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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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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頂級廚師的切磋日常就是被對方所做食物驚艷, 魏文將精美的升龍餃子掐頭去尾塞入嘴中,咀嚼咀嚼, 他腦內呈現的畫面與中黑羊有所區別。

他沒有聽過龍吟, 腦內也無法模擬出龍的聲音, 所以他看見的是清晰的圖,龍在天空中翺翔, 雲越來越稀薄越來越稀薄,他在龍的背上, 閉著眼睛,感受吹拂臉頰的風。

鮮味猛地撲打在他臉上,如同浪濤一般,他感受到了冰涼涼的海水, 好像猛地從雲層中下落, 深入海底。上天入海,隨龍遨游。

他猛地睜開眼睛,口腔中霸道的鮮味還在沖刷, 這股味道與他做得鮮蝦餃子截然不同,他的鮮味是深入骨髓的、柔和的、潤物細無聲的鮮味,而莫文遠做的, 真的像龍一樣,霸道得很。

鮮味□□!

莫文遠道:“怎樣?”他對升龍餃子還是挺自信的, 詢問時臉上也帶有淡淡的笑意。

“咩咩咩咩咩咩咩!”

我聽見了龍吟!

“很是美味,升龍餃子霸道的鮮味並非言語可形容。”魏文的文采似乎被菜之味激發出來了,“真是九重真龍出, 一洗萬古塵。”湛藍的天空,清澈的海水因為龍的存在而變得更加絢爛多姿,想來哪咤鬧海時,在海中肆虐的龍三太子,也不會有他腦海中龍的氣勢。

莫文遠道:“此菜我還是第一次做,欲拿些給阿娘,給店中的客官嘗嘗,若他們都不嫌棄,酒樓的菜單中便會多出升龍餃子。”

魏文道:“我剛才調的餡料還有剩餘,幹脆把蝦餃一同包了,當日之菜還是當日吃完更好,過了時候味道就不妙了。”他道,“順便也讓食客們品評一二,看魏家酒樓可否加此菜。”

“定是加得的。”莫文遠道,“我同夥計說說,一會兒上菜時便告訴他人是魏郎做的,可不能搞混。”

……

李三娘食肆的生意很好,門前車水馬龍,賓客絡繹不絕,聞說莫大郎回歸,店中客人更盛,有些是望觀莫大郎風姿,有些是想撞運氣看能否吃得他親手做的菜。

古代匠人比之現代地位很低,然而無論是在何時段,名廚都是受追捧的,尤其是唐代,有家傳手藝的名廚不少都入了侯府世家,侍奉權貴,民間小店的菜單方子也不如大家族一年年積累出的方子多,便是在現代,珍貴的食譜都是需要保密的,代代相傳的遺產。

莫文遠做得吃食佳,年紀小,身上又有佛子的光環,雖不如後世“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的柳永名氣大,卻也不遑多讓,許多人看他是似畫本中的月旦風流人物,便是湊熱鬧也要瞻仰一二。

所以今兒店中客人比起他日還要更多。

有一桌的排場比其他人家還要大些,胡韋臻與秦蔚山坐在一起,周身都是些江南酒家之人,他們的生意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李三娘食肆的沖擊,不至於門前冷落車馬稀,但店內經濟較之以往緊張不少,還有些則是在市場的逼迫下,化緊張為動力,一心研究新菜,取得了成果。

胡韋臻是個刻薄而直率的小老頭,骨子裏有匠人的軸勁,他自認為半年來是略有精進的,便很想看看莫文遠的廚藝如何,是否較半年前更有長進。

他興致勃勃想,便是有長進了,也該是比不過自己的,廚道精深,經驗的差距可不是靈光一現能夠比上的,莫大郎確實是好苗子,做菜也很有一手,但你讓他承認自己差,胡韋臻是萬萬不願意的。他恨不得做幾道菜與莫文遠酣暢淋漓地比一比,以全了自己的勝負之心。

唯一的問題是,他是個好面子的,若真是提出比試,難免會被人認為是以大欺小,很不光彩。

想到這他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難受極了。

子侄輩的人都戰戰兢兢不敢說話,只剩下幾位大佬談天,秦蔚山之流的商賈不用說,李三娘食肆是他們的大主顧,很照顧生意,食肆的吃食味道也好,商旅們經常光顧此店,此時聽聞莫大郎回來了,都心裏笑著看好戲。而在座的老廚子們不一樣,江郎才盡的臉色當然不好看,有點鉆研精神的則想法都同胡韋臻類似,想要見識莫文遠的技藝,又覺得掛不下面子。

若是別的店在南方立足腳跟也就罷了,地域歧視根深蒂固地存在於每一個朝代,對莫文遠花了小半年制定菜單,推出讓江南人喜歡的南菜一事,他們多多少少都有些意難平。

你個北人,怎麽就做南菜了?

夥計端菜,行雲流水而上,有些菜是分餐的,有些是合餐的,若食客有要求,菜便先完整上來讓他們看看,再下去分割成單人份,他們桌人多,點得菜也多,不多時便有夥計上前詢問道:“莫大郎與魏郎做了新菜,想送予各位客官嘗嘗,客官可要否?”

“魏郎?魏文竟也來了?”

“腿腳真快。”

“新菜?何物做的?”

“乃是蝦,兩位郎君以蝦做餡包角子。”

聽見餃子陷料,懂行之人紛紛表示道:“要的要的,定是要的。”

夥計就沒指望聽見其他答案,魏文與莫文遠的名聲在江南地界很好用,更不肖說此刻雙方強強聯合,只要報出名頭食客就無不想吃的,他滿臉笑容道:“請諸位客官稍等,菜馬上就上。”

菜是需要修飾的,莫文遠深谙其道,吃食本身顏色味道占八分,裝載菜的器皿占兩分,受到年代技術限制,瓷器上的花紋不可能太精美華麗,但樣式別致還是能做到的。

兩種蝦餃被陶瓷小盅與竹編小蒸籠分裝,湯餃與蒸餃大小略有區別,故器皿中所放數量也不會相同。

尋常食客吃後直呼美味,而廚師吃後卻各有各的想法,有的黯然神傷,似覺自己的天賦不夠,有的被激起了好勝心,還有些陷入思索想該如何改良,還有些試圖反推兩人的烹飪手段。

胡韋臻好奇的點太多了,魏文是如何去腥味的,莫文遠的餃子皮是怎麽做的,澄面口感與尋常面粉大相徑庭。

還有,如果是他做蝦餃,會如何做?

一系列的問題讓他陷入深思。

新品送完後莫文遠和魏文從後廚出來,一是問問在做之人吃的如何,二則是說食材用完這倆吃食今日是沒得了。

走著走著當然看見了一桌子的廚師供應商,理應上前攀談一二,說些吃得可好之類的廢話,胡韋臻他們比較沈得住氣,沒有東問西問,倒是一年級尚輕的後生忍不住道:“蒸籠中角子的皮可也是面粉所作?”

莫文遠還未說甚就有長輩呵道:“胡鬧,此法乃莫大郎不傳之秘,爾可欲探知?”

此人如夢初醒,囁嚅不得語。

有走南闖北之行商打圓場道:“此皮可跟糕點所用之皮出自同源?我觀樓下糕點鋪子的吃食就有口感類似的。”

廚師們大驚,李三娘食肆的糕點,他們竟未吃過?

這年頭糕點師傅與廚師是分開的,他們本就不大看得上莫大郎,半年前被震撼到後還容易耐住性子吃了他們食肆的吃食,然這些吃食僅限於酒樓菜單中的,外頭小鋪面他們看不上。

自然錯漏了澄皮。

令眾人想不到的是,莫文遠嘴巴開合竟把澄粉的做法給交代了:“此粉名為澄粉,尋常面粉可加工得到,做法也不難,不過是醒面後加入清水揉搓……”

話還沒有說完胡韋臻就打斷道:“莫大可且止住,此乃你家不傳之秘,切莫讓旁人知曉了。”

他的打斷實在恰到好處,其餘人聽後眼神閃爍,尤其是有壞心思想要不勞而獲之人,甚至在心中埋冤胡韋臻,讓他們聽聽怎麽了,他們可不覺得自己折煞了。

胡韋臻梗著脖子,頗像只驕傲的老公雞,莫文遠微微笑道:“胡伯不必擔心,此法也並非我獨門,乃是從古書上習得,諸位若是看見那書,也能做出此面。”

“既非我創之法,就非不傳之秘,與在座各位交流,也只起到拋磚引玉之用,我在初至江南時吃遍在座各位店中吃食,從中獲益良多,此後才完成菜譜,再座便都是我的一菜師。”

“廚道本就是大家之事,絕不能只吃一家之菜,將澄面之做法廣泛傳播,其用法也會更多,相關菜品更加豐富,乃是好事。”

魏文聽後眼中閃過讚美之色,點點頭,欣然許之,認為莫文遠所言之語很是正確,而其餘人有些深受觸動,甚至有點熱淚盈眶的味道,便是些曾經有占便宜思想之人,此時也羞愧難當,說不出話來。

老公雞胡韋臻吹胡子瞪眼看向莫文遠道:“太嫩太嫩,所言之語皆為小子說法。”若是用現代之語表達他的思想肯定就是,你丫太理想主義了。

但不得不說便是胡韋臻都被他的理想主義觸動,不錯,便是學子有備受詬病的文人相輕之習,那也是交流了詩作學識後再輕的,他們這群廚子連交流都沒交流就互相看不上,還恥於切磋,實在是太小家子氣。

莫文遠今日之語,縱使談不上讓江南廚藝圈風氣蔚然一新,也絕對是有所觸動的。

……

金秋十月是收獲的時節,北方大片大片金燦燦的水稻將大地染色,沈甸甸的果實垂滿枝頭,紅染霜葉,漫山遍野皆變了色。

在收獲的時節,莫文遠卻攜帶中黑羊進行了一場“秋游”,中黑羊比脫韁的野馬還瘋狂,拼命撒歡。

他可不是因為能與大自然相接觸而開心,而是感到自己點亮了新的技能,終於能幫上莫小遠新忙了。

如若嫉惡如仇的神仙知道先天兇獸竟然有此想法,定會目瞪口呆,饕餮什麽時候這麽樂於助人了?

李三娘之前同一人一羊道:“我之前共找了含秦大郎在內的幾名郎君尋好田地,他們對此事都很上心,紛紛寫來書信告知江南地界有哪些良田可買。”

“此些田地之名我都已整理出來寫在折本中,反正也不是很急,你們就游此地一圈,再順便看看田地便是。”

“銀錢我先給你,若有看上的買下便是,不用同我報備。”

在唐代,尤其是初期,購買良田並非想買就能買的,便是買了行事都要隱秘點,不能大張旗鼓。

為何會造成如此情況,原因很簡單,唐初普遍實行的是均田制,均田制的田地是國家授予的,也就是說有很大一部分土地都並非私人所有,而是國家共有的,私人田地買賣之情狀並非嚴格受到法律保護。

此情況在唐朝中後期有所扭轉,從唐玄宗開始便有了“百姓私田,皆力自耕,不可取也”的說法,官方承認了土地私有與自由買賣,土地購買契約也跟屋舍耕牛購買契約一樣。

當然了,現在是唐太宗時期,玄宗的話還沒有出現。

也不知是否為玄幻大唐的特性,莫文遠總覺得這裏的均田制瓦解得更快些,尤其是江南地界,天高皇帝遠的,又良田頗多,有關田地的買賣比北方多多了,而均田制似乎也沒有得到很好的實施,而且比起正史上的皇帝,此聖人對私有土地買賣的接受度更高,當然了,莫文遠猜測與購買雙放有關。

說來也奇,江南地界賣地的多是落魄世家子,買的常為新晉商人階級,此舉是聖人樂見其成的。

“揚州附近的田不是很多,我觀幾人書信,金陵之田地與淮陰之田更為密集,依我看,先去金陵看看。”

等到金陵,莫文遠便騎在中黑羊背上被他馱著到處跑,他走對到一處田地就嗅嗅,再咩咩咩咩咩。

這田不好。

此田肥力十足。

此田土壤很是不錯。

種胡麻便在這種吧。

三言兩語,簡單明晰,為莫文遠省了不知多少時間,他忍不住撫摸中黑羊的小角角讚嘆道:“多虧有你,否則還不知要花多少時間。”

說來也神奇,他們行路途中還遇見了幾名不識莫文遠與中黑羊的農人,他們總以垂涎欲滴的眼神看向中黑羊,與莫文遠打商量道:“此羊可賣否?”

中黑羊恨不得用自己沒長好的小角角把膽大包天的農人們撞翻了。

莫文遠趕快按住他的小角角以示決心道:“不賣不賣,便是把我賣了,此羊都是不賣的。”

態度非常堅決。

粗粗繞彎江南一圈後,中黑羊確實發現了好田,不僅能用於種植胡麻,就是種點別的也很好。

莫文遠對中黑羊的判斷很相信,他說好就直接買了,還順手買了幾個魚塘。

他看向買下的農田魚塘陡然升起一股豪情壯志,自己關在唐代竟也成了坐擁許多魚塘田地的大農場主,感覺很好。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看向莫文遠流露出詢問之意。

莫小遠爾心情甚佳?

“確實甚佳。”他老實回答道,“想到有田有魚塘就覺心曠神怡。”

中黑羊不知道他心曠神怡什麽,但這一小點卻不影響他接話,他一開始想說幫莫文遠買下天下糧倉,但想想農田處於神農氏職責範圍,與自己無甚關系,便不是很敢說大話。

他認親自己的能力範圍,調整目標,充滿豪情壯志。

“咩咩咩咩咩咩咩!”

你若歡喜,我便幫你要到全天下魚塘之歸屬。

莫文遠:“噗!”

承包全天下的魚塘,中黑羊你太霸道總裁了!

……

一人一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終於在月餘後回歸李三娘食肆。

李三娘看過田地契約,又聽莫文遠說如何找當地農人租佃耕種,欣慰點頭,認為莫文遠很會幹事情。

租佃耕種有兩種含義,一是幫他人耕種田地,二是租他們的田地耕種,無論是哪種情況都很常見,並且從均田制誕生開始,租佃田地都是受到法律保護的,並無甚不好的,而租佃契約也有明文規定,不用擔心是否有人鉆空子鉆漏洞。

在交接完此事後李三娘又將話題說到了另一夥人身上:“你走後胡伯等人上門拜訪幾次,似是有廚藝之經驗要與你交流,我言你去挑選田地,歸期不定,現在他們三日來一次,時間固定。”

“今兒便是第三日,他們要來了,你可是願意見他們?”

“願意願意,這有何不願意的?”莫文遠還挺高興,一回來就有此事,他高興極了。

……

胡韋臻此來目的簡單,是跟莫文遠展示他最新成果的,眼看著莫文遠和魏文做出了完美的蝦餃,他也不想認輸,日日研究如何把蝦子與面完美解釋。

老人家的好勝之心不可小覷,在莫文遠與魏文以蒸煮兩種做法成功後,他清晰地意識到用同種方法作不大可能超越兩人,所以他另辟蹊徑,另尋他法,最後決定試試以油炸蝦。

江南地帶一下子冒出好幾家油坊,有官辦的有民辦的,賣的都是胡麻大豆做的素油。

大豆如何做油,他是不大清楚的,但當今聖人之賢明百姓皆知,胡韋臻心想新興官辦機構不會坑害他們,便買了些回來嘗試。

嘗試過後驚為天人,覺其價格低廉,又比葷油好用。

有了合適的油,他的研究之旅事半功倍,琢磨一個月終有結果。

胡韋臻終於等到了莫文遠,對方親切地招呼他詢問胡伯做了甚新吃食。

他高昂頭顱道:“我做的也是蝦餃子,不過所做之法與你等不同。”

“若想看看不若與我同回胡氏酒樓,路上我們再找魏文,你二者一同品鑒品鑒。”

莫文遠欣然應許。

魏文的酒肆也在行路上,聽胡韋臻說一通後也也很感興趣,當即放下手中活計三人同往。

胡氏酒樓與其他酒樓酒肆不同,饒是房屋不斷翻新,也透著股老店特有的,屬於歷史的沈甸甸的味道。

李三娘食肆與魏文的酒樓都是近十年來才興起的,很新很有活力。

胡韋臻破例帶兩人進入後廚,這對他來說是很少有的,且別說是外姓的廚師,便是他的兒子得不到應許都不得隨意出入堂前。

莫文遠小心翼翼打量周圍,被纖塵不染的臺面與各色刀具震撼到了,名廚的廚房各不相同,卻往往能從中體現出本人的性格,胡韋臻別的不說性格中定時有盡善盡美這一條。

想不到小老頭還是個完美主義者。

“你二人分別用蒸煮兩方式做蝦角子,老夫心知一時半會兒無法在此兩法上超過你等,便另辟蹊徑用了油炸之法。”

油炸?

似為了還澄面人情他都沒偷偷做的,反而大大方方亮出做法,蝦子用的是上好的河蝦,個頭很大,胡韋臻的刀功也是很漂亮的,斷頭去皮,剔除蝦線,動作用行雲流水一般,最妙的是他從中把緊實的蝦肉一分為二,讓其呈三角形攤在砧板上。

鳳尾蝦!

莫文遠是真的被這一手給震驚到了。

胡韋臻沒有選擇用面皮白過蝦子,他心道面皮面粉本就出自同源,主要是在蝦肉外裹上一層面粉便也有了意思,所以他把雞蛋面粉一起打發了,液體介於稀疏與凝結之間。

這還不是結束,他從臺面上端起一大盤子,放到莫文遠與魏文鼻子底下,魏文還沒有反應這是何物,莫文遠卻要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這竟然是,面包糠!

隨後他又把雞肉塊剁碎成雞肉茸,包裹蝦面上,也不知用何等處理方法,竟然讓蝦肉與雞肉茸不分離,牢牢包裹在一起。

最後,蝦肉雞肉上先拖掛一層液體,再裹上自制的唐朝版面包糠,最後扔進油鍋炸。

“劈裏啪啦——”

“劈裏啪啦——”

待金燦燦的鳳尾蝦出爐後,小老兒得意的胡子翹起道:“你們可嘗嘗我這油炸蝦餃子味道如何?”

兩人二話不說夾起就吃。

“哢嚓哢嚓”

“哢嚓哢嚓”

第一口下去,酥脆聲在口腔中回蕩,牙齒與脆薄的面包糠磕在一起,魏文楞住,按捺不住咀嚼的欲望,哢嚓咯吱聲亂飛。

怎麽會?怎麽會是如此口感?

松脆後就是堅實的雞肉茸,莫文遠閉起眼睛,儼然被其極富有層次感的味道給征服了。

雞肉是種很有嚼勁,很有彈性的肉,雞肉茸也兼備這些特點,更不要說在所有的肉類中雞肉是最適合被油炸的,在堅硬外皮包裹下,肉質更加細嫩。

最後的蝦肉簡直就是點睛之筆,雞肉與蝦肉,鮮美與鮮美的疊加,剁碎的雞肉茸中怕是拌了一點點油,內部的油與外部炸鍋中的油統統湧入蝦肉中,使其更加鮮美多汁。

莫文遠充滿享受地喟嘆一聲,就算是現代他也沒吃過如此美味的炸蝦!

“如何?”

語言趨向於貧瘠的莫文遠道:“翩若驚鴻宛若游龍。”這句詩本是用來形容洛神美態,被用來點評一道菜,真是給足了胡韋臻面子。

他的脖子昂得快斷了。

魏文不由問道:“此酥脆的口感是如何來的?”

胡韋臻神秘一笑道:“你竟然沒吃出?此物就是你我日常所吃的蒸餅!”

面包糠,或者說是蒸餅糠也是他無意中發現的,家裏孫兒喜愛吃脆口之物,他媳婦便用炙的方法二次加工蒸餅給他吃,炙過的蒸餅外殼堅硬,內裏松軟,他瞄中了外皮之口味,把蒸餅烤了更長時間,直至裏外變得堅硬,再用石杵碾碎了。

面包糠的真身就是碾碎的烤蒸餅。

“胡伯妙思非尋常人可比。”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他這把年紀還在搞創新,便是魏文也敬佩不已。

“此蝦堪在野史留名。”

讓吃食進入正史是不可能的,所以野史留名已經是相當榮耀了。

“當不得當不得。”胡韋臻先假意謙虛,隨後忍不住道,“不過是一道吃食,如何野史留名?”

魏文在這方面沒有好點子,誇了野史留名後就卡殼了,他用求助似的眼神看向莫文遠。

莫文遠還真有法子。

他道:“胡伯可願在大庭廣眾下做此道菜?當然關鍵步驟例如炙蒸餅之類是不需要的。”

胡伯不屑一顧道:“我都做給你倆看了,還在乎這個?”從給第二人看解釋蒸餅糠做法時他就不準備將這道菜菜譜作為家族不傳之秘了。

莫文遠道:“如此甚好,我曾做過牡丹宴之主廚,留下幾篇文章,想要野史留名無非就要讓文人墨客對此菜書上一書,若我等聯合舉辦個江南河鮮會,邀請文人墨客尋常老百姓來品嘗各種鮮蝦鮮魚做的美食,再請他們留下些書寫此會的文字,不定就能野史留名?”

他道:“若能再找些當地名廚,與會中相互切磋,相互學習,博采眾長,更能留下美名。”

“想當年易牙等人能留下廚名,也是事出有因,令史關記住了,留下筆墨,他的名字才流傳至今,我等舉辦集會雖不能入史官耳,但占個新字,占個同文人般切磋技藝的名頭,不也是歷史上第一出?”

別說是很好面子的胡韋臻了,便是魏文都被莫文遠所描畫出來的未來給吸引住了。

其實想想,很多菜也沒有什麽獨家法門,做的好吃不好吃更看刀工,看對火候對調味料的掌控度,這些都是不怕人偷師的。

他們對視一眼。

要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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