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被“喜當爹”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

接到托尼的電話時，史蒂夫正處在一種“啊這一波外星人打完了下一波什麽時候來啊最好永遠都不要來了他的世界觀好痛痛他想被冷凍一下靜一靜”的狀態中，一邊思考人生意義一邊祈願世界和平天佑美國，所以按下接聽鍵的那一刻，他其實是有一點不太情願的。但美國隊長怎麽會拒絕接聽同伴的電話呢，即便這個同伴又毒舌又傲嬌還是萬惡的有錢人，但畢竟是他同生共死過的夥伴，也是他好友的兒子，也算是他的侄子，如果侄子有什麽事情要找叔叔幫忙，那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於是他按下了記了很久才記住究竟是哪個按鈕的接聽鍵。

耳邊就傳來托尼那滿是幸災樂禍的聲音：“老冰棍，地址已經發到你手機上了，你快點過來，我找到你失散多年的女兒了！”

史蒂夫：……

史蒂夫：失散多年？？？

史蒂夫：失散了六十五年？？？

史蒂夫：等等、他什麽時候有了個女兒？？？

而等到他和托尼肩並肩、不，確切的說身高緣故並不能做到肩並肩，只是站在同一水平線上看著重癥監護室裏呼吸微弱臉色慘白的小姑娘時，才忽然明白托尼那幸災樂禍的語氣中夾雜的絲絲沈重感。

失散多年？怕是不盡然。

不說他被冰封前根本沒有什麽女兒，而他在現代醒來，也不過短短一年時間，怎麽可能會有一個十幾歲大的女兒？

聯系到她過世的母親是神盾局的生物科技類研究員這一身份，他和托尼對視一眼，不用說也猜得到這女孩到底是如何出生的。

“洛芙·奈特，1999年6月21日出生，特長、愛好、人際關系都很正常……但2010年她的母親瑪莎·奈特聯系過一個小組去清理一個謀殺現場，之後帶她去神盾局裏做過心理評估，確認她有反社會型人格障礙，而後她的資料被要求加密保存，拒絕對執法部門開放。”

托尼撇著嘴，把那份詳細的心理評估資料交到他手裏：“看她的名字就知道她母親對你愛的真切啊。”

史蒂夫鄭重地接過那份資料，沒有說話。

隔著玻璃，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孩呼吸面罩裏因她的一呼一吸而漫上的水霧，她有些痛苦地皺著眉頭，身體卻從未動彈過分毫，她受了很重的傷，不知道是否還能醒來。

他去看了她好多次，只要沒有任務幾乎每天都去，他看著她的情況逐漸穩定下來，從重癥監護室轉移到普通病房，看著她的傷口一天一天愈合，看著她終於睜開眼睛——她醒來了，忘記了過往的一切。

他帶著鮮花和果籃去看她，看著她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有些出神。

他不知道她的母親是否曾經告訴過她她的父親是誰，但現在她確乎是忘記了一切。她的眼睛裏一片清澈，從哪裏都看不出像是個人格障礙患者，他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和牽強的笑容只覺得心疼。

——她是無辜的。

孩子總是無辜的。

那個時候，他就下定了決心，如果他死了，他要將所有遺產（如果有的話）留給這個女孩，除此之外，他不想幹涉她生活的任何——她被一個很不錯的家庭收養，她應該像個普通女孩一樣長大，交朋友、戀愛、聚會、工作、結婚，而不是因和他所有糾纏而被卷入各種各樣的危險當中。

他也不想讓她知道她是如何誕生的。

但他仍舊通過托尼關註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的傷口發炎了住院、她又發燒了住院、她又因為什麽事住院……她住的病房他去過很多次，但每一次，都只是經過門口，透過玻璃看她一眼，確認她還安好。

直到那一天，她哭唧唧地站在覆仇者大廈的攝像頭前，說自己實在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他根本無法對她視而不見。

那是身體裏流淌著他的血的女孩，那是他的女兒，無論過程如何，她都是天賜的禮物。

為人父母，大概就是這樣的心情吧？想把最好的給她，想把她捧在手心裏，想聽著她的撒嬌，想看著她的笑容——

托尼說，想去她身邊照顧著就盡管去，那姑娘沒有看起來那麽脆弱，但你現在趕緊把她給我撈上來，別讓她再敗壞我的名聲了。

於是他飛快地下了樓，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所有窺探她的視線。

小姑娘怯生生扯著他的衣擺道歉的時候，他的心都要化了。

他怎麽可能怪她呢？無論她做了什麽——只要不是毀滅世界或是屠殺人類之類的壞事，他都不會怪她的。

他的女兒，那麽嬌小，即使窩在他懷裏也只是小小的一團。

他聽她吐槽自己的爸爸是個小矮砸，知道真相的托尼忍不住笑，他也忍不住笑。

是啊，註射血清之前他就是個瘦弱的小矮子，而那份基因竟然流傳了下來，以至於被他的女兒怨念不已。

他那麽想看著她長大。

即使不告訴她自己是她爸爸，只要這樣繼續變得熟稔下去，也許有一天，也許等到她嫁人的時候，他能作為她的家長牽著她的手把她交給那個不知道哪裏來的混小子，也許可以諷刺那小子幾句，興許還能給他幾拳，讓那小子知道她也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她要永遠作為小公主被寵愛下去。

……

他們一天一天變得熟悉，一天一天變得親密，他能感覺到她對他越發的信任和憧憬，也越發害怕失去——有那麽幾次，他是挺想把真相告訴她的，可話到了嘴邊，又被他自己咽了下去。

“她能接受嗎？”他不知道第幾次糾結地問向自家好友，情商極高的鋼鐵俠托尼·斯塔克，“她能接受我嗎？我在她生命的前十二年裏都沒留下過痕跡，她也許不會希望事實是這樣。”

而托尼不知道第幾次嘆氣：“嘿老冰棍，你難道看不出她究竟有多喜歡你？”

“但是……”

“自信點，你可是美國隊長，全美國有多少孩子巴不得你是他們的爸爸。既然你接受了她的存在，她也會接受你的。”

但他沒有這個自信，說來可笑，面對再強大的敵人都面不改色的美國隊長，在一個嬌小的未成年女孩面前竟然膽怯了。

契機在後來，瑪莎·奈特是九頭蛇的消息被查出來了。

托尼皺著眉頭看他，他也皺著眉頭看回去，他們知道，這件事被公開後，她的身份就不再是那麽的人畜無害了。

神盾局的研究員出於愛意創造的孩子，和九頭蛇的研究員出於愛意創造的孩子，意義是不一樣的。

但他不在意，托尼也不在意，他們才是和她朝夕相處的人，知道她到底是個怎樣美好的姑娘，知道她多麽熱愛這個世界，又多麽積極、多麽溫柔的面對這個世界的一切。

可他知道神盾局會有人找上她，所以終於下定決心告訴她。

她才十四歲啊，她甚至還沒有長開，她才剛剛上了大學，她的人生在被入侵紐約的外星人摧毀後才剛剛重新開始，她還只是個天真單純的孩子。

她卻已經被攪入這趟渾水裏來了。

而他能做的，也只是摸著她的頭告訴她——

“你是我的女兒。”

“我愛你。”

“你不是怪物。”

“我願意給你祝福。”

他一直以為他只喜歡看她的笑容，這個時候他才發覺，原來她在他懷裏哭泣的樣子也那麽可愛，她依賴著他，相信著他，也愛著他——

他的小甜心真是太好了。

如果不是還存在著內憂外患，他真想告訴全世界他有個女兒，他的女兒全宇宙最可愛最甜最聰明最好，他要吹爆他家小姑娘——

雖然他家小姑娘好像總是瞞著他做些危險的事。

什麽打洛基啊打小醜啊打外星人啊打巴基啊再次打外星人啊然後再次打巴基啊——天知道為什麽巴基總是和她過不去，你看，這不是又被她剃禿了嗎？

……

史蒂夫已經不記得他是什麽時候意識到自家可愛的小姑娘就是九頭蛇夫人的了，或許是哪一次不經意聽見她在和一個叫沃德的男人講電話，或許是哪一次她自己不經意說漏了哪句話，實際上她從來沒有刻意隱瞞過他，但她不說，他就當作不知道。

佩姬會突然對他提起洛芙，是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一開始不是那麽明白為什麽佩姬的語氣裏會充滿感激，也不那麽明白為什麽佩姬總是在他提到他欠的那支舞後笑而不語，直到她說她的時間快到了，如果有機會，她想見見他的女孩。

接著冬日戰士的事情就爆發了，佩姬的情況也從那時起極度惡化，他終於意識到他的小姑娘虛弱的仿佛快要死去的時候，她已經為他完成了他的願望，讓他赴了那次約、完成了那支舞，甚至說著想要他留在過去、改變過去、即使自己消失也無所謂的偏激的話。

他這時才恍然大悟，九頭蛇夫人的出現，並不是她想要為世界做點什麽，她只是在為他實現願望，自始至終她所做的都只是在為別人實現願望。

他也好，托尼也好，查爾斯也好，巴基也好，克拉克也好，全都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那麽，她的願望是什麽呢？

是被愛嗎？

就那麽簡單、那麽卑微的願望嗎？

“就是這麽簡單的願望，她只想保持現狀，她現在很幸福，她希望這樣的幸福可以持續下去。”

解開他的疑惑的人是查爾斯。

“洛芙的能力，現在稱之為‘神’也不為過。”

見過太多擁有特殊能力的孩子也經歷過太多風風雨雨的查爾斯目光溫柔地看了一眼剛做過精神治療、正在床上熟睡的女孩，示意史蒂夫跟他出去。

“我並不想擔心這種事，我願意相信洛芙，但我想至少應該告訴你。口袋是她的潛意識給自己的限制，現在她已經不再需要口袋就能隨心所欲地創造萬物，但至少口袋還在，她的潛意識裏還有‘限制’這個概念的存在，有絕對無法越界的界限存在，”查爾斯幽幽的嘆了口氣，“那麽，如果有一天，她的口袋消失了呢？”

史蒂夫一楞。

“當潛意識中的限制完全消失之後，成神或者成人，她究竟會選擇哪邊的路？”查爾斯緩緩看向窗外，盛夏的蟬鳴讓史蒂夫的內心有些焦躁，“兩年之前我可以絕對的說，她會作為人類存在，因為那時她還沒有那麽強烈的情感，對力量的概念也不那麽明確。但是現在，想要保護什麽的心情讓她意識到力量的必要性，這兩年來她的能力越發強大，限制也在逐漸消失。她只有十六歲，雖然看起來比同齡女孩成熟，但真要爆發起來，後果恐怕是這個世界無法承受的。”

史蒂夫點了頭表示明白，卻沒有說任何讚同或反駁的話。

有什麽關系呢？無論她變成什麽樣，“神明”或者“人類”，她永遠都是他的女兒，他都會永遠愛著她，在她身邊。

後來呢？

後來她好起來了，眼神重新煥發光彩，她自覺地離開了正義聯盟，離開了九頭蛇，重新作為一個普通女孩回到了他身邊，上學、放學、吃飯、睡覺、撒嬌，不會再半夜溜出去不知所蹤，也不會再跨越時間挽救誰舊時的遺憾。

就仿佛什麽都沒有變，好像回到了他們剛剛同居的時刻，她沒有經歷那些不怎麽美妙的綁架和戰鬥，也沒有回憶起只會讓她感到痛苦的童年，那時的她無憂無慮，現在亦然。

她離所謂“成神”的道路越發遙遠。

史蒂夫溫柔地在金發姑娘額頭落下一吻，目送她離開家走向車站，走向公交車站。她要去帕克家度過這個陽光明媚的周末，而她沒有用她五顏六色的便利能力，反而選擇了浪費時間又麻煩的公共交通工具。

“再見，我的女孩。”史蒂夫露出非常美國隊長的笑容。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天賜的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正經番外——請告訴我它很甜

因為下一章要寫一個平行宇宙的、有點刺激的史蒂夫支線……咳。

關於口袋消失的問題在裏面解釋啦，那是“限制”，正文裏口袋會消失是因為她選擇了作為人類的道路，不再需要限制，她不會再將這力量作為解決問題的第一方法比如一言不合就給人洗腦，正文裏她確實會成長起來，不再那麽心浮氣躁地仗著有掛就為所欲為【大概

不過支線就……嘛哈哈哈哈哈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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