嘴,“宰了琉璃仙翁,不但他的琉璃盞歸你,你這個老朋友身上所有家當,你能找到多少都算你的,但是那方印章,必須歸我們。”

米老魔沈吟片刻,“稍等。”

他轉頭望向那個年紀最小的弟子,“丟銅錢,算一卦吉兇。”

少年夥計眉眼俊秀,唇紅齒白,笑容燦爛,掏出一把銅錢,攥在手心,蹲在地上,擡起頭問道:“老米,有好處不?”

老人淡然道:“每天晚上不用穿那些婦人衣衫了。”

其餘兩名弟子臉色如常,相視一笑,少年微微臉紅,嬌柔扭捏道:“這算什麽好處。老米你換一個唄?”

老人想了想,“分你一成好處。”

嗓音陰柔的少年問道:“得了好處,弟子還有命花不?”

米老魔冷冷瞥了一眼兩位入門已久的弟子,對少年點頭道:“有。”

少年笑容嫵媚,咬破手指,在銅錢上一一抹上血跡,最終一把撒下,端詳片刻,擡頭驚喜道:“大吉!”

米老魔如釋重負,望向夫婦二人,“我讓弟子提前開啟陣法,咱們三人一起對付琉璃仙翁,速戰速決,如何?”

婦人視線從秀美少年臉上緩緩收回,心情大好,“可以呀。”

漢子突然陰惻惻問道:“米老魔,你跟琉璃仙翁百年交情,真忍心下得去手?”

米老魔夾了一筷子菜,“給你一只仙人遺物琉璃盞,讓你宰了你媳婦,你做不做?”

漢子悻悻然。

婦人倒是半點不傷心,又掏出銅鏡左看右看,“我若是在這個沒良心的家夥眼中,能值一只琉璃盞,這輩子就算活得不虧嘍。”

————

城隍殿外,少女戰戰兢兢站在第一座大殿後門,甚至不敢站在財神殿和太歲殿之間的小廣場上。

因為前方那座城隍殿內,打得天翻地覆了。

她心目中的神仙老爺,先是被入魔的城隍爺沈溫一腳踩中後背,然後瞧著年輕的神仙老爺更是厲害,一瞬間硬生生挺直了腰桿,迫使城隍爺後退兩步,之後那尊大名鼎鼎的彩衣國金城隍,爆發出驚人的戰力,在寬敞大殿內疾步如飛,追著負匣劍仙四處亂竄。

期間一式二十一拳,還是那打破術法禁制的奇怪拳架,明明已經打得墮入魔道的金城隍,一身金粉化作碎屑飄散於大殿,泥塑神像出現了無數道裂縫,滲出絲絲縷縷的黑煙,但是金城隍大喝一聲,結了一個少女認不得的古怪手印,不但金粉悉數重新匯聚在神像表面,就連那些碎裂縫隙都瞬間合攏覆原。

城隍爺除了一雙眼眸漆黑如墨,散發出陰森氣息,與之對視,會讓人覺得背脊生寒,但是除此之外,依舊金身燦燦,耀眼奪目,三丈高度,每一拳都砸得墻壁凹陷,每一腳踩踏都跺得地磚粉碎,簡直就是一尊坐鎮天庭的威嚴神靈,正在人間降妖除魔。

銀鈴少女滿心憂慮,如此無敵之姿的金城隍,真能被人打敗嗎?

她也有些疑惑不解,為何劍仙老神仙不祭出那兩張金色符箓?甚至連飛劍都不願使出?反而只是跟城隍爺近身肉搏,這都已經換了多種拳法,好幾次她親眼看到負匣神仙,從城隍殿一邊給打飛到另一頭,聽聲音,應該是給金城隍掃入墻壁之中了,後邊城隍爺幹脆就拆了一根大殿棟梁,根本不管城隍殿會不會塌陷,當做手中武器,肆意橫掃劈砸。

真是神仙打架,地動山搖。

少女看得驚心動魄,手心滿是汗水,默默念叨著加油加油。

老神仙雖然暫時處於下風,可也打得英姿勃勃。

比如他雙臂格擋在頭頂,硬抗下一根大梁的當頭砸下,梁柱轟然折斷,雙膝當場沒入地下。

少女趕緊閉起一只眼側過頭,不忍再看,心想這一定很疼吧。

又有一次,他被一腳踹出大殿,整個人在廣場上翻滾了十數圈,金城隍就站在大殿門檻後,滿臉冷笑,朝陳平安勾了勾手指,陳平安起身後又沖入大殿。

不到一炷香功夫,城隍殿就被城隍爺沈溫給拆爛了,五六根大梁一拆,歷經數百年風風雨雨的大殿就徹底倒塌,塵土遮天,金城隍拔出最後一根紅漆大梁,左手邊的墻壁不似右邊高墻破碎不堪,而是一整面墻向外倒去,陳平安就站在墻上,雙袖早已稀碎,轉頭輕輕吐出一口血水。

陳平安將這尊金城隍當做了第二個馬苦玄,通過大戰,用以磨礪自己的體魄神魂。

只靠一雙拳頭,應該是打不過了。

似乎那尊神像在這座城隍殿,不管如何捶打重創,都可以很快恢覆到巔峰狀態,這太不講道理了。

陳平安眼角餘光掃了掃廢墟,回想一下金城隍從頭到尾的站立位置,心中了然。

方寸物被譽為妙小洞天,擁有異曲同工之妙。

各方聖人則有地界一說,例如齊先生和阮師傅置身於驪珠洞天,只要儒家聖人在學宮書院,兵家聖人在古戰場遺址等等,與人廝殺交手,就都會擁有天時地利。

想必這位胭脂郡城隍爺在這裏,也符合這點。

陳平安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前沖,先勾引這位城隍爺離開這座城隍殿試試看,如果可行的話,能夠誘騙他離開整個城隍閣地域是最好。

但是世事不如人願,金城隍雖然入魔,靈智混沌,但是憑借本能,死活不願離開已經淪為廢墟的城隍殿舊有地盤,哪怕陳平安兩次不惜以受傷作為誘餌,摔出城隍殿外,金城隍最多也只是以一截截梁柱作為武器,瘋狂砸向陳平安而已。

陳平安不願繼續在這裏耗費時間,還是得盡快去太守府,揭發那位裝神弄鬼的主謀。

這場大戰真正的酣暢淋漓,在這一刻才徹底展現出來。

陳平安出拳不斷,與此同時,養劍葫蘆裏的初一十五,也都已向金城隍飛掠而去。

城隍殿廢墟之上,白虹初一,碧綠十五,兩把飛劍,配合陳平安的出拳間隙,縈繞高大的金城隍神像。

看得銀鈴少女眼花繚亂,目瞪口呆。

最終陳平安祭出一張金色材質的寶塔鎮妖符,以一張金色符箓徹底黯淡無光的代價,這才將其鎮壓其中,金身寸裂,最後只剩下十數枚金身碎片,以及那只青色小木盒。

陳平安默默收起那些東西,摸了一把臉上的血汙,來到少女身邊,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怔怔出聲,“劉高馨!”

陳平安道:“高興?”

少女有些臉紅,解釋道:“高處的高,溫馨的馨。不是高興的興。”

爹娘取名字的時候,寓意是她的將來,能夠一枝獨秀,且在最高處猶有馨香。

少女容顏姣好,心境純然。

她不願在這件事情上糾纏,眼前這位神仙老爺與入魔的金城隍大戰完畢,正需要調養氣機。

陳平安本來想說這名字取得真好,雅俗共賞,與自己的名字很像啊。

結果不是“高興”,只好把話咽回肚子。

陳平安突然有些犯嘀咕,疑惑問道:“你該不會是劉高華的妹妹吧?”

少女眼前一亮,“怎麽,神仙老爺也認識我哥?”

陳平安笑道:“剛認識沒多久,正好,我要去趟郡守府,告訴你爹那個老神仙,才是罪魁禍首。”

少女那晚沒去看湖心高臺的熱鬧,所以沒見過老神仙和彩衣女鬼的面容。陳平安已經掠向高墻,少女忙不疊緊隨其後,兩人一前一後飛檐走壁,少女雖然也有體魄淬煉,但到底遠遠不如陳平安,很快就氣喘籲籲,陳平安便站在一處屋頂翹檐,讓她休息片刻。

劉高馨小心翼翼道:“老劍仙,你怎麽不禦劍飛行啊,可以帶我一起禦風淩空去往我家,會更快一些的。”

胡亂稱呼劍仙也就罷了,還“老”劍仙?

陳平安哭笑不得,幹脆不理睬她,等少女呼吸恢覆平穩,又開始率先在郡城一座座屋脊之上,埋頭狂奔。

少女心想這位劍仙老神仙,真是不走尋常路。

何況脾氣還老好了!

她之前借著說話的機會,偷偷默默看了他幾次,模樣還挺俊俏哩,真不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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